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兒育，皆是孽障！”

　“長子書呆、三子乖張頑劣、四子不。我便唯獨對這個次子寄予厚，現在看來，他才是最最壞的一個！一肚子商才不與堂兄弟去爭，竟然算計自己的老父親！”

　“老夫是如何對他的？這些年倚為臂膀、信賴有加！他那麼刻薄、說話那麼討厭、對我這個父親那麼無禮、當年讓他續弘也不續，這林林總總我全都忍下來了，不求他別的，只盼著他興家業。為此我點委屈就點委屈。可現在……現在他又是怎麼對我的？！”

　“祖宗傳下來的生計，我一輩子辛苦持，他竟然瞞著我，說不釀了就不釀了！”

　王康悲嚎一聲，慟聲道：“老夫百年之后，還有何面目去地下見我王家列祖列宗啊？！”

　“列祖列宗，我王康不孝！盡生些孽障吶！”

　涕淚橫流。

　沈姨娘輕輕拍著他的背，輕嘆道：“老爺啊……”

　“老夫……心好痛吶！”

　王康長吸一口氣，長須抖，過了好一會又道：“你知道那逆子說什麼嗎？問我想去揚州販鹽還是去杭州去賣茶，跟我說什麼江南水鄉、風獨好。”

　“老夫去他個鬼！”

　他忿忿罵了一句，聲道：“離開了京城，不到這皇宮，跑去與那些鄉下人為伍？虧這逆子想得出來。呸，什麼江南世紳？那群人做生意都不爽氣，婆娘似的。”

　“那地方氣又重，又沒有炕，又沒有銅火鍋，又沒有人推牌九，那邊人說話口音又重，走出去有幾個人認識我？那逆子就是想活活氣死我！”

　說著說著，王康想到王家那些老掌柜如今也都聽那逆子的。自己孤家寡人一個，萬一被放逐到江南去，就是漂泊異鄉、老來無依的孤苦場面。

　“含辛茹苦一輩子將幾個兒子拉扯大，到頭來，我竟是要孤獨終老！”

　思及此及，王康頓時又是老淚縱橫。

　“老爺啊，沒事的沒事的，不想去我們就不去。”沈姨娘便將王康摟在懷里，聲勸道。

　“他休想！老夫絕不去！”王康道。

　沈姨娘又是拍著他的背，聲安道：“老爺且安心，等災年過去，酒令一開，到時候我們還是京城最大的酒家。”

　王康道：“也不知道我還能不能活到那時候嘍。”

　“老爺強健，哪里至于要說這種話。”沈姨娘執著手帕替他了臉，又道：“忙了大半輩子了，正好歇一兩年，等回頭解了酒令。我們再出來重振雄風。”

　“本以為就王寶一個不。如今看來，全都是逆子！”王康依舊恨聲道：“尤其這三個的，一個比一個不孝！這個老二，最是不孝！”

　“敢這麼對我，老夫大不了再生個兒子來傳承家業！”

　這樣孩子氣的話說出來，沈姨娘心中便又想“哈哈哈哈”大笑一番。但此時卻也不適合，只好憋住。

　“桂娘，”王康卻是按著的手，嘆道：“在這樣的家里，這些年終究是委屈你了。”

　沈姨娘微微一愣，接著咬了咬，換上一臉嫵。

　“嗯，妾替老爺生個兒子，教訓這些哥哥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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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微亮。

　王笑鬼鬼祟祟出了王家，到積雪巷院子外扣了扣門環。

　過了一會花枝便過來開門，手里還拿著一個蘿卜在咬。

　“你大早上吃這麼涼，會傷腸胃的。芊芊還沒醒吧？”

　花枝頗有些不滿他打擾自己吃東西，指了指唐芊芊的屋子便自去熬粥。

　王笑輕手輕腳地進了唐芊芊屋里。

　聲音雖輕，卻還是將驚醒了，睜開一眼，輕輕“嗯？”了一聲。

　“死鬼，這麼早跑來。”迷迷糊糊道。

　王笑便輕聲道：“我有事問你啊。”

　唐芊芊側著子，并著雙手，枕著頭，睡姿很乖的樣子。

　“嗯？人家不想答。”檀口微張，喃喃了一句。

　王笑便忍不住俯親了一笑，道：“錢承運的兒邀請我和秦玄策他們，巳時出發去大臺鄉呢……”

　他便坐在床頭一邊著的臉，一邊將事說了，末了便問道：“你說，錢承運是不是要對我不利？”

　唐芊芊不答，只是吮了吮他的手指。

　十指連心，讓人心的。

　“哎，你好歹理我一下啊。”王笑道。

　他對這件事頗有些擔心，一晚上都沒有睡好。

　卻聽唐芊芊道：“現在離巳時還早呢。”

　“所以呢？”

　“你進來……”

　一句話正中下懷，王笑輕輕一笑，便依言躺進被窩里。

　紗下一片冰玉骨。

　佳人相擁，他頗有些心滿意足，便又問道：“怎麼說？是不是我不去比較好？不去的話，我能這樣躺一整天。”

　“討厭。”低聲道：“一大早過來頂著人家，擾人好夢。”

　“巳時就要出發了啊。”王笑道：“不去的話我先去和待一聲再回來躺著。”

　“去。”唐芊芊道。

　“去？萬一是對方設的套怎麼辦？”

　“怕什麼？人家保護你。”

　“真的，你還能保護我？”王笑頗有些驚奇。

　“嗯，人家和你一起去……討厭……都被你弄得清醒了……”

　過了一會。

　唐芊芊輕輕哼一聲，道：“你進來……”

　“我明明已經躺進來了啊。”王笑臉上浮起一壞笑來。

　“討厭，你進來……”

　本來離巳時還早得很，但兩人又聊了一會關于‘一起去’的問題之后，時間便有些趕。

　接著王笑便急匆匆地跑回了王家一趟，去纓兒的服。

　纓兒對于他這樣的行為頗有些吃驚，但王笑一時也沒空與解釋，只好應了一句等自己回來再說。

　接著他又跑回積雪巷將丫環的服一套給了花枝，一套則是讓唐芊芊換上。

　這其間又是一番繾綣。

　好不容易等唐芊芊換上這一服，又梳了個雙螺髻，便顯得極為可人。

　從往日里的嫵變到此時的小巧乖，竟仿佛像是換了個人一般。

　這種裝扮游戲讓王笑登時便又有些不想出門。

　接著他便想到：若是讓這幅打扮與纓兒一起，那……

　“想什麼呢。”唐芊芊便輕輕打了他一下，嗔道：“都遲了，還在那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