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知道滿崽去送年祭應該不會有什麼差池。

但是看到杜雙伶真的跟張宣回家時，還是在杜克棟跟艾青兩口子的護送下來了張家時，阮秀琴別提多高興了。

三步作兩步，兩步作一步…

阮秀琴疾走出大門，一把拉著杜雙伶瞅瞅，笑逐開。

這多年了，張宣很見親媽這麼快樂過。

“姨。”

杜雙伶被阮秀琴直直地眼神盯得害，但心是非常激的，沒有什麼能比得到未來婆婆的高度認可更好了。

認識這麼久，杜雙伶一直覺得阮秀琴是那種最好相的長輩，子隨和，待人真誠，不會讓人添堵。

所以別個擔心的婆媳關系，在杜雙伶眼里，這問題是不存在的。

見兒這麼歡迎，艾青今天難得的沒擺高架子。

圍著別墅轉一圈就問阮秀琴：“家里還有野豬嗎？”

阮秀琴說：“有。”

艾青又問：“干菌子呢？”

阮秀琴說：“也有。”

艾青點點頭，“晚餐我要吃這兩個菜。”

阮秀琴笑著頷首，答應了。

沒法不答應啊，這是兩人幾十年以來最融洽的一次流了。

張宣把杜雙伶拉到楊蔓菁跟前，得瑟說：“呢，喊嫂子。”

楊蔓菁語噎，但礙于周邊這麼大人在，還是非常給面的喊：“嫂子。”

見楊蔓菁這副乖巧的模樣，張宣心里舒爽極了。

小樣兒，還真以為我治不了你麼？

…

下午四時許。

老張家的浴缸裝好了。裝了兩個，張宣臥室里一個，外面一個。

裝浴缸的人剛走，十字路口又來了兩人。

張宣打眼一瞧。

哎！

這，這不是是隔壁鎮的兩個小學老師麼？

也是被二姐害了的苦主啊。

人家的兒子被自己二兒拐跑了，阮秀琴心里一直非常愧疚，端杯茶就給人道歉。

兩老師是有的通達理之人，不但沒有責怪阮秀琴，還反過來安。畢竟站在父母的角度，大家都是苦命人來著，誰也不比誰好過。

兩老師今天是特意來打探消息的，當得知張家也沒有任何關于張蘭的消息時，一臉唉聲嘆氣的，極其沮喪。

那副凄慘的模樣，看得人心塞。

阮秀琴留兩人吃晚餐，兩人堅決拒絕了，抬就走。

幾次拖拉拽，誠心誠意挽留吃飯，但沒用。

最后也是沒了辦法，阮秀琴看一眼歐勇，后者立馬會意，送兩老師回了隔壁鎮。

想著天確實不早了，家里還有很多事要做，這次兩老師倒沒矯，坐上了車。

目送托車遠走，阮秀琴眼淚一下就流出來了。

別個心里苦，別個心里惦記兒子，何嘗不是一樣呢？

都是從自己上掉下的一塊，要過年了，也不知道二兒在外邊過得好不好，有吃沒，有穿沒，有沒有被人欺負？

甭管張蘭多任，犯了多大錯，但此刻的阮秀琴早就把這些拋到九霄云外了，只希兒過得好。

其實張宣約約明白，阮秀琴同志對自己偏心不假。但對那二姐，其實也是偏心的。

有時候他想想都覺得莫名糊涂，人呀，有點可悲。

就拿上輩子來說吧，阮秀琴最偏寵的兒子和二兒都生活在城里，阮秀琴又不愿意去城里過日子，每年團聚的時間總是有限。

一直陪在邊的，任勞任怨聽使喚的，晚年給做飯吃的，給梳頭發洗服的，陪嘮嗑散步的，反而是最不寵的大姐。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不寵也是相對張宣和張蘭來說。阮秀琴對子的，甚過了自己。

阮得志和杜克棟閑的沒事，兩人相約去后面竹林挖冬筍。

沒見過稀奇的楊蔓菁也興致地跟了去，但很快又獨自回來了。

張宣問：“你怎麼不看了？”

楊蔓菁一臉郁悶道：“楊叔叔都挖二十多了，我爸一都沒挖到。”

聞言，張宣和杜雙伶相視一眼，差點笑出了聲。

晚飯菜好，人多，熱鬧。

今天桌子上雖然有很多長輩在，但杜雙伶的“回門”份，注定了是主角。

阮得志跟喝了一個，楊迎曼跟喝了一個，阮秀琴也跟喝一個。

就連艾青都湊起了熱鬧，跟喝了一個。

一圈下來，杜雙伶喝了差不多一杯燒酒，醉暈暈的樣子，把張宣心疼死了。

張宣小聲責怪：“說了我替你喝，你意思意思就可以了啊，犟啥子呢？”

喝多了酒的杜雙伶面緋紅，像玫瑰一樣燦爛，定定地盯著張宣，一臉幸福的樣子：“今天不一樣，我開心。”

“嗯。”張宣手幫邊了邊頭發，關心問：“頭疼不疼，去我房里休息會吧。”

杜雙伶了一番自己狀態，點頭同意。

眼瞅著張宣半抱杜雙伶進臥室休息，杜克棟和艾青默默對視一眼，下一秒繼續跟別人有說有笑聊天去了，當作沒看到似的。

在座的其他人見杜克棟兩口子都沒說什麼，就更不會說什麼了。

晚上六點過，杜克棟和艾青走了。

帶走了一些野味、干菌子和冬筍。

至于杜雙伶呢，由于醉酒了還在張宣床上睡，兩夫妻過去看了看，遂決定不再等兒，留到這里過夜。

兩人都看得開，如今十里八鄉的，還有哪個不知道杜家小兒和大作家張宣的關系呢？

所以留不留在這里過夜，其實在外人眼里都一樣，杜雙伶就是張宣未過門的媳婦，名聲早傳出去了，并不打。

睡一覺醒來，杜雙伶發現已然天黑。

看一看時間，9：54

再瞅一眼自己的房間，瞅一眼自己睡的床鋪，有點哭無淚，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

不用問也猜得到，親爸和親媽肯定是把拋棄了。

至于要張宣送自己回去，杜雙伶都懶得開這口，因為說了肯定等于沒說。

他還不得自己在這里過夜呢。

床頭柜上有熱水壺，有一個水杯，還有一張紙條。

紙條上有字，寫：你男人在隔壁書房，想了，就過來。

對著紙條瞅了一陣，杜雙伶抿笑抿笑的，也是提起熱水壺，給自己倒一杯熱水，喝一口。

打開房門，猶豫了一下，先是下樓去了一樓。

今早殺了豬，阮秀琴在練油渣。

谷阮得志系塊圍巾，在刨豬皮。

楊迎曼在幫著切。

楊蔓菁也停著，游手好閑地，挑挑選選吃油渣子。

張萍也來了，在燒火，皮子一一，拉拉一直說個不停。

看到杜雙伶下來，張萍立馬拍拍邊的樹墩，熱招呼：

“弟妹啊，醒了啊，來，來灶膛坐，這里暖和。”

杜雙伶嫣笑著和廚房里的眾人打遍招呼，走過說：“姐，我來燒火吧，我學學手藝。”

張萍雙手猛搖，“呀！弟妹你是一個大學生，以后要吃國家糧的，學燒什麼火啊？不要學，不要學，這是農民做的活，你坐著烤火就好。”

杜雙伶，“……”

無言以對，但還是挨著坐下了，跟張萍以及楊蔓菁聊起了天。

凌晨一點過，寫作完的張宣回臥室時，滿腔期待落空了，雙伶同志不在自己床上。

張宣下服，聞著床上殘存的氣息，心里明白得，自家媳婦必定是被親媽帶到自己臥室去了。

既然留下來了，既然到了這一步，雙伶同志也許不會再抗拒跟他睡。

倒是阮秀琴是個非常要面的人，不用杜雙伶開口，就主作了安排。

不是阮秀琴保守，不是阮秀琴杜雙伶，而是家里還住著阮得志一家三口呢，有些事啊，還是要遮一遮的。

要不然，以阮秀琴在乎杜雙伶的程度，不得張宣把這閨早點吃了，生米煮飯才好呢。

那樣就跑不了了。

哎，看來幸福計劃在家里行不通啊！還是得回學校。

算算日子，回學校

還有十多天，還有好久。

張宣再次嘆口氣，翻個子睡覺。

…

次日是農歷29，是1993年最后一天。

今晚就是除夕。

今天張宣沒睡懶覺，一大早就起來劈柴。

著7顆比碗口還的干松樹，張宣突然有點懷念胖小孩的日子了。

連續50分鐘，在杜雙伶和楊蔓菁的注視下，要面的張宣鼓著一口氣鋸斷了7顆大松樹。

嗯，不錯，比去年有進步。

不過隨后就了。

拿鋸的手臂有點虛，腰也有點站不直了。他娘的咧，這比練拳還累人。

熱，太熱了，張宣右手往額頭上呼嚕一把汗珠子，下外套休息休息。

杜雙伶及時遞一杯熱茶給他，心疼地小聲嘀咕：“做慢一點，等會你姐夫說不定會來呢。”

張宣，“……”

聽著這話，楊蔓菁眼皮子都翹到了天上，心想哪有這樣疼男朋友的，太自私了，簡直太自私了。

隨即又想，要是換小十一，估計早就用N種辦法把他姐夫引導過來了。

這一刻楊蔓菁覺得，有什麼樣的男人就吸引什麼的人，以類聚，人以群分，一丘之貉，蛇鼠一窩。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休息了十來分鐘，張宣起繼續干活，拿斧子劈柴。

他不敢歇太久了，怕坐久了就不想。

劈柴講究技巧，更要力氣。

張宣干了一個小時，就又不行了，著氣，像死狗一樣有氣無力靠著墻壁，人都累癱了。

這時張萍和歐勇來送野味了，一只鮮活的野，和一只活蹦跳的兔子。

張萍見到人尊敬的弟弟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掛在墻壁上，立馬奔過來問：

“弟啊，你怎麼了？”

張宣翻翻白眼，還沒死呢，還沒死呢，大過年的咋咋呼呼啥子呢？

有替死鬼了，都不用張宣招呼，歐勇很有眼力見，自拾起斧子劈了起來。

張宣假模假樣說：“你去跑托車掙錢吧，這點活我干得完。”

歐勇答非所問，笑嘻嘻地說：“我昨天看電視，學了點東西。”

張宣好奇問：“什麼東西。”

歐勇回答說：“不能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喝茶的張宣差點被嗆到，一時間都不知道怎麼開口。

自己還是小瞧了歐勇啊，這人臉皮比想象的厚，還有點小機靈。

杜雙伶聽了抿直笑。

楊蔓菁整個人都不好了，覺得這一家子就姑姑正常點。

中午，外面又開始刮風了，又開始下雨了。

雨水夾著冰粒子，落在瓦上沙拉沙拉響。

天空一片沉，年味越來越重。

阮得志沖糍粑不行，挖冬筍不行，總算找到一樣行的了，那就是寫春聯。

八仙桌上，黑墨水一瓶，筆一支，紅紙攤開。

只見阮得志行云流水，落筆如云煙，一氣呵。字確實好，磅礴大氣，有遒勁。

小賣部老板最先找上門，要了一副對聯。

嚯，這下好了！

就像水庫泄洪一樣，打開了一個口子，十字路口的全跑來了，有一家算一家，各自拿一副春聯歡天喜地走了。

足足兩個小時，阮得志爬桌上沒起，手腕生疼地厲害。

要過年了，最興地要屬小屁孩們了。他們吃著平時很難吃到的紙包糖、人頭馬餅干，穿著新裳，放著小鞭炮兒。

從早上到下午，piapia的聲音，整個十字路口就沒停過。

當然了，有開心的孩子，就有倒霉的孩子。

隔壁姓鄒的一戶人家，父母一心子龍，希家里出個像張宣這樣的大學生。

這不，每天下午就著7歲大的孩子寫作業。

可這孩子不是讀書的料哇，蠢得天天被父母打罵，那咆哮聲都快十字路口的固定節目了。

張宣坐在矮凳上看了會戲，大聲喊：“別哭了，趕做作業，做完作業我你唱首歌。”

小屁孩抬頭問：“什麼歌。”

張宣說：“聽好了啊。一年級的小，二年級的賊，三年級的眉跳芭蕾，四年級的帥哥沒人追，五年級的作業一大堆，六年級的試卷滿天飛。”

小屁孩眼睛一亮，學的飛快，一遍就會了。

整整一下午，十字路口十多個孩子排著隊，搖頭晃腦的都在唱這首歌，把大人們都快瘋了。

過了下午三點，雪越下越大，麻麻地在地上鋪了一層又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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