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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宋》 第三十五章 明證(全書完)

 “凡此十八人,依次為宗澤、李綱、呂好問、呂頤浩、汪伯彥、趙鼎、張浚、胡寅、宇文虛中、許景衡、劉汲、陳規、張所、林景默、劉子羽、王庶、李、劉洪道。”趙玖依次念完之后,正吩咐。“著禮部準備一下,宰執皆授親王,余下郡王……都不必推辭,這是你們該得的……下面的統制與其他功臣也要加公、侯、伯的……然后文武三十六臣,當書傳記、存畫像,然后分兩份,一份掛到閣,另一份懸掛到燕京尚書臺里去。”

 場面陡然一滯。

 “朕知道你們要問什麼。”

 趙鼎剛要起,趙玖便直接擺手。“不錯,朕已經下定決心,遷都燕京……理由有三個,一來經此十年征戰荼毒,北方人口流失、經濟虛弱,中樞若不能擺出一個絕對的姿態,怕是無法使北方從子上重振起來。”

 眾人各自束手靜坐,一言不發。

 “二來,一張白紙好作畫,本朝多有痼疾,遂靖康之難,而朕紹舊宋而立新宋,總該尋個法子擺舊朝紛雜……北方這一次清理的格外干凈,河北諸路也多是良家子、自耕農,再沒有什麼幾代的世族、整州的地主立足之地了……去了燕京后,周邊也能干凈一些。”

 有人言又止,但終究沒有說出來。

 “最后一個理由嘛,那就是燕京乃河北之首,而正如東南是國朝財賦之地一般,河北也是國朝軍事所傾……不牢牢控制住河北,如何使北疆太平?”趙玖環顧眾人。“說到底,諸卿想過沒有,咱們花了十年功夫打贏了這場仗,而后呢?而后便天下太平了嗎?若蒙古起來了怎麼辦?渤海人鬧起來怎麼辦?生真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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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氣氛徹底凝固,無論文武,呂好問也好,韓世忠也罷,皆端坐側耳。

 而趙家似乎是酒意上涌,言語中也漸漸有了幾分緒:

 “一個個都想什麼呢?十年前這個時候,就在此地,咱們一群喪家之犬,棲棲遑遑,幾亡國,朕想扭轉一個想法,回頭抗戰,都得殺了侍省的大押班,流放了當朝首相才行……而今日,咱們又是表功,又是慶祝,但不過慶祝熬過了這場國戰而已,而贏了宋金國戰,便可以就此萬事太平了嗎?

 “之前在花島,朕頒下敕約……當時朕就能察覺那些北疆部族的心思,不過是你強橫一時,我小心一時罷了,長遠來看,誰把那些東西放心里?便是朕,難道就指著用幾道敕約來定萬世之基嗎?也不過是借此大勝,先定個框架,先穩住,然后好政罷了……等自家強了,才能萬事妥當!

 “而政怎麼做起?還是要你們這些相公和重臣們,也就是宰執領著閣、公閣把國家擔起來,然后朕領頭去做最重要最需要朕陣的事罷了,就如同之前十年那般……

 “先修河,但不止是修河,要借著修河把裁軍、遷都的事慢慢的、潛移默化的給做了……

 “遷都不是一下子遷過來,沒必要,呂相公不行,到時候上樞相的位置可以給良臣來做,胡寅以協助修河的名義加個副相,一起在燕京坐鎮。咱們慢慢來,修得快三年五年,修的慢十年八年,就可以將閣慢慢移到燕京或者朕邊,什麼邸報也可以在河北辦一份,新科進士可以跟著朕在河北點驗……等河修完了,也差不多習慣了,再正式遷都……

 “營三十萬甲士太多了,沒了真二十個萬戶,留這麼多戰兵干什麼?改一些戍衛部隊,營先減到二十萬,塞外遼那里兩三萬足夠了,燕京五萬、中原一兩萬、河東兩三萬、關西兩三萬,東南零散著擺一兩萬,河水師維持黃河、長江兩便可,倒是海軍可以加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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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減掉兵員,也就可以漸漸減掉南方的加稅、加賦了,不然朕心里終究不能安的……

 “修河、裁軍、遷都,同時加強對周邊諸邦國的控制,也是讓里休養生息,然后看將來咱們里的底子,再試探著想想如何讓三張敕約從三張空文,變真正的流……能控制就控制,能羈縻就羈縻,能流就流,佛法該傳就傳,儒學該推就推,但一定要量力而行,步子邁得太大,容易扯著淡!”

 這下子,所有人都確定了,家確系是喝多了,但無一人敢將這些言語當醉話,恰恰相反,無論是早已經淡出的呂好問,還是剛剛被欽點為正式的副國級領導,完出將相的韓世忠,全都豎起耳朵,要多認真就有多認真。

 趙玖再度給自己斟酒,卻發現酒壺已空,剛剛又回到側的侍馮益趕又奉上一壺,卻被趙家略顯不耐的給斥退:

 “與北疆相比,倒是西遼那里,等國家稍微安穩,便可以理直氣壯直接索取河西六州,將疆域推到玉門關,耶律大石不會不給的,也不敢不給……而且,若朕所料不差,朕有生之年,既能看到耶律大石橫行西域萬里,又能看到他一命嗚呼后國家漸次衰落……昔日漢武取西域而匈奴滅,若真有一日,不是不能取西域而夾北疆、定青塘……但這個就遠了。

 “只說河西到手后,便可以經營西域,也可以將碎瓷片的青塘給漸漸潤養起來,那地方太窮,地理也過分,卻可以當屏障,也可以做外線,扶持一二后,若能將手延到大小金川,西南大理那里,說不得就有了真正能作為的機會……

 “東南方向的越南要看海貿發展,海軍強盛才可以,而且真沒必要想著吞并啊、流啊,依著朕看,越南最重要的是尺布斗米這個生意,甭管是維持現狀還是武力吞并,首先要保證越南的大米能順著海貿運到東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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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還是那句話,機會總有,但所有的這一切,都要講步驟、講地理、講收益,講量力而行……能不大刀兵,就不

 “唯獨有一地方,朕是下定了決心的,是不惜大干戈的,卻不在外,而在……南方,必須要抑制兼并!必須要向河北、中原看齊,朕不敢說王朝興衰皆決于此,但最起碼算是靖康之難的一個重要教訓吧?方臘、鐘相才去了幾日?所以,誰敢兼并,誰敢做田畝十萬的夢,朕就要像對付真完氏那般,將他‘殄滅’!

 “總之,對,要遷都裁軍,要休養生息,要抑制兼并,要鼓勵商貿,尤其是海貿,同時盡力修河,推行原學;對外,適當強化對北疆控制,對西大舉和平擴張,盡量不大刀兵……這就是咱們往后二十年,乃至于三十年……反正是朕死之前的國家大略,也不知道能做多,又有多……諸位,舊宋恩怨已了,新宋征程在即,可有誰還有什麼疑慮?”

 “臣雖老邁,愿隨家再盡征程。”

 群臣初時其實反應不一。但很快,在反應過來的呂好問的帶領下,趙鼎、張浚,韓世忠、李彥仙以下,左右文武片刻不敢耽擱,紛紛起,就在這玄元殿前的祭臺之下,先等呂好問出言,然后紛紛山呼而拜。

 口稱,愿隨家再盡征程。

 實在是無一人敢有遲疑之態。

 而到此為止,眾人便都知曉,這才是此番明道宮參祭真正的戲

 “都起來吧!”

 趙玖當場失笑,待眾人坐回,復又慨。“你們中是不是還有人以為朕要從此懶政?是不是也有人覺得朕有些多事呢?還有沒有人會覺得朕想做的事太多,將來跟著朕會過于辛苦,以至于一時生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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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讓家知道,臣剛剛的確一度生怯。”

 眼見著氣氛徹底安泰下來,坐在最下方的京東西路經略使萬俟卨不失時機的開口打趣。“但一想到連之前十年那般嚴峻、那般辛苦,家都能帶著我們走出來……將來的路便是再辛苦,又有何懼呢?”

 趙玖再度大笑。

 笑完之后,這位家回過頭來,看了看后的玄元殿,卻又若有所思:“說起來,朕喝多了酒,碎了些,只顧著說,卻差點忘記一件事,幸虧萬俟經略提醒……”

 眾人趕擺出一副嚴肅姿態,但經歷過之前那番二十年小目標啥的,此番嚴肅,倒有幾分做樣子的意思。

 “其實,朕之前也一度生怯。”趙玖認真以對。“但是沒辦法,既居此位,便該曉得,路就在前面,不走是不行的……不走就是辜負了天下人……你們也是如此,莫要以為十年功勛在,便可肆意,乃至于逆行大勢……咱們經歷了這麼多,難道還不懂嗎?所謂時之英雄,也不過是凡人,凡人咬住牙關,進一步便是一時之英雄豪杰了,所以千萬不要因為自己的就而自以為是。”

 “總有家在前的。”

 韓世忠心中警醒,即刻表態。“臣等斷不會負了家。”

 “不是負了朕,而且家是家,趙玖是趙玖,前者是位,后者是人,偏偏位又要人來居。”趙玖看著自己最信重的武臣,一時搖頭。“朕說還有一件事,真不是說要敲打你們,甚至不是在自勉,只不過是有一個道理,一個心事,如鯁在,今日不說出來,不讓你們明白,不自己表個態,總覺得難,可若是直接說出來,怕是沒幾個人能牢記在心的,朕自己也會有些麻痹……”

 “家直言便可,臣等莫不謹記。”李彥仙也隨即起拱手。

 “還是先不要直言,朕先問個問題……”趙玖再笑,卻又再度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剛剛咱們才定下了建炎十年之功的十八定策文勛,而且還排了序……那敢問諸位功臣,建炎決勝,是你們三十六文武加一起的功勛大呢,還是朕的功勛大呢?”

 李彥仙和韓世忠都不好說話了,本能便看向幾位相公,而略顯沉寂的玄元殿前院中,呂好問猶豫了一下,到底是站了出來。

 “臣冒昧,自古有言,恩出于上,臣以為,功也當出于上……”呂好問言辭略顯小心。“功臣們功勞當然極大,但家是天子,命于天,建炎十年風華,若非家當其位,定其策,并引而導之,使天下抗金,同時任用臣等,又哪里有臣等的功勛呢?臣等功勛本有多半要算在上。”

 “有道理。”

 趙玖點點頭,卻又正再問。“可若是如此說來,一百統制,數百州郡員,加一起也比不上三十六位功臣了?畢竟嘛,若非是三十六位定策用武之勛為其首,下面的人如何做事?”

 “陛下,這不一樣的。”

 趙鼎趕,接過了此話。“統制與州郡員,也是家任命的,他們固然聽我們這些宰執、元帥的言語,卻更要知曉家之決意,明白家之賞罰……而臣等賞罰用事,也不過是用家的方略與權威。”

 “所以,還是朕的功勛最大了?”趙玖努力來笑。

 “正是。”趙鼎勉力來對。

 “原來如此。”趙玖點了點頭,繼續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可朕還是不懂……朕明明只是在龍纛下坐著,指了指方向,堯山也是,獲鹿也是……若說沒有表率引導之功勛那是胡扯,可千軍橫掃,萬眾拼死,一戰而歿數萬甲士,數十萬國士傾覆如山崩,怎麼也不可能是朕一人坐在那里便的功勛吧?”

 “好讓家知道,家是皇帝,是天子,有四海。”雖然不知道這位家又要做什麼,但張浚也不得不起了。“而帝者,生之主,興益之宗也……有些事家坐在那里,就足夠了。”

 “似乎有些道理。”趙玖點點頭,端起酒來一飲而盡,卻又再度搖頭,然后指向了后的玄元殿。“可若這般說,后面這位怎麼講?”

 幾位相公,連著兩位元帥,一起怔了一怔,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他也只是坐在那里……”趙玖繼續側指著后面言道。“而且坐的比朕更高,更近天地,那豈不是說,咱們這十年之功,都要歸在他上嗎?而且仔細想想,咱們前日不也還專門大禮參拜,謝過他嗎?”

 眾人茫茫然抬起頭來,方才意識到家到底在講什麼。

 后面是玄元殿,玄元殿中坐的是李耳。當然,李耳只是一個名字,是道祖的一個化,道祖本就是道!是天地萬本大道的現!

 有四海,但四海都道祖賜下的。

 家是天子,但道祖本就包含了天。

 這是人盡皆知的道理,而從這個道理來說,趙家的話似乎也很有道理……

 但是,所以說但是……誰又都知道,那只是一個了金的木雕啊!

 “家。”

 就在幾位相公被弄得有些失神之際,又一人戰戰兢兢起,卻是靜塞郡王楊沂中,后者懇切俯首。“家是皇帝,道祖是神仙,兩不相礙,就不要計較這些了……”

 “神仙!皇帝!宰執!元帥!”趙玖大嘆一聲,然后站起來,回顧另一個郡王劉晏。“平甫,替朕將坐在殿中的那位請出來……”

 楊沂中抬起頭來,面慘白;而呂好問、趙鼎以及座中如林景默這般心思敏捷的七八名文臣,則一起抬起頭來死死盯住了趙家,狀若所思;倒是劉晏,只如其他人一般有些茫然,卻沒有多計較,既得圣旨,便即刻示意。

 班直們雖然不曉得家耍什麼酒瘋,但一個木雕,又如何會猶疑?道祖真怪罪,也不能隔著家怪罪到他們頭上吧?

 于是乎,片刻之后,一個巨大的,明顯剛剛了金不久,而且昨日才了香火的木雕便被抬了出來,就放在趙后的空祭臺上。

 趙玖再度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這才醉醺醺站起來,然后向一名班直下令:“替朕去柴房取一個斧頭來。”

 已經微醺的眾人只覺得腦中嗡的一聲,幾乎齊齊瞠目結舌,繼而慌起來。

 但反應最大的還是靜塞郡王。

 “家!”

 楊沂中不顧一切,直接出列來到趙家與那尊木雕之間的臺階上,然后側下跪,叩首以對。“事到如今,家何必計較?”

 “正甫啊,朕沒有計較,朕只是想當著諸卿的面做個原學實驗罷了。”趙玖當即再笑。“不做這個實驗,朕心里不爽利……你想想,明明是咱們、是天下人辛苦了十年,怎麼按照幾位相公的道理,到頭來都只是他一個木雕的功勞呢?這不公平!”

 回過神來,有人試圖附和卻又立即閉口,有人早已經面鐵青,而也有人滿臉紅起來,更有人只帶有一種靴子落地的釋然來看。

 但還是楊沂中,最為張。

 片刻之后,當班直將劈柴斧頭送到,楊沂中搶先一步接過來,再度下拜,并誠懇以對:

 “家!若家非要如此,臣愿代勞!”

 “臣也愿代勞。”韓世忠雖然不太明白,卻也立即跟上。

 “都不用……正甫。”趙玖搖頭以對,并出手來。“朕寧今日遭天譴,也要親自手……而且,你真忍心看朕一直這般躲閃下去嗎?給我吧……給我!”

 楊沂中猶豫一時,但終于還是棲棲遑遑將斧頭了出去,卻又幾乎落淚,也就是此時,張浚也忽然驚惶起來,繼而引得旁邊‘代勞不’的韓世忠詫異來看——家發酒瘋劈個神仙木雕而已,難道還能真遭天譴不

 若說這個,他潑韓五早三十年便該在延安府遭譴了的。

 一個個的怎麼回事啊?

 然而,由不得許多人想,趙玖已經接過斧頭,復又咬了咬牙,終于是借著酒勁走上前去,一直到了雕像正面,才稍作慨:

 “老頭……有靈也罷,無靈也罷……我今日終究算是功事遂再來見你了……你想如何便如何,反正朕都要下手的。”

 慨既過,趙玖一腳踏上對方的膝蓋,揮起斧頭,半蹬起,直接便對著這位道祖木雕的腦門力劈了下來。

 這一斧用力極重,結果直接楔腦門,不能拔下。

 趙玖嘗試了兩下,也干脆放棄,轉而跳下來,先是力朝地上跺了跺腳,然后便仰頭去頭頂蒼天。

 但天象沒有任何變化,依舊是秋風颯颯,日暖斜,唯獨跟上來的楊沂中早已經滿大汗跌坐在旁。

 “狗屁的神仙皇帝。”

 半晌之后,同樣出了一汗的趙玖忽然低聲嘀咕了一句,聲音雖低,卻足以在雀無聲的院中落所有重臣耳中,而轉過頭來,這位家復又指著腦門上挨了一斧頭的木雕笑顧下方眾人。“諸卿,這道祖看來是個講道理的,知道這功勞還是咱們凡人的,所以沒有發怒……倒是你們,可不要學朕,因為朕還沒修正果,也沒有這般度量!”

 言罷,這位家仰頭大笑起來,笑了好一陣子,笑的眼淚都出來了,笑得座中幾人幾度嘗試陪笑,卻都笑不出來。

 而終于,趙玖終于止住笑意,然后帶著酒意,就在腦門上挨了一斧的雕像前,正揚聲宣告:“諸位,朕剛剛證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之前十年,咱們做下的這番滅金紹宋的功業,并非是什麼天恩圣意……最起碼不是天恩圣意為主……真正主導著做下這番堂堂功業的,終究還是你們,是這天地間的所有宋人!活著的,死了的,來了的,沒來的!都有!”

 呂好問早有準備,本該再度帶頭呼應,但不知為何,可能是年老氣衰,可能是飲了幾杯酒,此時聞得家這番醉言,這位當朝公相卻忽然鼻中一酸,一時失了措。

 但趙家毫不在意,他一言既出,就回頭對楊沂中示意:“將這木雕劈碎了,填到后院那口井里去,別耽誤大家宴飲!至于諸卿,也各歸各位,今日咱們不再說將來如何,也不計較過去怎樣,且只關起門來放浪形骸一場,賀勝慶功而已!”

 眾人這才轟然。

 是日也,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建炎天子于明道宮大醉酩酊,后三日,方歸于東京。

 歸京當日,翰林學士呂本中的小報上,復又刊登了月前花島上家新填的一首新《浪淘沙》。

 詞曰:

 大雨落幽燕,

 白浪滔天,

 秦皇島外打魚船。

 一片汪洋都不見,

 知向誰邊?

 往事越千年,

 魏武揮鞭,

 東臨碣石有篇。

 蕭瑟秋風今又是,

 換了人間。

 全書完。

 PS:謝slyshen大佬的又又又又一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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