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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寧》 第289章 雪中信

宋氏目不能視,連自己到底何地也不知。嗅鼻間的風帶著咸的海水氣息,倚窗聞著,揣測著小五究竟是誰,又為何要救自己。

這幾日來,不論怎麼旁敲側擊地問他,小五皆不正面回應,像只鋸葫蘆,倒不出想知道的事。不過惠州城裏的靜,小五倒一字不落,盡數都來同說了。

府抓人的榜文滿了大街小巷,著相貌型,皆寫得清清楚楚。菜市口更是一連了數張,好來往行人皆能看得分明。圍觀的群眾一日賽過一日,坊間人心惶惶,都傳遍了。

原本只是竊賊,又專當地紳的去救濟窮人,生活在窮街陋巷裏的人便都拿那賊當個人看,贊他一聲英雄。

如今可好,東西且不提,竟是連人也給殺上了。

再加上謝元茂就是個,那賊人竟勾結了謝府中人,殺了府中下人,又將從京都來的謝太太給劫走了,眾人一聽,可不就都怕了。眷尚且被擄走,消失無蹤,他們這樣的人家,又哪裏擋得住這賊子?

沒過兩日,這劫富濟貧的好漢在民眾口中就了殺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盜。

大街小巷不分晝夜皆有兵三三兩兩地在巡視,夜深人靜之時,各家各戶大門閉,屋子裏卻也不敢熄燈。

一時間,惠州城裏人心惶惶。

謝元茂也怕,怕那救走了宋氏的黑人哪一日突然回過頭來又要他的命。所以他才會不管不顧將事鬧得這般大,好那人不敢再到謝府來。謝家附近亦時刻有人看守著,只等「兇手」面。

然而這般大靜之下,兵們找了幾日,卻連也沒能找到。

不見鹿孔幾人,也不見宋氏。

謝元茂躺在病床上,氣得連連捶著下床板,怒道:「一群飯桶!惠州城就這麼大點地方,難道還能人給跑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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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廢了一條,今後只能拄拐而行,只要一想起這件事,他就覺得心似有熊熊大火在燒。

不見宋氏,他便將自己殘廢了一事全權怪在了宋氏頭上。

都是的錯,如果不是,他又怎麼會變現在這樣!

謝元茂氣得連葯也吃不下……

宋氏卻才剛剛知道他廢了一條

這件事也已經在惠州城裏傳開了去,小五悄悄說給了聽,還特地道:「可惜了一時心慌沒有瞄準,按理該瞄著脖子才是。」其實他當時是一下子沒有弄明白謝家發生了什麼事,又怕惹麻煩,所以沒敢立即殺了謝元茂。不過事到如今,他自然是悔不當初。要早早殺了謝元茂,他們現在又怎麼會被困在惠州。

宋氏聞言,神倒是淡然:「是啊……可惜了……」

小五覷一眼,心中突然有些發寒。

他這會,可是愈發開始擔心印公知道這件事的後果了。

心中憂慮著,他只能越加悉心照料起宋氏來,比他時照顧病重的老娘,還要用心得多。

可宋氏難以展,知道芳珠跟芳竹死後,就一直覺得歉疚萬分。

曾幾何時,著迷了那麼長一段歲月的男人,如今卻了惡鬼一般的可怕之人,饒是,也從未猜到過。

不由得十分掛心鹿孔一行人,生怕他們謝元茂給抓著了。

一旦被找到,他們的下場只會跟芳竹倆人一樣。

頗有些食不知味,夜難寐,神憔悴了下來。

睡了一夜起卻分不清此時到底是黑夜還是白晝,嘆了一聲后忍不住喚小五來,問道:「可有法子送信出去?」

小五怔了怔:「送去哪裏?」

「送到京都,給我兒。」宋氏眼上矇著乾淨的紗布,角有些乾裂起皮,「可有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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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搖了搖頭,猛地想到是瞧不見的,連忙道:「信倒是還送的出去,只是這信走驛站,送到京都,也得花上不短的一段日子。到那時,興許您自己都已經到京都了。」

而且如今惠州城裏仍在戒嚴,這些信,也不一定能安全。

「……」宋氏微微蹙眉。

不論是陸驛、水驛,的確都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將信送至京都。

若是八百里加急,自然又另當別論。然而此等速度,焉是普通人寄信時可以的待遇。

長嘆了一聲。

小五也沒有法子,他只能繼續觀察形勢,挑一個最合適的時機帶上宋氏一道上京。若只得他一人,倒是立即便能輕鬆走人,可偏偏宋氏不能騎馬,只能坐馬車。馬車行得比騎馬慢,宋氏眼上又有傷,不能視頗為不方便,他們在路途上要耽擱的時間肯定會更長。

他想起自己離京時,印公邊的心腹小潤子公公專程拍著他的肩頭叮囑他,見到了宋氏一定要當菩薩對待,將宋氏日常所去之地所做之事,事無巨細地記錄下來,到時候再帶回來給印公便可。

誰知,他前腳才到,後腳就撞見了謝元茂的瘋狂行徑。

小五不得不承認,自個兒定然是七月半忘了給祖宗燒香了,這才會這般倒霉。

惠州城裏的氣氛一日比一日張。

小五始終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離開,宋氏的緒也漸漸有些不穩。

鹿孔一行人亦是四躲藏,猶如過街老鼠,溜得飛快,唯恐人看到。幸而鹿孔邊還有個冬至在,冬至自在陋巷之中長大,悉底層的習,帶著鹿孔跟老疤東躲西藏,勉強算是落了腳。但這種日子仍不好過,老疤日日磨刀霍霍,咬著牙罵謝元茂,說要去殺了他泄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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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說歸說,他到底並非魯莽之人,才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自投羅網。

眼下的勢,對他們很不利。

謝元茂打的好主意,他們有口難辯,一冒頭就會被人給制住丟大牢,不等審問就會一命嗚呼。

那真正劫富濟貧的英雄好漢,膽大包天,自恃甚高,又覺自己被潑了髒水憤憤不平,偏要頂風作案,結果被抓了個正著,當場擊斃。

可見你武功再如何高強,也無法以一敵百,大殺四方。

如今這是死無對證,全由謝元茂一張說了算,冬至幾人是徹底洗不清了。

困頓之中,鹿孔倒鎮定了下來,細細說著,「我們離京之前,小姐將豆豆跟他娘一塊接到了府里,有小姐護著,他們就算沒了我,也能好好活下去。只要他們母子能安然無恙,何懼生死。」

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冬至看他一眼,沒有吭聲。

他孤家寡人一個,在跟著謝姝寧之前,從來也不是個好人,他一直無謂生死。

角落裏的火盆因為炭,熄滅了。

老疤「呸」了一聲,站起來用火鉗撥弄了幾下,「他娘的,往後哪個再同老子說南邊的冬天不冷,老子把他腦袋擰下來當凳子坐!這他娘都冷到骨頭裏了!」罵罵咧咧說了幾句,他猛地看向冬至二人,「算算日子,老金該到京都了吧?」

他們都是風裏來雨里去闖慣了沙漠的人,一直過著刀口的日子,現如今只是送個信,路上應當耽擱不了多久。

冬至頷首,冷靜得近乎殘酷:「如果他臨時跑了,那我們這回可算是真的栽了。」

老疤瞪眼:「狗屁!老金是什麼人,我最清楚,他只要沒死,都能把信給送到了!」

冬至不置可否,眼睛一眨,道:「那就養足了神,安心等著救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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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他們要能熬到那個時候。

這會的勢,遠比他當時在信中所寫的,更加嚴苛險峻。

冬至幾個雖藏了起來,但偶爾還是會悄悄溜出去打探消息,可宋氏,一直沒有消息。

這原本並不是個好消息,可眼下,卻也了好事。

比被謝元茂找到了要好得多。

謝元茂日日躺在病榻上,腳不便,不能四,他就在那翻來覆去地想,如果尋到了宋氏該如何置。

*****

惠州城到了冬日也不下雪,京都卻已是白雪皚皚,遍地銀霜。枝頭上,青磚地面上,檐下,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城外有駿馬破開白雪,飛馳而至,掠過城門,直接便往北城而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馬在寒風中輕,馬蹄踩在的地面上,也不住微微打

然而馬背上的人影風塵僕僕,面上一片絡腮鬍麻麻將都給遮蓋了起來,板伏得低低的,只拚命策馬前行,跑得極為匆促。

馬一直跑進了石井衚衕,行過謝家正門,往角門去。

到了角門前,但見馬上人影一晃,跳下馬來,拽著韁繩狠狠往回一扯,那馬方才停了下來,重重打著響鼻。

他大步上前,重重拍門:「快開門!」

門扉在他大的手掌下哐哐作響,忙有人自裏頭將門打開來,未看明眼前的人便斥道:「何人在此喧嘩,可知這是哪家的宅子?」

「閃開,將我的馬帶下去餵飽,我要見我家主子。」一臉大鬍子的老金又累又,哪裏還有說閑話的興緻,當即鬆了韁繩塞進開門的小廝手中,自己就要往裏頭走。

小廝拽著韁繩一臉茫然,等到回過神來,忙喊:「哪個是你家主子,你就往裏頭闖?」

老金背對著他,低聲罵了句娘,高聲回道:「宋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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