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桐櫻這主意，未免也太武斷天真了些。

謝姝寧著眼前年方十三的豆蔻，微微有些失神，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勸。

看年紀，比紀桐櫻還小，紀桐櫻也自來從將當做妹妹。就算一個字一個字地同紀桐櫻分析了，對方也不定會聽。更何況，這一世本不能算是見過淑太妃，若要說淑太妃的不妥當之，那就是真真的空口無憑，人難以相信。

最重要的是，了解紀桐櫻。

依著紀桐櫻的子，就算不肯答應同去，紀桐櫻就算孤一個人也一定會去。

這麼一來，能跟著去，就會保險許多，要阻攔，適時也還來得及。

若不去，只任由紀桐櫻胡鬧，放心不下。

於是也就不提淑太妃的壞話，只抿著，靜靜聽著紀桐櫻的計劃。

「出雲殿在最西邊，位置偏僻，平日裏也沒什麼人經過，我們悄悄擇了小道走，不會人發覺的。」紀桐櫻瞪著眼想了想，忽然道，「哪怕最後人給發現了，也不是沒有話可說。淑太妃不是你家四太太的親妹子嗎？照這麼算，你們可還是親戚。你宮一回，去拜見長輩，原也是該的。」

謝姝寧汗，虧想得出這樣的事來。

四太太容氏同三房一向沒什麼走，上宮裏來拜見哪門子的長輩。

避淑太妃還來不及呢！

紀桐櫻側來抓的手，道：「從小母妃便說你的子比我穩妥比我謹慎可靠，你雖年紀比我小，但為人事上一直強過我。我知道這回，原不該你同我一道做這樣的事，可是阿蠻，我心裏憋得難……」

放了聲音，撒般地晃了晃謝姝寧的手。

謝姝寧就沒了法子。

到了午後，天上響了兩聲悶雷，烏雲團團聚集起來。

暮春將逝，轉眼便是盛夏酷暑，雷雨天就開始見慣不慣。

但這麼一來，出行勢必阻。謝姝寧本盼著紀桐櫻能就此放棄去見淑太妃的計劃，可誰知，說一不二，就算是挨雷劈，也非去不可。

「怕什麼，雷雨下得大，可去得也快，興許不等我們走到出雲殿，便沒雨了。」紀桐櫻同一道倚在窗下的榻上，搖著扇子往外看。

天越來越黑，沒一會便恍若夜間。

可這會，還不到申時。

紀桐櫻借口午睡，將宮人都趕到了外頭。

過了會便拖著謝姝寧開始作飛快地取了早就備好的傘，翻窗而出。

謝姝寧瞪大了眼，攥著子吃驚地看著。

在外頭催促：「快些出來，再磨蹭就該人發現了！」

這個位置，正好避開了守在門口的幾人視線，只要小心些，至多也就只能瞧見一抹飄忽而逝的角。

由此可見，紀桐櫻要麼是早就在策劃這事，要麼就是時常這麼干。

謝姝寧權當自己是運氣不佳，認識了這麼一個人，在角打了個結，學著紀桐櫻的樣翻到了窗外。

青碧的傘嘩啦被打開，一高一低兩名就挽著手彎著腰衝進了雨里。

走的路，是謝姝寧從未走過的。

偌大的後宮，在紀桐櫻眼裏，每條路都記在心。

眾目睽睽之下，大抵也能找到的路，何況而今大雨傾盆，遮擋了視線，誰也看不清誰。

倆人就深一腳淺一腳地逃離了永安宮，往淑太妃所在的出雲殿而去。

那地方距離永安宮遠得很，沒有步攆也不知要走上多久。謝姝寧原本擔心得很，可沒曾想被紀桐櫻帶著一通走，這路竟就短了許多。

一路上，們只在某差點被個小宮給撞見了，隨後竟就連一點阻礙也無。

雨水濺到了面上，腳上的鞋子也了些。

謝姝寧眉峰微揚，暗想：守衛森嚴的皇宮此刻卻被們猶如無人之境一般，肆意而行，當真奇妙無窮。

莫名的，開始熱沸騰。

又擔心又激。

這種事，這輩子恐怕也就這一回了吧？

思及此，就了同紀桐櫻相握的手。

從不知道，紀桐櫻還有這樣的本事，七彎八拐的路，在眼裏猶如錯綜複雜的蛛網，本尋不到頭。但在紀桐櫻眼裏，本就像是被人標註妥當的，遇到分岔路口想都不必想，便知往何去。

雨卻沒能如們所盼的那樣停止，反倒是越下越大，雷鳴電閃，也不肯停歇。

每每響一聲雷，紀桐櫻就哆嗦下，挽著謝姝寧胳膊的手便不由自主地一。

心裏分明是怕極了的。

謝姝寧好氣又好笑，同靠得更近些。

傘並不大，走至出雲殿附近時，兩人的衫就都了半邊，滴滴答答地往下滲水。

這模樣，狼狽得厲害。

半道上，紀桐櫻打了個噴嚏，隨後嘟囔起來：「明日生辰，可千萬莫要著涼了才好！」

「見到了淑太妃，讓人點了火盆驅驅寒吧。」謝姝寧搖搖頭，重重擰了一把自己漉漉的袖子，將單薄的羅都擰得皺了。

紀桐櫻就笑話的裳像腌菜。

兩人說著話兒，到了出雲殿。

正門外，當然是有人守著的。

紀桐櫻既是不想人知道這件事，連個宮都沒帶，自然也就不想出雲殿的人知道自己來過了。

宮裏頭人多雜的，被人知道了總不好。

拉著謝姝寧半合了傘躲在拐角。

「瞧著這模樣，像是進不去。」謝姝寧故意潑了盆冷水。

誰知這樣也澆不滅紀桐櫻的雄心壯志，眨了眨眼，就笑了起來：「我有法子！」

謝姝寧懵了，果然皇宮是家，隨意走。

紀桐櫻就帶著往出雲殿後頭去。

雨幕大得駭人，眼前都是水霧，本看不清路。

謝姝寧已走得暈頭轉向，懊惱地盼著趕人發現得了。腳下的路越走越窄，走到後頭，兩人完全是在了一，像餅似的往裏挪。

好在沒走一會，眼前便開始豁然開朗。

著眼前的一小片綠油油的林子，謝姝寧不得不承認，紀桐櫻在識路方面的本事分明是個天才。

據紀桐櫻的說法，這片林子裏曾有妃子自縊過，後來就了眾人裏鬼話連篇之地，幾算是林，平時本沒有人敢走。但這片林子趕巧連接著出雲殿的一間小偏殿，過道上通常只有兩名嬤嬤守著。

們要想見到淑太妃，一個人也不撞見那是不可能的，但這裏遇見的人，到時只要淑太妃吩咐幾句，們來過的事就不會被人知曉。

紀桐櫻想得好，同謝姝寧描述得也好。

可誰知，當兩人站到了過道上時，卻連個鬼影也沒瞧見。

本就沒有什麼嬤嬤！

「這是怎麼一回事？」紀桐櫻也傻了眼，旋即便抖著傘面上的雨水輕笑著道，「指不定是老天爺也在幫我們。」

謝姝寧卻不這麼覺得。

反常即為妖，事出必有因。

眼前這況同往常不樣，便說明有異狀。

登時起了就此打住，原地返回的念頭。

可紀桐櫻已收了傘，大步往裏頭去了。

謝姝寧阻攔不及，又不敢高聲喊，只得匆匆跟了上去。

出雲殿裏冷清得可怕，明明已近夏日，可裏頭，冷得像是隆冬。這種冷不單單是外在的，倒像是從沿途的每一塊磚里冒出來的森然氣息，帶著白花花的寒氣。

不自打了個寒，加快步伐。

一路走去，竟都沒有人守著，奇怪得很。

正困著，不遠突然冒出來幾個人影，慌忙拽住了紀桐櫻，兩人躲進了角落裏。

雖隔得有些遠，但還是看出來了。

那幾人是廷里的太監……

然而們躲得快，那幾個太監的眼睛也格外地尖，竟是發現們了。

紀桐櫻做賊心虛，下意識便拉著逃起來。

空的出雲殿裏，整齊劃一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謝姝寧霎時頭大起來，追人時的腳步聲還能這般整齊平穩，只怕是懂武的。

倆人慌不擇路，也不知跑到了哪裏。

眼前又出現了幾個太監。

這可好，倆人驀地往一間屋子裏闖了進去。

屋子裏香氣甜膩人，白煙縷縷不知自何冒出，匯聚了一片瀲灧。

謝姝寧顧不得厭惡這香氣，大口著，突然聽到有鳥鳴聲。

--是細鳥的聲。

悚然一驚，細鳥這種生宮裏皇后既養了，旁人想必就不敢再養，這裏既有細鳥的聲，難道是皇后在這？

被外頭的太監抓到，也好過撞見不該撞見的事，急忙就要拉著紀桐櫻出門。

紀桐櫻卻大力了的手，聲音地在耳邊道：「我好像聽見了父皇的聲音……」

謝姝寧大驚，屏息一聽，果然似有肅方帝的說話聲。

這就更不能繼續獃著了！

可紀桐櫻卻已鬆了手，往裏頭走去。

哭無淚，拔腳上前。

聲音是自室里傳出來的。

兩人轉個彎，卻忽然撞見了一個悉的人。

汪仁穿著綉紅線蟒紋的黑袍，形拔地立在那。

完了。

謝姝寧心裏咯噔一下，差點。

就在這時，紀桐櫻猛地沖了過去，將汪仁後的簾子掀起了一角。

簾子后，輕紗床幔間是淑太妃。

細鳥的鳴聲幽幽的，在人耳畔迴旋不散……

謝姝寧想要摳掉自己的眼珠子！

紀桐櫻僵在了那。

在場的人里，唯有汪仁鎮定得很。

簾子重新落下。

肅方帝的聲音在裏頭響起，「什麼靜？」

汪仁沖著謝姝寧做了個噤聲的作，而後自若地回肅方帝：「雨大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