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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癡愚實乃純良》 第212章 范學齊

 楚,延十七年,九月十四。

 京城大雪。

 史羅德元奉命巡視風憲。

 其實是都察院經歷嫌他看著討厭,借著雪天將他趕出來凍。

 上的袍單薄,穿著頗有些冷,外號‘羅八錢’的七品員卻還是梗著脖子,一板一眼地走在京中,目掃來掃去。

 大雪天的,卻也沒有違反風憲的事發生。

 路過一間鋪子,他忽然想起來:家中紙墨用盡,需要再買一些。

 手懷一探,卻是空空如也。

 先前就將最后一枚銀子捐給了朝庭,現在銅板也用盡了。

 怎麼辦?

 飯可以不吃,那些員卻不能不彈劾!

 思來想去,羅德元決定去找人借點錢。

 找誰呢?自己又沒有朋友。

 想了一會他才想起來,京中有個名范學齊的舉子,出富賈、為人周到,頗有仗義之名,還曾經邀請過自己去參加文會。

 而且說起來,自己還曾有恩于范學齊:兩個多月前,有一個丑丫頭要打范學齊,自己便沖上去……替范學齊挨了一頓打。

 但雖然挨了打,但自己還是用一番大道理,罵走了那個丑丫頭。

 雖說君子不挾恩圖報,但自己找范學齊借錢也是為國家寫奏折,等發了俸祿再算利錢給他罷了。

 如此想著,羅德元昂首闊步,往芳園走去……

 ~

 芳園。

 “找到那了嗎?”

 “沒有。”

 范學齊嘆了一口氣。

 “公子,以你的份人品要什麼樣的子沒有?又何必非要找那個丑丫頭呢?”

 范學齊嘆道:“你不懂的。芳園之中如云,我早看膩了。卻不同,天真直爽率,說打人就打人。還有,那麼多青年俊才在眼里,都不如一個爐火燒,這是何等的格調與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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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著,興意闌珊地倚著椅背,折扇在桌上輕輕敲了敲,又自語起來。

 “我一生為人周全,接人待謹慎,活得好沒意趣!你看我,冬天還得拿著折扇故作風流。呵,書生。”

 “那花姓子卻不同,灑不羈。一言不合便是一掌摑在我臉上。你知道嗎?當時我只覺得,原來,做人還可以這樣啊。”

 又是反復喟嘆了良久。

 過了一會,范學齊再次罵道:“都怪那個羅德元!說話好生討厭,將氣走了。”

 “三天,我讓那個賣爐火燒的在芳庭門外擺攤,連著三天都來了。偏偏就是這個羅德元不知好歹,多管閑事,說出那樣討厭的大道理來,害得再也不來了!”

 “你知道他那些話有多討厭嗎?就是因為遠遠聽到他在門外說的那些大道理,王珍兄連馬車都沒下,掉轉車頭就走,連著十幾天都不來……”

 范學齊的小廝心中搖頭不已。

 每天這麼念,有意思嗎?

 自家公子怕是瘋魔了,要不就是中了那丑丫頭的毒……

 ~

 羅德元便是在這時候來求見的。

 他不知范學齊每天都在罵自己,繃著一張臭臉便開口借銀子。

 范學齊還是在笑,極有禮貌地道:“誒,說什麼借?這是范某上次向羅大人借的,這次還給羅大人。”

 說著,銀子便推過去。

 沒想到羅德元竟是眉頭一皺:“范公子這是在賄賂我?!”

 范學齊一愣。

 我賄賂你?小小的七品史哪來這麼大的自信?

 還有,是你來向我借銀子的啊。

 羅德元倏然站起,朝天拱了拱手,義正言辭道:“我為朝庭命,斷不可收此賄賂。今日我若拿了你的銀子,往后你找我辦事,我應還是不應……長此以往,國將不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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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學齊眨了眨眼。

 他早知道羅德元討厭,但每一次見,都忍不住有些震驚。

 “若是范公子肯借錢,我們說好利錢,我有借有還,概無其它條件。往后我也不會礙于面替你辦事!”羅德元又道。

 范學齊神依舊,心中卻罵道:目中無人的蠢貨,我能要你個小做什麼事。

 “哈哈,羅大人放心,只管借,定不會讓你為難。”

 羅德元此時若是拿了銀子,他今天還是能借到錢的。

 偏偏如云與玉梭兩個姑娘打著傘從門外路過。

 羅德元又道:“范公子,本勸你一句,你開這個芳園,名為雅宴,卻收容許多貌子,實非妥事。今日本出來,是奉了經歷大人的命令,巡視京城風憲的……”

 范學齊耳邊嗡嗡作響。

 “……若是青樓,便應到順天府辦了文書,所應契稅……”

 范學齊一時有些茫然。

 從六歲起,自己就沒對人甩過臉子吧。

 風憲?

 青樓?

 你當我是什麼?

 老公嗎?!

 腦海中,當時那個捧著爐火燒的丑丫頭眉一皺,一掌就摔上來。

 若像那樣活,何等快意?!

 “閉!”范學齊大喝一聲:“你給我滾出去!”

 “趁老子打你之前,滾出去!”

 唉,還是不了手打人。

 自己終究還是差遠矣……

 ~

 崔老三正領了幾個漢子在收賬。

 小柴禾是開賭場的,那自然要放高利貸,到期了自然要收回來,收不回來自然是要派人來將對方打一頓。

 那賭徒在雪地里滾來滾去,崔老三上去踹了一腳,罵道:“三天,再不還錢,老子綁了你家的……”

 “他家還有誰?”崔老三向手下的漢子又問一句。

 “還有一個二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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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不還錢,老子綁了你二伯!割了你們的蛋,賣到東廠去換銀子。”

 如此兇神惡煞地威脅了一句,他又告訴那賭徒道:“爺給你支一招,要想賺銀子,到京郊挖煤種地只要肯下力氣便能賺銀子還錢。”

 “愿意去的,到我們興旺賭坊就能報名。”

 說著,又踹了兩腳。

 正踹得高興,忽然便聽到一聲大喝——

 “住手!”

 接著,一襲綠服在雪天中走來。

 崔老三眼,有些奇怪。

 這個,為何穿得這麼單薄?為何連個跟從也沒有?為何要在雪天走路?

 自己這一行五人的平頭百姓,好歹還有一輛驢車。

 “你們在干什麼?斗毆鬧事?!”那員走到近前,大喝道:“本乃都察院巡察史,正巡視京城風憲,你們打架滋事,現在本要……本要……”

 崔老三眨了眨眼,一時有些迷茫起來。

 這綠袍上繡的好像是個小鵲,總之是個小,但竟有這麼大的威?

 還有,這個說到一半又不說了,這又是怎麼回事?

 “爺,您是要做什麼?”

 羅德元有些尷尬起來。

 自己又不是捕快,又不能將這幾個人拿了。

 但自己要彈劾順天府、五城兵馬司、巡捕營、太平司……

 羅德元道:“你們,跟我到都察院走一遭,錄下證詞。”

 “爺,我們沒打架,我們是鬧著玩的。”

 “是啊是啊,我們鬧著玩的。小的借了柴爺的銀子,心中不好意思,挨兩下才快活。”

 ……

 一堆漢子竟是將羅德元圍了起來,七八舌地討饒起來。

 崔老三四下一看,見四周沒人。

 他不由心想:這個臭著一張臉,出門竟連個人都不帶,要是這會自己把他做了,神不知鬼不覺的。

 嘖嘖,自己真是膽子越來越大了,可不能這麼想,殺可是不得了。

 羅德元卻不知自己在鬼門關走了一道,因見這些百姓求饒的樣子也可憐,他便道:“罷了,饒了你們這道,不可再鬧事了,知道嗎?”

 “是是是。”

 崔老三便打算帶著人走。

 下一刻,卻聽那員又道:“慢著。”

 “爺還有何吩附?”

 “你們是放印子錢的?”

 崔老三只好將底牌亮出來,道:“不錯,我們是西城柴爺手下的。”

 羅德元卻不知什麼柴爺不柴爺的,斟酌著道:“你們的利錢……是怎麼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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