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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宋》 同人 2:有美一人——Narkissos

 已經很久不去琢磨這些家相公了,只談風月。有人說呢,權且就當個樂子聽一聽,沒人說呢,從邸報上看畢也就只當解悶——邸報也是東京的新熱鬧,不好不看的。二圣南歸是個大事件,上至朱紫相公下至走卒販夫都在鬧哄哄地議論此事。對面的潘人家中頗有些門道,滔滔不絕地正說著所謂刑白馬以紹興的事兒,又喋喋不休地講什麼攻滅偽齊宋金議和的是是非非。

 宋婉如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面上剪瞳含笑,里卻只覺得遙遠漠然,甚至有些“早知如此”的心思。話再冠冕震悚有怎麼樣呢?兩位家好端端這個宮那個寺地養著,不就是被養的被養人的說幾句罷了。

 潘人激地甩著袖子:“家還說——”

 “——二圣是什麼東西!”樓下一個聲音說道,語氣之篤定,仿佛在說什麼顯而易見的真理,“家確實是這麼說的……但難道有什麼不對嗎?!”

 樓上的潘人驚愕難言。

 宋婉如怔了一怔,饒有興趣地微微傾,看著說話的那高壯的年偕同伴昂然走出后,注意著潘人的神溫和問道:“人認得那人麼?”

 潘人盯著那同伴,狠狠搖了搖頭。隨后又解釋說什麼家怨憤原是正常、也顯而易見,只是不免讓無知幸進之人誤會,而且家對兩位太后北國一行頗多晦也有不滿云云。

 宋婉如啞然失笑。對面賣弄的小人立時閉口問笑什麼,搖了搖頭沒解釋。太可笑了,覺得太稽了,該記的不記,倒是把金銀幾百錠的清白記掛的。只是如今也不知道是自己魔怔了還是世道瘋癲了,和都議了,二圣也南歸了,像這般拗著沉在噩夢中不醒的、反反復復地翻看舊傷爛痕的仿佛也幾乎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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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是自己魔怔了吧。魔怔就魔怔,不瘋魔不活,還得活著啊。

 建炎五年對東京人來說勉勉強強可以說個“今年無戰事”,只是幾年來難得閑下,咄咄怪事越發多起來。中秋將近,人都說家與相公們要岳臺大祭,甚至于有人說祭祀的不只是那些有名的氣節名臣,黎民百姓也有。使說這話的時候,猶在要信不信的兩可之間,卻倒是迎面撞上了皇城司盤查金人細。著屏風看著誠惶誠恐的正店管事,只是很快,卻也失難言了。

 ——私伎多?金人兵禍牽累者多?系義民親屬者多

 “娘子,”使惴惴不安地問道,“不會有禍事罷?莫非以此行失節低賤,不許義民親屬此業麼?”

 撿來的這個十歲使,也曾過著河北小戶人家的清貧安樂的日子吶!

 宋婉如給不出答案,只能默然不語。

 日子一晃就到了中秋,使年紀小,磨著磨著要去看熱鬧。熏香,施,挽髻,穿,這是立命的倚仗,一時一刻也沒法子松懈。岳臺附近人頭涌,汴京上下幾乎傾城而出。數百太學生與武學學子分列各引導,四都是興的嗡嗡聲,這個說不見祭壇、牌位,那個說家離得遠也瞧不真切。過了一陣煙花竹似的一點點靜,又是一眾哄笑。

 震從一聲悶雷般的巨響開始。

 宋婉如著兵馬一列一列地將金人舊頭盔壘起,盔甲、兵刃、旗幟也一個一個堆疊山,旁兩河逃難來的使和小廝忍不住與周圍痛哭起來。金人可以戰而勝之,金人終于可以戰而勝之了。也許其中一個頭盔便曾是殺戮父兄的金人,也許其中一個盔甲便是自凌辱母姊的金人上剝下。宋婉如聽見使帶著哭腔問,娘子,我爹爹報仇了對不對?家替我爹爹報仇了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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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不出話,見遠岳臺上開始起肅立的君臣顯貴,失神地盯著那個空白大木牌,還有一個又一個寫著地名的木牌。

 宋婉如開始往前,試圖穿過肩接踵的人流。

 一個又一個的木牌送將過去,源源不斷的鐵流從此運到遠方。宋婉如眼睛死死地盯著木牌上的名字,耳邊奇異般的逐漸安靜下來,可什麼都顧不得了,只能聽見自己心底急切地重復那些木牌名字的聲音,愈來愈大,愈來愈大。

 張……王……趙……李……劉……宋……

 劉……宋……!

 宋婉如霍然回頭,四周一,喊住了其中有些面的兩個年輕人。來不及細想為什麼自己居然會覺得有些面,更無暇去注意那個年輕人為什麼神不對滿面通紅。匆匆忙忙地掃了兩人牌上“王中孚”與“吳益”五字,微微一福開口問道:“見過小王舍人,見過小吳舍人……妾唐突,能否讓妾過到那邊去?”

 那高大年長些的小王舍人亮出一張巨掌虛推一下,宋婉如下意識避了避,聽他一本正經地說道:“依今日規矩,不可以!”話音剛落,那面白俊逸的年舍人也正加了一句“小娘子若想去,自從后面繞出去,轉一圈便是,卻不可了規矩。”

 規矩!規矩!

 宋婉如幾近咬牙喝問,娘溫地講“規矩誠設,不可欺以方圜”的聲音陡然至耳。回頭瞥了眼牌位行進隊列,一面直接拽住王中孚的巨掌,從袖中將裹著手帕的白玉簪塞對方手中。甚至都來不及分辨自己到底塞了什麼,只是哀聲道:“且請兩位小舍人行行好,妾剛才約莫看到其中有木牌寫著我哥哥名字一般,眼瞅著便要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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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兩位年輕舍人對視一眼,卻是直接單手掙對方,并將首飾擲給了后的使,然后依舊負手而立,嚴肅拒絕,旁邊那年依舊鸚鵡似的重復了一聲。

 規矩!規矩!

 數年來宋婉如從來都沒有如此激失態過,兄長和哥哥的牌位眼瞅著便要過去,不過隔著幾步之遠,卻似乎永遠及不至。幾乎要哭出來的時候,那二人卻各自后退一步,然后齊齊背過去,其中那位高大年長的還順便攬著兩個執勤士卒一起后退了半步。

 宋婉如來不及道謝便奪路而走。匆匆追著那名字一模一樣的木牌,一路追一路呼喊。漸漸的被人堵住了,麻麻的木牌被軍士們放在一起,周圍是尾隨追來的士庶忍不住的哭聲。

 岳臺之上的家文武開始祭祀,接著有人開始嘈雜,將家的話一句一句地傳下來。一片嗚咽聲中,宋婉如眼前的世界開始濛瀧,開始劇烈搖晃,再也看不清那木牌上的字了,那些麻麻的木牌在眼中開始扭曲、變異,變悉的一顰一笑。

 ——“其一,宋金之國戰,我等宋人護國安民、抗擊侵略,是正非偏!是義非暴!”

 終于忍不住開始哭。

 開始哭曾經伯伯哥哥死訊傳來時沒有掉下的眼淚,哭連尸首都沒法子埋,冠也無尋。

 自己為什麼那時只顧著恨,只顧著鉆進自己的悲凄中不出來,為什麼沒有想著對自己、對他再好一點。

 自己是個花魁還不認命、還要在午夜夢回的時候念自己是清白人家的兒,哭再也不敢承認的姓氏。

 哭爹娘兄弟就這麼接二連三的離開了自己,卻連個傾訴的人都沒有,舉目四煢煢孑立,為什麼還在恨,恨為什麼有人能安然自在地懷念所謂的亨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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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二,此戰自宣和七年起,至建炎五年,經歷七載,大宋雖死傷無數,且仍亡地千里,但終究會是宋勝金敗!”

 哭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無所顧忌,越來越撕心裂肺。

 曾經深的汴京城就這麼在金人的鐵蹄下傾覆破敗,那些年記憶中的繁華永遠地逝去。

 自己有了錢卻再也吃不到的香糖果子,哭曾經不敢睡去、不敢出聲地臥在地上看著兄長一步步倒下的日日夜夜。

 那麼漂亮干凈的一個人幾次死里逃生,哭自己活了孤魂野鬼。自己有親皆亡去無家問死生,哭自己曾經一宿一宿地夢累累的白骨和無法瞑目的頭顱。

 ——“其三,千難萬阻,此心不改,不搗黃龍,誓不罷休!此言與天下共勉之!”

 氣噎絕,再也支持不住地跪在地上,靖康以來憋悶在心頭的淚洶涌而出。

 在模糊的淚眼中看見了自己像無數次想象的那樣跪在爹娘面前,爹娘笑地為及笄取字。看見自己一紅嫁,兄長將送上花轎,雕玉琢的弟弟在追著轎馬跑。

 的手死死地著上好的帕,仿佛曾經的著爹爹的胡髯、娘的青、兄長的袖、弟弟的小手,著爹爹買給的《論語》、娘兄長抄給的《詩品》。

 在自己的哭聲中仿佛聽見兄長登科及第、簪花游街的歡呼,聽見爹娘剪燭的喁喁私語,聽見爹爹教寫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聽見娘教讀君賢臣忠、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郎妾意。

 永遠救不活的親人、追不回的過往,活了十七年,一半的時間在學爹娘教的忠君國、道德仁義,一半的時間在恨君君臣臣、舍生取義。

 “何娘子。”

 “……何娘子?”

 抬起頭,扶著使站起,那是相的一個年輕小人在喚。宋婉如勉勉強強地拭了淚,聽見他勸解道:“何娘子不是本地人嗎……這些大都是堯山戰中犧牲的關西人,娘子不必難過,大約……大約只是重名。”

 只是重名。

 只是重名啊。

 宋婉如拍了拍紅著眼圈怒目而視的小使,溫和地謝過他的勸解。沒有參與接下來的什麼法會祭祀,筋疲力盡地離開了這里。使猶然忿忿,待人后又忍不住問為什麼沒有生氣。

 為什麼呢?宋婉如笑了笑,因為知道自己幾年來郁郁寡歡的其實是在等什麼了,等待的終于已經等到了。

 ——立心立命,繼絕學而開太平,不正是滿堂朱紫貴讀圣賢書的意義嗎?未來之事須年輕的家帶著滿朝文武去做,年輕家能如此祭,以后世道自當越來越好的罷。

 宋婉如說這話的時候,使驚異地看見出懷念的微笑神。這種神從來都沒有見過,只見過自家娘子著窗外的疏竹時微蹙的眉宇,低頭研墨時怔然的神,還有哪怕是言笑晏晏也總拂不去的哀愁。

 使曾經總覺得娘子像是西游里下凡的仙,仿佛隔得很遠,似是隨時便要離開一般。使懵懵然沒有聽懂娘子究竟說的是什麼,卻從這一笑中忽然眼眶一熱,險些又落下淚來。匆匆忙忙地眼,勉強逃避也似地手遞出一,是那支白玉簪:“方才那位高大的舍人扔回來的。”

 宋婉如怔了一怔,恍然回頭,自然只是見到了看過岳臺大祭后興的的行人。使著玉簪碎碎叨叨地說道:“那舍人好不高大,奴家曾見過延安郡王,卻是只面皮比他老些。想那延安郡王是一頓須吃三頭牛、能倒拔楊柳的人,怪道那舍人能把那兩個人挾著……”

 “挾著?”

 “確系是挾著,方才娘子未注意,奴家卻瞧得分明……”

 使看見娘子瞧過來,一雙秋水似的剪瞳滿是揶揄,才訕訕地住了口。宋婉如想講的“三頭牛”有些噱意,轉而又隨之想起那人的面容來。

 王中孚。

 宋婉如輕輕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王中孚。想起爹爹曾經給講《易》,點著《易·雜卦傳》中的“中孚信也”說“切記切記”。中孚中孚,聽說今日站在彼的都是太學生與武學生,起這樣名字的人想來家中父祖當通文墨罷。只是自己怎麼慌之間倒是把這支玉簪子遞了出去。

 宋婉如再想起那個匆匆一面的小舍人已經是幾年以后的事了。中秋大祭之后,先前已有風聲的伎開釋的事兒有司便開始落實了下來,客來訪,問在不在此之列。這種事都是一朝籍容易出籍難,但宋婉如答,在的。

 客是什麼心思很好猜。在人面前,自詡風流的才子們大抵都有一種奇特的心理,很有來一場“邂逅相遇,與子偕臧”的。只是風月場上的人們也總有暮去朝來故的惶恐,五陵年的纏頭就是安立命的,多年來也只會從五陵年爭纏頭。覓得良人把自己再賣一次,是這群明日黃花們最后一筆劃算買賣。不然呢?還能如何呢?

 ——還能效琴,醒黃粱,看破世事生沉夢一場。

 宋婉如沒有出家的念頭。了籍的子往往容易持就業,大抵從良與否都容易從火山又跳進新的苦海,反而不如與文人墨客酬和往來更痛快。家鼓勵婦拋頭面,不需為大小人侍宴助興了,深居簡出地像個不理俗世的居士,教風月子弟愈加不易見到真容,愈是拜帖倍增。

 倒覺得有一點好笑。

 越來越喜歡逛汴京城,或者在酒樓上臨窗坐上一日,眺著熱熱鬧鬧的人間。從前好多事兒其實已經記不清楚了,有時覺得羊頭賣的味道與舊時仿佛,有時似乎又不像,疑心自己原是記錯了。小使心思傻愣愣地問東問西,倒是雇的些個小廝很為的“畢生大事”心。

 宋婉如逗他:“你倒是什麼時候娶渾家呢?”

 小廝支支吾吾,眼神往使上飄。小使嘰嘰喳喳地附和道:“是啊是啊,到時候我要吃你喜酒。”

 小廝漲紅臉,一口氣悶在口。

 男婚嫁,好像是天經地義的事兒,其實也只是不愿將就。的積蓄還是足以過一輩子的,只要沒有橫生波折——大概這也是為什麼那些姊妹重舊業的緣故吧,籍又了私伎。放肆一回,等過不下去再說吧,宋婉如這麼對自己說。而且不獨放肆,有時覺得傳言中的家也肆意的。

 ——怎麼偏偏肆意的家便了中興之主呢?

 春去秋來,時間過得飛快。國朝百年事也忽然一下了了,西夏被收復了。這不是宋婉如從邸報上得知的消息,知道這事兒的時候在五岳觀。那個士子在五岳觀大聲嚷嚷的時候,整觀中的人幾乎都沸騰了起來。

 宋婉如轉頭和迷茫又興的使說:“一雪靖康恥有了啊。”

 面前隔著帷紗,只是悉的人依舊能認出來。這話本不經意,旁邊有人卻是聽見了謔道:“商也知亡國恨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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