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恩貺室于笑，以今日親迎，敢告太廟……”

　王笑一朝服，先在太廟告祭了淳寧公主的列祖列宗。

　他這個妻子別的方面暫且不知，的祖宗們確實有些派頭，比如其中“開天行道肇紀立極大圣至神仁文義武俊德功高皇帝”這樣了不起的太祖皇帝。

　一早上拜祭了十幾余位崩掉的皇帝，王笑口干舌燥之余，也能在這莊重的儀式中到江山杜稷的擔子落了一點點在自己肩上。

　又當著這些方祖宗的面承諾了會善待淳寧公主、不會破壞朝綱法紀，王笑才出了太廟，往奉先殿迎親。

　一路緩緩而行，到奉先殿時已是晌午，前面又是一條長階。王笑早已跪得酸，更覺婚是一樁極辛苦的活計。

　他在長階之下嘆息了一聲，抬頭去，忽見一個盛裝拖著長出了大殿，回眸間兩人便對視了一眼。

　空氣似有些凝固住。

　王笑與淳寧公主都聽過對方一些事，這卻是第一次相見。

　這一年彼此都是風華正茂的年歲，兩人都被打扮得極為致，讓人驚艷的樣子。

　此時地上的積雪已被掃掉，天空中卻還飄著雪花，琉璃瓦的金飛檐下，紅墻延出一片恢弘的殿宇。

　盛裝的淳寧公主雍容華貴間又帶著的空靈氣質，在這一瞬間得有些驚心魄……

　王笑愣住，呼吸似乎都停了一停。

　接著，有人嘰嘰喳喳喊道：“錯啦，錯啦！公主你要從殿走。”

　“快快，架回去！這邊撞見附馬了。”

　“快看快看，附馬……”

　一群宮娥匆匆跑出來，架著淳寧公主便走，頃刻間便已不見了蹤跡。

　王笑搖頭苦笑不已。

　親嘛，大家都是第一次，出點小錯也很正常……

　~~

　殿，淳寧公主拜辭了帝后，從殿出去上了步輦。

　這邊王笑便進去參拜延帝與皇后。

　延帝隨意訓戒了他幾句，王笑了，行四拜禮。

　皇后接著溫言勉勵了幾句，臉上掛著淚痕，說話間還不斷噎泣著，極是不舍的樣子……就好像嫁出去的是自己的親生兒一樣。

　王笑對皇后的演技誠心嘆服，又四拜。

　他起間倒是見到后面有個華貴的子正以關切的目殷殷注視著自己，看著雖是年輕漂亮，但想必便是自己真的丈母娘許貴妃了。

　反正今天拜得也夠多了，王笑于是順便向許貴妃也拜了一拜。引得許貴妃點頭不已，目中滿是贊許。

　王笑又打量了皇后一眼，發現竟是不生氣。

　這人心機深沉，太壞了！——王笑心中如此評價道。

　當然，皇后若是生氣了，更逃不這個評價。

　這是立場問題，誰讓娶的不是你的兒呢……

　下一刻，延帝虛抬了一下手，旁的大太監曹海便將一抹明黃的圣旨展開。

　來了！

　王笑呼吸都有些沉重起來。

　曹海這太監的聲音竟是很有磁，頗為好聽。

　“誥曰：夫妻之道，人之大倫，婚姻以時，禮之所重。帝下嫁，擇賢德為期，此古今通義也。王家子笑，純良樸質，仁既深，善譽彌著，當隆錫于寵章，可封恩親侯。朕今命爾王笑為駙馬都尉。爾當堅夫道，毋寵、毋慢、永肅其家，以稱親親之意，恪遵朕言，勿怠。”

　純良樸質的王笑恭恭敬敬地跪在那里聽著，顯得很是乖巧。

　“兒臣，領旨，叩謝父皇天恩！”王笑再次叩首，跪領了這道圣旨，許是因為太激，他還加了一句：“兒臣必恪守夫道。”

　延帝隨意抬了抬手：“知道了。”

　圣旨到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年心中頗有些激。

　——終于，賣換來的勛爵終于到手了，以后想殺哪個全家就殺哪個全家……

　~~

　出了奉先殿已過了午時。

　王笑滴水未進、腸轆轆。但好在總算完宮里這個部分了。

　走的時候則是從東華門出宮，路上還到了盧正初，王笑親切地與他打了個招呼，那老頭卻是理都不理。

　王笑也不在意，對王康低聲道：“爹，那位就是閣次輔，與孩兒很是好。”

　“噤聲。”王康瞥了盧正初的背影一眼。

　——哼，閣次輔？也就比老夫高三品……

　當然，這種事不是這麼比的。但反正，王康也就在自己心里比比。

　“爹要吃點東西嗎？孩兒這里有脯。”王笑又道。

　“如此肅穆之事，怎麼能吃東西。”王康一口回絕。

　王笑便只好自己吃了。

　那邊淳寧的步輦則是降在門等著，王笑揭了轎簾讓淳寧公主上了花轎，他便又要對自己的妻子拜四拜。

　反正他也不是什麼有節的人，拜就拜吧，又不是跪什麼板。

　他這四拜卻頗有些敷衍。

　淳寧公主邊的小宮娥甘棠在旁邊見了，大概是覺得附馬對公主不夠尊重，很有些不爽。

　小宮娥皺了皺鼻子，忽然聽到王笑極低聲地說了一句：“貨，來條豬脯吧。”

　接著，只見他手一抬，丟了個小紙包到轎子里……

　也不管別人發現沒發現，王笑做完這個小作，頗有些得意。接著他便上了馬，緩緩走在前面，淳寧公主的鹵簿車輅跟在后面。

　本來沒多遠的距離，卻是圍著皇城繞了一大圈，走了許久才到公主府。

　王笑先下了馬，候在門口，等花轎降下來了，卻又要對著花轎拜四拜，這才揭了了簾子背著淳寧公主進了門。

　接著夫妻同詣祠堂，出來又是一通拜。

　一直送到婚房，淳寧才回了他兩拜。

　王笑自己都數不清自己拜了這個小妻子多下，便坦坦地了這兩拜。

　當附馬的第一天，從頭到尾都是個磕頭蟲啊。但總之，人家是公主，自古以來都是這樣的……

　此時算是迎了親，王笑正想問問淳寧脯吃完了沒有，忽聽一個嬤嬤冷冷道：“附馬出去，公主要更了。”

　王笑目看去，便見那個嬤嬤寒眉倒豎，很是有些氣派的樣子。

　唔，宮里贈送的管家婆。

　王笑只知這管家婆姓封，司職是正二品殿侍姑姑，猜來是皇后的人。

　他“哦”了一聲，一幅乖巧聽話的模樣，心中還頗有些好笑。

　——其實好好說自己也會出來的嘛，又不會要留在那里看。

　封嬤嬤看著王笑的背影，心中卻是提醒了自己一句：“可千萬別小瞧了這個看起來老實的小畜生……”

　那邊老實的小畜生出了婚房，了個懶腰，便往前廳去找東西吃。

　穿了中庭，便見王珍、王珠正在前面待客，在幫忙的還有一個從湖廣來的表兄蘇明軒。

　王笑的母族蘇家是湖廣糧商，這十余年來災禍頻繁，生意每況日下。蘇氏死后，王康續弦另娶，兩家相隔又遠，來往便了下來。

　如今王笑婚，蘇明軒卻特意從湖廣趕過來，這份心意自是沒得說。

　蘇明軒時年二十五歲，眉宇間與王珠頗有些相似。

　“三位兄長實在是辛苦。”王笑上去笑嘻嘻行了一禮，又問道：“你們可要吃豬脯？”

　王珍與王珠皆推拒不吃，蘇明軒卻是拿了兩塊脯，另遞還給王笑一小袋核桃仁。

　王笑與這個表兄間的關系馬上便親近不，直言蘇明軒比兩個親兄長要好相。

　正說著話，忽然聽大門外傳來一聲通傳：

　“太子殿下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