十三

專案組出數十人，在多部門的配合下，最終在湖州將嫌疑人賈兵抓捕歸案。

在嫌疑人押解回局的這幾天，一些問題始終困擾著我：究竟是什麼仇什麼怨導致賈兵剛一出獄就急著殺人滅口？為什麼一個人可以兇殘到這種程度？為什麼就不能給這可憐的娘倆一點活路？一想到這些，我的怒火便燒滿心頭。

最終，在日盼夜盼中，這個沒有人的劊子手坐在了刑警隊的審訊椅上。

嘭！隨著審訊室的鐵門重重地關閉，明哥端坐在審訊桌前準備訊問。

我用憤怒的眼神瞪了一眼被五花大綁的賈兵：30多歲的年紀，一米七五的個子，骨瘦如柴的軀，留著服刑人員特有的板寸頭。我在他那張國字臉上沒有找到哪怕一丁點後悔的表，相反，他竟然一臉輕鬆，角還微微揚起。我最後的一忍耐被他這皮笑不笑的賤樣給徹底破壞了，我抓起桌面上的一杯冷水，隔著鐵欄桿一下潑到了他的臉上。

咳咳咳，他很顯然沒有想到我會這樣做，被迎面而來的水嗆得著實不輕。

「小龍！」明哥喝止了我。

賈兵的呼吸很快變得均勻起來，他忽然抬起頭，竟然出了解的笑容。

「怎麼？想通了？」明哥把手中的審訊大綱使勁地往審訊桌上一拍，開口問道。

「你們這裡誰說了算？」賈兵忽然問出了這麼一個問題。

「是不是想討價還價？我告訴你，在我這裡行不通！」明哥參與過不知多次審訊，這點伎倆瞞不過他。

「這麼說，這裡你說話算嘍？」

明哥著臉沒有搭腔。

「我有兩個請求，如果你們不答應，我就算死，也不會說一句。」

「你威脅我？」明哥的臉變得相當難看。

賈兵可能是被明哥強大的威給驚住了，態度有些收斂，解釋道：「不是威脅，是請求，如果你不答應我……」

「我答應你！」明哥還沒等他說完，便應了下來。

雖然嫌疑人賈兵已經被緝拿，但是從他被抓獲到目前為止，有關案的信息他沒有一句。現在張慶生生死未卜，我們沒有時間再耽擱，所以明哥才答應得如此爽快。

「當真？」賈兵再次確認。

「整個審訊室都有錄音錄像，我這人一向說到做到。」

賈兵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明哥，可能是沒有看到一點敷衍和欺騙，接著他長嘆了一口氣，用相當誠懇的語氣說道：「謝謝你，警。」

我們都不知道他的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為什麼態度會轉變得如此之快，所以只能靜觀其變。

「說說你的條件！」

賈兵如釋重負：「你們刑警隊從我上搜走了一張建設銀行的銀行卡，碼是六個一，裡面有九萬八千八百塊錢。那是我留給慶生的，我希你們能轉給他，但你們必須給我保。」

「張慶生還活著？」

「活得好好的。」

「這是唱的哪一出？」胖磊嘀咕了一句。

這種況，我也是第一次遇見，所以我心裡也很不解。

「還有什麼條件？」

「等我被槍斃之後，希你們能告訴慶生，我殺他娘是因為我恨，恨當年把我送進了監獄。」

「難道你不應該坐牢？」

賈兵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這兩個條件我答應你，我們可以開始了。」

賈兵曾經接過刑事罰，很顯然他知道明哥所表達的意思。

「我……」

「從七年前你拐賣張慶生開始說。不要落下一個字！」

「好！」賈兵重重地點了點頭。

明哥出一支煙捲在桌面上敲了敲煙屁，接著用打火機點燃，使勁地吸了一口：「說吧。」

「我欠慶生他們一家的，這輩子都還不清。」賈兵懊悔地抬頭看了一眼，「我十九歲出去打工，本想著能在外面闖出一番事業，錦還鄉。可當我走進大城市才發現，像我們這種沒錢、沒文化、沒技能的農村人永遠只能是可悲的城市建造者。我們每天在工地上玩命，可到了年底還要面臨討薪。我在城市闖了十年，省吃儉用，到頭來手裡竟然連一萬塊都沒有剩下。當我想安定下來時，已經虛歲三十了，在農村，像我這種年齡還沒家的本沒有幾個。」

「當年家裡人給我張羅了一個對象，我們兩個也相對了眼，方家裡開出了五萬塊的彩禮，我爹娘為了我能娶上老婆，該借的親戚都借了，但還是差兩萬。可方家裡就是不鬆口，拿不出錢，就死活不願意。我實在是被得沒辦法，才想到去拐賣小孩。」

「你把你拐賣小孩的經過和我們說說。」

「農村人都想要男娃，有很多人願意出高價買，剛出生的男娃賣個三四萬本不費勁，我以前在家的時候就經常聽村裡人說起這事，說誰誰家的男娃是買來的。」

「因為極度缺錢，我開始四打聽男娃的銷路，只用了不到兩個禮拜便找到了下家，對方願意出三萬買一個一周歲以的男娃。」

「條件談妥，我便開始在集市上尋。我家離鎮上的集市不遠，每到禮拜天逢大集，有很多人帶著娃上集耍，這是下手的最好機會。當年我就是在那裡把慶生給抱走的，賣了三萬塊錢。」

「我用這錢填了彩禮的窟窿，把媳婦娶回了家。可能是作孽太深，結婚沒一年，老婆就把家裡的錢全部帶走，跟別的男人跑了。後來又過了一年，搞人口普查，我的那個下家上沒把住風，把我拐賣孩子的事給說了出來，公安局接著就找到了我，法院給我定了一個拐賣兒罪，判了我五年，我被送到了農場監獄服刑。」

「服刑第二個年頭，我在田裡幹活時，小型收割機出故障沖向人群，急之下，我推開了我邊的幾名獄友，自己被卷進了收割機底下，收割機上的鐮刀把我左腳大拇指連斬斷。因為這個，監獄給我申報了重大立功，再加上我在監獄表現良好，所以我只蹲了三年多就被釋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