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冷著臉握劍而行，大步要往外去：「我去見。」

「且慢！」如意趕忙出聲阻攔，「來的並不止一人，況且求見的也並不是你。」

話音才落，他便聽到燕淮道：「請們進來。」

如意怔了怔，「主子……」

燕淮斂目，微微抿著道：「去吧，請到花廳里去，我稍後便到。」

伴隨著話音，吉祥邁開的腳步也收了回來，劍劍鞘，沒有立即出門去尋圖蘭。但他的劍尚在圖蘭手中，這事關臉面跟一個劍客的尊嚴，這幾日若非忙了一團，圖蘭又日日跟著謝姝寧一道躲在了宅子裏，本不外出走，他也不會忍著不直接去將劍給奪回來。

結果對方竟有膽子親自上門，既送到了他邊，他焉有不咬一口回來的道理。

可吉祥沒料到，人本就是來還劍的。

燕淮前往花廳見客，他並沒有能陪著一道去，而匆匆就出了門，去尋人搜尋燕霖的下落。

陪著燕淮去花廳的是如意，周圍被提前清理過一遍，閑雜人等一個不準靠近，因而走到附近，只覺冷清。天上薄雪微停，掉了葉子的枝椏上則已經白雪皚皚，微微一搖，就落下重重的一團。

零星的雪片中，漸漸也有了鵝般的大雪花。

眼瞧著這場雪要大了，只怕不等夜，就了漫天的白。

花廳里沒有地龍，如意便讓人又多點了幾隻火盆取暖。門窗亦都是閉的，但屋子裏點著火盆，若不通風，難免熏人不好，便又留了道隙出來。

謝姝寧踏著雪進去的時候，只覺一陣暖風撲面而來，摘了風帽，倒也不覺得冷。

落座后，很快便有人上了茶來。

熱騰騰的，先不喝，捧著暖手也是極好的。圖蘭、月白並冬至幾個，也都被人一一端了茶水送至跟前，他們幾個皆怔住了。

謝姝寧便不由覺得吩咐了這事的人，未免太乖覺了些。

等見到了如意的面，更是差點將其誤認為子，實在是天生就長了一副細緻耐心的姑娘家模樣。

「小姐稍候片刻，主子隨後便到。」他微笑著說了句，來時，他已知道了圖蘭是謝姝寧邊的婢，因而也接著猜出了謝姝寧的份。

謝姝寧就也笑了笑，點頭吃茶。

熱的茶水流口中，驅散了外頭的寒意。

輕啜了兩口，外頭就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燕淮時，正將茶盅擱下。

兩人對視了一眼，皆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疑之。

這種時候，冒著雪，隻帶著幾個隨從親自上國公府找他，不論怎麼想都人奇怪。

莫非是為了上回小萬氏想要害跟溫雪蘿的事？

思忖中，燕淮聽見謝姝寧已開了口，「怎麼不見吉祥？」

燕淮擺擺手，如意遂退了下去，而謝姝寧這邊的人，則一個未。他也不以為忤，自尋了謝姝寧對面的位置坐了，低聲道：「有事需要他去做，這會人並不在府，謝八小姐可是要尋他？」

這倒奇了。

謝姝寧喚了一聲「圖蘭」，圖蘭便大步流星地朝著謝姝寧旁的小案走去，將一直抱在懷中的劍「啪」地一聲扣在了上頭。

燕淮看了一眼，認出來這是吉祥的劍，微訝。

「完璧歸趙。」謝姝寧笑著說了句，「不過今日除了還劍之外，其實還有一事，不能不問您一聲。」

燕淮看著那柄劍，沉：「八小姐請說。」

謝姝寧也無意同他兜圈子，何況今日來本就是樁於理不合的事，收了笑意直截了當地道：「我手底下有個人不見了，他最後出現的地方，是五味齋。」

「五味齋？」燕淮重複著這幾個字，眼中有怪異的鋒芒一閃而過，他霍然長而起，追問，「不見的可是鹿孔鹿大夫？」

圖蘭眼睛一瞪，面上出個果然如此的神。

月白霎時急得差點沖了上來，好容易才給忍耐住了。

謝姝寧卻沒。

他們如今可是在別人的地盤上！

這件事若非實在急迫，急到沒有時間能讓好好思量部署，也絕不會直接上門來找燕淮。

謝姝寧在心底里暗暗嘆了一聲，掌心冒出些微冷汗來：「哦，看來國公爺是知道的。」

燕淮按在椅背上的那隻手用了大力，白凈修長的手指扣在上頭，甚至能人看到青紫的管。

廳堂四角的火盆里，上等的銀霜炭悄無聲息地燃著。

一片靜謐。

明明只是過了一瞬，眾人卻覺得似乎已經足足過了個把時辰。

燕淮低聲道：「國公府里，也不見了一個人。」

謝姝寧驚詫地抬起頭來，原本被各種紛雜思緒給填滿了的腦海，似頓時被一道白練劈開，口道：「難不是燕霖？」

燕淮猛地朝看了過去。

糟糕！

謝姝寧掩眸，一不留神竟直呼了燕霖的名字，實是不該。

然而眼下的況也顧不得這些瑣事了，若非燕淮說起，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燕霖上去的。

在場的其餘人，也都被震住了。

若真是燕霖，那事便說得通了。

鹿孔子綿，又非京都本地人，前些年才千里迢迢從延陵來到京都定居，認識他的人，都沒有幾個。但不知不覺間，鹿孔的好名聲，還是傳了出去。譬如昔年謝家長房的老太太病膏肓，遍請名醫也無用，眼瞧著就只有出氣沒有進氣的份了，但當時年不過弱冠的鹿孔初到京都，沒用多久便救回了老太太的命。

而今，老太太還好好的活著，平素連咳嗽也。

自然，這些事謝姝寧跟宋氏都不會在外說起，但長房的人就不會刻意不提。

三夫人蔣氏那，就不知流出去多事。

有人狗急跳牆，想要讓鹿孔醫治，也並不是沒有可能。

最重要的是，如若只是普通人家想要尋醫問診，從謝家借個大夫，說難其實也不難，本不必做出擄人這樣的事。而今鹿孔卻連同豆豆一道不見了，可見要鹿孔醫治的這個人不能曝，而且缺了豆豆，鹿孔便極有可能不會就範。

謝姝寧眉頭皺，似有話涌到了邊，卻又不知該如何說起。

還是燕淮先開了口：「八小姐可是已然確定人就是在五味齋不見的？」

「是……」謝姝寧眉頭不展。

突然，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謝姝寧一驚。

燕淮已一掠而出，似乎只是一晃眼的工夫，眼前便只剩下了晃著的厚簾子。

站直了子，喊了聲月白：「不論如何，我們眼下至能肯定一點，他們還活著。」

月白聽了連連點頭。

轉瞬簾子又被掀起，燕淮大步進來，面尤為凝重，口中道：「五味齋的掌柜是萬家的人。」

多年來，從大萬氏開始，那家鋪子就一直是由萬家的人打理著的，後頭換了小萬氏打理，也依舊沿用著。左不過是間小店鋪，誰也沒有放在心上過。

時至今日，若非謝姝寧提及，燕淮也不會注意。

謝姝寧在聽到萬家時，面便已經變了一變。

這件事裏頭若攙上了萬幾道，可就不妙了。

果然下一刻，燕淮便直接對說道：「八小姐先回吧，若有了消息，我即刻便派人去告知。」

謝姝寧便明白，這件事已不是能手的了。

甚至於燕淮也不敢保證說，便能順利將鹿孔給救回來。

但當著月白的面，面上一分也不敢顯出來，只微微點了點頭。

離開國公府上了馬車，月白已失了氣力，連話也說不出了。牽扯上了燕霖，事就真的不是憑藉他們的力量便能解決的了。謝姝寧靠在邊上，打開了那扇小小的窗子，著外頭細雪紛飛，地上漸漸有如泥淖，沉思起來。

前世燕霖這個時候，已被燕淮送往漠北，不見蹤影。

這一世，燕霖卻病膏肓，然而在眾人都以為他快要喪命之際，卻有人擄了鹿孔為他治病。

事再一次變了。

不知是因為提前讓鹿孔出現在了京都，還是因為在田莊時提醒了燕淮，萬幾道的事。

終歸，這一切又失了軌跡，人看不到盡頭。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謝姝寧耽擱不得，只能先行回府。鹿家亦不安全，索將月白也給帶了回去。瀟湘館里卓媽媽跟柳黃等得心驚跳，總算是沒有宋氏發覺。

謝姝寧換了舒適的裳，歪在楠木大床上瞇了一會。

冬至帶著人仍在外頭尋找任何可用的線索，並未下令讓他們收手。

無法預見今後會發生的事，心中始終難安。

鹿孔將豆豆當心肝，若萬幾道拿豆豆做餌，必能鹿孔傾盡全力為燕霖醫治。

如今只能盼著燕霖的病重一些再重一些，好鹿孔治得慢一些，才好他們父子多活幾日。若不然，依照所知的萬幾道跟小萬氏，一旦燕霖的病用不到鹿孔了，鹿孔父子當即就會一命嗚呼。

夜半時分，去悄悄看了月白，睜著眼哭著，蜷在那。

回來后，亦是一夜未睡。

次日一早，天微明，卓媽媽急走進來同道：「小姐，冬至遞消息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