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工作進展比我們想象的要順利。按照明哥劃定的範圍，我和胖磊找到了兩家「TT」鞋店，通過一雙雙比對鞋底材質，死者腳上的鞋為該店剛上市不久的新款，售價為700元一雙。因為價格較高，所以本就沒有售出幾雙，據收銀電腦上的銷售記錄，我和胖磊準確地調取了兩家店的監控錄像，依照死者貌特徵，眾多購鞋者僅有一人符合條件。

接著便是酒窖的排。

因為傳統釀酒工藝有很多極為苛刻的條件，所以有傳承技藝的酒窖別說在案發現場附近，就是在整個雲汐市也屈指可數。

刑警隊只用了一天時間便找到了距離拋魚塘不足10公里的李氏酒坊。

老賢通過檢驗白酒樣本，基本確定了嫌疑人使用的助燃白酒就是出自這裡。

李氏酒坊並不大，為兩兄弟共同維持，日產出有限，僅在自己的村子出售，鮮有外村人前來購買。

調查至此，偵查範圍從40公里的輻範圍瞬間小到只有200多戶人家的李村。

為了不打草驚蛇，徐大隊直接殺到了村委會，有了胖磊從監控中截取的照片，我們很快核實了死者的份，一名馬梅的外來子。

馬梅作為外鄉人，之所以被人知，主要還是因為的姐夫郭亮。

郭亮在李村絕對是個名人。他早年做飼料起家，賺了不錢，在他的帶下，村裡很多戶都跟著沾了，雖然他現在早已不是村中最富有的那個，但他在經商方面的領頭意識還是經常被人津津樂道。

在農村，只要你是個名人，那你的一舉一也就會像明星一樣人關注，所以郭亮家只要有個風吹草，用不了一頓飯的工夫，全村人都能知道得七七八八。

郭亮平時經常不著家，村裡人一個月也見不到他幾面，馬梅的表姐崔娟娟，是郭亮的老婆，平時負責打理飼料廠，找不到郭亮，找他老婆並不困難。

按照村主任的指引，我們一行人來到了村子最南端的一個小型廠區。

接待我們的是一位年約40歲的中年子，短、再加上滿的材，用「風韻猶存」來形容也不為過。

村主任從上到下打量了子許久，可能是礙於我們在一旁的原因，他不舍地把視線從子上挪開，對我們介紹道：

「各位領導，他就是你們要找的崔娟娟。」

「他們是……」崔娟娟用詢問的目向村主任。

只是短短一句話的工夫，村主任又被崔娟娟前的「事業線」吸引住，面對崔娟娟的提問，村主任木訥地站在那裡沒有搭腔，此時的氣氛瞬間冷場，崔娟娟忽然覺到村主任的視線火辣辣地落在自己的口，猛然雙手一捂，被打斷的村主任這才回過神來，尷尬無比地乾咳一聲：

「那個……這個……哦……他們是公安局的，有些事想問你。」

沒等崔娟娟再次發問，村主任趕忙補了句：「領導，地點我給你們帶到了，我就先回去了。」說著，村主任轉、抬，作一氣呵地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你們有什麼事兒？」崔娟娟有些警惕地打量著我們。

「這個人你認不認識？」明哥把理后的視頻截圖照片遞了過去。

崔娟娟雙手接過瞇起眼睛認真端詳，可能是視頻截圖有些模糊，崔娟娟眉頭鎖，有些不敢確定：「有點兒像……有點兒像我表妹……馬梅……」

「馬梅現在人呢？」明哥問道。

「、、……不在廠里。」崔娟娟有些閃爍其詞。

「你是表姐，來投靠你，人在不在你都不知道？」明哥語氣有些冰冷。

「不是不知道，我只是不確定是不是被我丈夫帶出去了。」

「你丈夫出門多久了？」

「一個多禮拜了吧。」

「幹嗎去了？」

「去外地的飼料廠學習了。」

「他去學習，帶著你的表妹？」胖磊冷不丁地了一句。

「我……這個……」崔娟娟不敢直視我們，也如同打了結一般。

崔娟娟的反常，讓明哥捕捉到了一異樣，他用略帶命令的口吻說道：「這樣，你打個電話給你丈夫，求證一下。」

「那個……」崔娟娟依舊吞吞吐吐。

明哥的語氣已經沒有了剛才的隨和：「現在就打。」

「那、那、那、那好吧。」崔娟娟掏出手機，撥打了丈夫郭亮的電話，在明哥的要求下，兩人的談在免提下進行。

「喂，老郭，你走的時候帶小梅一起了嗎？」

「沒啊，我這出來學習的帶幹嗎？」

「那最近你和小梅有沒有通過電話？」

「好像有吧，我記不清了，你問這個幹嗎？」

崔娟娟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你看看手機通訊錄，你最後一次和小梅通電話是什麼時候？」

「著什麼急啊，我看看就是。」

電話那邊傳來「嘀嘀嘀」的手機鍵盤聲。

「9月23日中午我們還通過電話，之後就沒有了。」

「你們兩個是不是每天都通電話？」

「我們倆通不通電話關你屁事兒，你搞你的男人，我搞我的人，不都說好了的嗎？！」

崔娟娟臉一紅，大聲喊道：「郭亮，現在公安局的就在我邊，我沒工夫跟你扯那麼多，小梅可能出事兒了！」

「什麼？小梅出什麼事兒了？」

「讓你丈夫抓時間回來，我們有事兒找他。」明哥小聲了一句。

「公安局的人讓你趕快回來，說有事兒找你。」

「好，我現在就坐飛機回去。」對方趕忙掛了電話。

從兩人之間的對話中不難看出，郭亮、崔娟娟、馬梅三人之間一定有不可告人之事。

「警，小梅到底怎麼了？」崔娟娟心急如焚。

「幾天前，在孔集鎮下饒村的魚塘中，發生了一起質惡劣的殺人碎案，我們懷疑死者就是馬梅。」

「什麼？這怎麼可能？你們公安局是不是搞錯了？」崔娟娟驚得連忙往後退了好幾步。

「我們有馬梅的指紋樣本和DNA樣本，你把的私人品找出一份給我，是不是，比對一下就知道了。」

崔娟娟抱著不見棺材不掉淚的態度，從廠區的休息室找來了一個玻璃瓶：「這是的化妝品，你們驗驗。」

我拿出磁，幾次刷顯之後，一枚枚指紋顯現了出來，因為指紋比較清晰，所以比對起來沒有多大的難度，我從相機中翻出指紋照片，藉助放大鏡，找到了多特徵點，經過判斷，化妝品上的指紋與死者指紋的重合度可達90%，於是我很肯定地說道：「基本可以斷定，死者就是你的表妹馬梅。」

「什麼？」崔娟娟面如死灰，中不停地重複，「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我們懷疑馬梅遭遇了殺，所以我想知道平時和誰來往比較切。」案件已經進行到這一步，明哥也沒有必要瞞什麼。

「殺？」崔娟娟聽到這兩個字有些錯愕。

「對，按照我們的分析，嫌疑人殺的可能較大。」

崔娟娟知道這個結果后，面目變得猙獰起來：「郭亮，你個王八蛋，你搞我表妹也就搞了，你為什麼要殺了？你個王八蛋！你個王八蛋……」

面對崔娟娟突然的緒失控，明哥並沒有上前阻止的意思，崔娟娟在偌大的廠區中抱頭痛哭，這種悲傷之似乎是發自心的，這不免讓我有些心生憐憫。

明哥沒有發話，我們誰也沒有作聲，也不知過了多久，我發現自己的影子在地面由垂直變傾斜后，崔娟娟的緒才稍稍平復，明哥見針地問了句：

「你為什麼懷疑是你丈夫郭亮作的案？」

「唉！」得到宣洩的崔娟娟長嘆一口氣，「事已至此，我也不瞞你們……」

蹲坐在地上，眼睛直視地面，緩緩地開口：

「我和郭亮的早就名存實亡了，日子是各過各的。郭亮現在跟我表妹過，我和我男朋友過。飼料廠我平時負責打理，郭亮則外出找關係、拉客戶，賺的錢我們平分。」

「郭亮平時對馬梅怎麼樣？」

「比對他閨還好，剛才你們也聽到了，一說馬梅出事兒，你看他張了什麼樣子？」

「你和郭亮有幾個孩子？」

「就一個兒，在市裡上初中，平時住校，一個月才回來一次。」

「你和郭亮之間的事，你兒知不知道？」從逐年攀升的青年犯罪率來看，其兒雇兇殺人的可能也並非不存在，所以明哥才問出了這個問題。

好在崔娟娟的回答很肯定：「我兒絕對不知，大人之間的事，我從來不跟兒說。」

一個假設被排除，明哥又問：「那除此以外，馬梅還有沒有跟誰有過接？」

「肯定沒有，平時要麼就在廠里待著，要麼跟我丈夫一起出去，沒聽說跟誰有過接。」

「嗡嗡嗡……」

問話正在進行中，我的手機突然振起來，當看到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區號為「010」時，我心生疑，拿著手機走到了一旁。

「喂，您好，請問是哪位？」我按接聽鍵，試探地問了句。

「請問是司元龍司警嗎？」對方的聲音有些蒼老，從音質推斷，他的年齡絕對在我父親之上。

「對，您是……」

「哦，我是公安部證鑒定中心的，我姓趙。」

「趙勝華教授？」我一下便報出了他的名號。

「對，是我。」

「真的是您？」我此時的喜悅之無以言表。很多人有所不知，趙教授在足跡學領域絕對有著至高的威，我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把這起案件現場鞋印照片發到了他的郵箱，沒想到竟然真接到了他的電話。

「案件有頭緒了沒？」趙教授關切地問道。

「源剛找到，嫌疑人是誰暫時還不清楚。」我老實回答。

「碎案找到源，案件就等於破了一半兒。對了，你給我發的鞋印照片我看了。如果我分析得沒錯，這種時大時小的鞋印應該是手工編織的草鞋留下的。」

「草鞋？」

「對。司警，聽你的聲音，你沒有超過30歲吧？」

「趙教授，我到今年10月份才滿25周歲。」

「也難怪，像你這種年紀，本沒有見過草鞋，所以你不知道也有可原。」

「嗯，希趙教授能給我答疑解。」

趙教授聽出我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意思，在電話那頭微微一笑：「行，如果你有時間，我就多說兩句。」

「有、有、有，趙教授您說。」

趙教授停頓了一會兒，張口說道：「草鞋大多數是用龍鬚草、稻草編織，部分用麻、葛條、玉米苞皮、廢布條等混合編織。

「不管在什麼地方，編織草鞋的方法都大同小異，有的使用4經繩，有的則使用6。但不管是哪種方法，都是以經繩為主，纏上一束一束的緯繩。而經緯繩就是利用稻草、廢舊布條擰制而。

「草鞋的樣式可以分為偏耳和滿耳兩種。滿耳款式有點兒像僧鞋，鞋底大，前圓，底厚，足弓的外邊緣凹凸一致，走起路來很跟腳，舒適度很好，但製作工藝相對複雜。

「偏耳款式有點兒像現在市面上售賣的夾趾拖鞋，它的特點是鞋底瘦長，前尖，在行走的過程中容易和地面發生，這種鞋子穿時間長了，腳底容易打，再加上草鞋鞋底十分松垮，舊的偏耳草鞋在每次腳底打的過程中，就會把鞋底給拉長，這樣踩出的鞋印也會隨之拉長。

「變大的原因解決了，咱們再來分析一下鞋印為什麼還會變小。

「按照正常人的行走習慣，腳底一旦打，腳趾便會出鞋底，出現這種況，我們的本能反應就是把腳趾再回來，腳趾時有個往回的作用力，在這個過程中，草鞋底力便會在一起，所以鞋印的長度也會隨之小。」

「原來是這樣。」

「不過單憑這一點還不能完全判斷你發的照片就是草鞋鞋印。草鞋的編織有一定的規律，雖然現場的鞋印磨損十分嚴重，但是放大之後，還是可以看到草繩編緯痕跡，我是結合這兩點才得出的結論。」

「謝謝，趙教授，真是益匪淺。」

「不客氣，有需要再給我打電話。」

寒暄之後，我掛斷了電話，而此時門口就只站著葉茜一個人。

「明哥他們呢？」

「去廠區里找飼料攪拌機了，冷主任讓我在這裡等你，怕你不認識路。」

「飼料攪拌機？」

「對，崔娟娟說他們廠區打飼料經常會用到攪拌機，冷主任懷疑嫌疑人碎的工跟這個有關，就跟著崔娟娟到庫房了。」葉茜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剛走5分鐘。」

「走，我們也去看看。」

「哎，奇怪了，明明這裡還有一個舊的啊，你們要是不翻開雨布，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的。」伴著崔娟娟的疑聲，我和葉茜已經來到了跟前。

「明哥。」

「嗯，來了。」

「這個是什麼？」我對著一臺外接皮帶轉的機問道。

「飼料廠常用的飼料攪拌機。」明哥說著閃開子，我這才看清這臺機竟然有半人多高，明哥隨後俯在我的耳邊輕聲說，「這種機可以加工多種飼料，分為低、中、高三個擋，我剛才觀察過飼料機的口徑，如果調節最高擋，完全可以把塊碎2厘米左右的小塊。這臺攪拌機很新，齒上沒有跡，也沒有沖洗過的痕跡，嫌疑人碎用的不是這臺新的，我懷疑碎案和那臺被盜的舊機有關。」

我點了點頭，接著把視線對準了崔娟娟：「你最後一次看見舊機是在什麼時候？」

「記不住了，因為那個機的排擋有問題，已經閑置了很久了，幾個月前，我用雨布蓋在倉庫拐角就再也沒有問過。」

「排擋有問題？有什麼問題？」

「哦，舊機中、低擋撥不上去，沒辦法打魚飼料，只能撥高擋，可這個擋用得很，修機的師傅說，是部切割齒壞了，如果更換新的，價格都太高，不劃算。」

「看來這不是巧合。」我蹲下子，打開了足跡燈，雨布下一串灰層鞋印讓我驚在那裡。

「崔老闆，你們這個倉庫平時還有誰會來？」

「除了買飼料的就是搬運工，別的人就沒了。」

「搬運工？」我彷彿抓到了救命稻草般，趕忙問道，「我問你，你一定要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警，你問什麼我都說。」崔娟娟頭點得如同搗蒜一般。

我快速用手機百度了一張偏耳草鞋的照片，舉到了面前。「有沒有見過有人穿這種鞋子？」

「怎麼會是他？這麼長時間，難道小梅和他還有瓜葛？」崔娟娟答非所問。

「他是誰？」

「經常給我們家幹活兒的一個搬運工，陳浮生，就住在隔壁村。」

「多大？」

「20出頭。」

「住在哪裡你可知道？」

「知道，去過一次。」

「帶路！」

崔娟娟不敢怠慢，回到門口的接待室，取出汽車鑰匙，發了車棚中的黑帕薩特。勘查車隨其後，兩輛車在鄉村土路上一路顛簸，當我們快馬加鞭趕到陳浮生的住時，院子早已大門鎖，人去樓空。

在鉗的破壞下，那把小拇指細的三環鎖應聲而斷，當我們的視線隨著門逐漸打開時，門那邊濃重的腥味兒撲鼻而來，本就不大的四合院，如同人間煉獄。

我們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地判斷，嫌疑人就是這個院子的主人——陳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