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文怡與鍾離太太困的目，羅明敏與蔣瑤的表似乎顯得更困：“怎麼了？有什麼不對麼？”“可是有哪裡了？”

文怡有些訕訕地收回目，低頭掩口清了清嗓子。鍾離太太微笑道：“沒什麼不對，只是有些吃驚，蔣小姐真是個爽利人。”

蔣瑤臉一紅，低下頭，小聲說：“我也是心急罷了，家父還險境呢……”

鍾離太太笑著拉起的手，輕輕拍了拍：“蔣小姐放心，只要鄭王府沒發現蔣大人有任何違逆之舉，是不會下殺手的。他們要穩住青州錦南兩地的民，只靠刀槍可不行。等我們的人聯繫上蔣大人，定會將他平安救出。等蔣小姐父團圓了，蔣大人還立了大功，將來有的是好日子，那什麼出呀，親戚呀，都不過是些許磨礪罷了。蔣大人平步青雲，蔣小姐也就更能順心如意了，不是麼？”

蔣瑤臉微微一紅，鎮定地微笑迴應：“承您吉言了。”

鍾離太太笑得更深了幾分，彬彬有禮地向文怡與蔣瑤告辭，便上神有些糊塗的羅明敏出門上車去了。文怡忙一路送出大門。

待羅明敏一行離開了羊肝兒衚衕，並未走遠，卻是拐進了附近的一條衚衕，在一座不大起眼的宅子前下了車，僕人各自卸車拉馬，鍾離太太卻領先幾步進了門，羅明敏隨後跟上。兩人到了前院的倒座房，裡頭已有三四個男子圍著一幅地圖小聲議事，聽到他們的腳步聲，其中一人回頭看來，神一：“如何？那蔣家千金答應了麼？”

鍾離太太微笑著點點頭：“幸不辱命。這位蔣小姐，倒是個爽利人。夫君，這回咱們若能事，可得記蔣家父一功。”

羅明敏也笑說：“蔣小姐不但答應讓我們借用家的名頭，還會派一名親信家人爲我們引介，並且將蔣知州邊親信僕人的相貌特徵描述下來，方便我們認人。還答應寫一封親筆信，加上幾樣禮，以送生辰賀禮的名義，讓我們名正言順地走進錦南知州衙門。”

那人出了喜：“如此大善有了這個名目，諒那鄭王府的耳目也不可能發現我們已經知道了他們的盤算，以後要打聽他們的靜也方便許多。只是派去的人必得行事謹慎，我們誰也說不準鄭王府是不是打算今秋起事，若他們要拖上一兩年，我們就得再潛伏些日子，可不能出破綻，他們對蔣沐溪生出疑心，那樣不但會壞了大局，還要連累蔣沐溪。”

旁邊另一人忙恭聲應了：“絕不會有這種事，咱們兄弟都是辦事辦老了的，這樣的錯怎會犯呢？”但另一人卻有些擔憂：“無論是青州還是錦南州，明明鄭王有異狀，卻無一名員上報，究竟是與鄭王府同流合污，還是已被對方制住甚至慘遭殺手？此事不得不防。若只有青州的員倒也罷了，錦南有駐軍所，卻沒發現知州衙門有異，會不會這蔣沐溪已經倒向鄭王那邊了？若是如此，我們的人一過去，豈不是羊虎口？”

羅明敏忙道：“若他已經倒向鄭王，又怎會送出信呢？”

“也許是他送出以後，才改的主意？羅兄弟，不是我多心，這兩個月裡錦南州可是半點異狀不見啊，前些時候送進京的奏摺，也不過是尋常的請安摺子，毫不見他在折中提及鄭王府之事。”

鍾離太太卻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他不過是個五品知州，送進京的都是明折，若他在摺子裡提及一丁半點，只怕摺子還未出錦南，他就已經遭了毒手。”

那人忙道：“我自然明白這一點，我只是覺得，他大可以在摺子里弄些花招……”

羅明敏白了他一眼：“誰知道發現他耍花招的是什麼人？他雖懂得寫信，終究不過是個尋常員，你也別太苛刻了。你自個兒想不出那樣的好主意，生生鄭王府截下了幾個兄弟拿命換來的書信，拿不相干的人出什麼氣？”

那人訕訕地閉了，羅明敏又向那姓鍾離的男子道：“參議大人，在下認爲蔣知州還是可信的，他當日送了信出來，至今已有近兩個月了，若是真的投向鄭王，大可以派家人暗中通知其，莫將消息泄出去，但他毫無此意，可見是有意讓其將消息報上去，揭鄭王謀。至於他在明面上半點異狀不……蔣小姐倒是提過，父親並不是個子死板的，若鄭王威利，也許他會在上答應下來，私底下再伺機行事。如此看來，在下倒寧可他假裝向那鄭王投誠了，至這麼一來，他人是活的，行也不會限，我們的人過去後，辦事會方便許多。”

鍾離參議點點頭：“這話有理。那我們就先派幾個手好的人，先以蔣家僕人的名義進知州衙門探探口風，若他是可信的，再安排後面的事不遲。若是他願意配合司裡的計劃，就更好不過了。但我們也別把希只押在他一人上，凡是原籍在京城或周邊鄉鎮的青州、錦南兩地員，我們都要徹查一遍，儘可能說服他們的家人，掩護我們的行。這些眷都住在京城附近，若有異，控制起來也方便，若是遇上已經向鄭王投誠的，也可以這些家眷爲質，迫那些員認罪聽命。”

羅明敏忙道：“參議大人，蔣知州那裡，就由我帶人去吧？”

鍾離參議怔了一怔：“你？這是爲何？你的職責是在東平府，若不是因爲蔣家千金是借你之手送出消息，此番原也用不著你出面。”

羅明敏道：“正因爲蔣家小姐是向我求助，才把信傳出來，而願意配合司中的計劃，也是因爲信得過我的緣故，我纔想走這一遭，不然，若蔣大人有個好歹，豈不是我的罪過？東平府那邊，能用的人太多了，不缺我一個。我從前去過青州，對道路人口都很悉，那裡又有羅家族人，真要遇到危險，要也不難。大人，我去是最好的人選。”

鍾離參議猶豫了，羅明敏的話也有些道理。原本悉青州錦南兩地的人手，已經摺損了不，羅明敏去了，至還有羅家族人與商行之便，但派他去的壞也是十分明顯的：“就怕你過去青州，又有族人在那裡，會被人認出來。要知道，這回去的人，借用的是蔣家家僕的名頭”

羅明敏還要再說，鍾離參議舉手止住他：“我知道你擔心你父親，但事已至此，還當以大局爲重。放心，此番青州之變，他頂多是有失察之責，並無大錯，只要事順利解決，也不過是挨點罰罷了。”

羅明敏抓了抓頭髮：“大人，我是真的想去幫忙的。我不相信，以家父的謹慎小心，他親自佈置的人手，居然會有人背叛通政司。”

鍾離參議皺皺眉，想了好一會兒才道：“你還是安心等消息吧。東平府那邊雖然暫時沒什麼靜，但蔣沐溪既在信裡提到東平王曾派人去與鄭王接洽，我們也不能掉以輕心。東平離京城近得多，但凡有點異，京裡很快就能察覺，說不定我們還能從東平王府這邊打聽到青州府的計劃呢。你對青州再，對東平卻更，況且這些事一向是你負責的，臨陣換將，不小心就要出子。”

話說到這份上，羅明敏只能放棄了，心有些沮喪。鍾離太太笑了笑，便安他：“何必著急？這回不過是派人去接洽罷了。只要蔣大人那裡不出問題，這送禮的僕人去了自然要回來，過後蔣家還要再派人去呢。若是不能在一年半載之打破鄭王府的圖謀，通政司怕是要跟蔣大人多合作些時日。到時候，你還怕沒機會出力麼？”

羅明敏想想也是，笑了笑，便不再提了。

衆人便就派遣的人手商議一番，又定了行事章程，鍾離太太便說：“我們要與蔣小姐聯繫，多有不便。即便柳宜人能把接到家裡，羅兄弟上門，外人見了，難免要說些閒話的。柳兄弟正在爲國征戰，他妻子又是在幫通政司的忙，若是連累了的名聲，豈不是我們的罪過？”

羅明敏忙道：“我原也擔心過這事，因此無事不上他家的門。橫豎們已認得太太了，不如日後就由您出面吧？”

鍾離太太搖頭道：“夫君如今已經化暗爲明，做了正經通政司的參議，我偶爾也會與外頭的人際一番，那些人雖與我無甚私，卻也知道我家是做什麼的，多有提防。若是由我出面，去得柳家多了，萬一有人認出我是誰，外人豈有不疑心的？沒得帶累了柳宜人。”

衆人聞言，也都煩惱起來。羅明敏倒是有了法子：“這有何難？那柳家宅子兩旁的房舍也算清幽，回頭我以別人的名義買下來，打通一小門，遷幾個信得過的人手過去，日後要與蔣小姐見面，便先讓柳家弟妹把人接過來小住，然後藉口說是鄰里來往，請人過來吃茶，既不驚外人，也不會引起柳家下人疑心。等這事兒過去了，我再以自己的名義‘買’下這宅子，只說是打算日後家用的，與好友做了鄰居，也好日日來往。這樣誰也說不了閒話了。”

鍾離參議認可了這個辦法，還說：“司裡兄弟有家眷又沒有固定居所的，可以幫上忙。”羅明敏立時便要去辦事，鍾離太太只說要幫著參詳，隨他出了屋子，便住他笑道：“羅兄弟，我瞧那蔣家小姐正值妙齡，似乎並未定親，不知你可有意求娶？”

羅明敏嚇了一大跳：“鍾離太太這話何意？我可沒有那樣的心思”

鍾離太太白他一眼：“好個糊塗蟲現放著大好姻緣，你還不起心思，要幾時才能娶到媳婦？我告訴你，日後你還想要娶到一個知道你份，還能信得過的子，可不容易了，該珍惜就要珍惜”

羅明敏抓抓頭髮，乾笑著說：“您多慮了，這婚姻大事……家中父母自會參詳……”

鍾離太太冷哼一聲：“令尊是不敢自作主張的，就怕令堂會選中不當之人。你也別怪我說話不客氣，令尊本有機會再進一步，礙於家裡的形，只能屈就了，難道你也要象他那樣，一輩子出不了仕，考不得功名？你小時候，不也曾有過青雲之志麼？”

羅明敏有些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他當然不甘心一輩子做見不得的暗探，但他又能如何呢？家中已經沒有更好的人選可以繼承這獨特的“祖業”了。

鍾離太太放緩了神，勸道：“你今日先後在柳宜人與蔣小姐面前暴了份，固然是因爲你對們並不設防，但也顯出你行事不夠謹慎細心。有這樣的缺點，日後你想要在通政司裡苦熬，十年八載都未必能出頭。難道你還真想象令尊一樣在底下幹一輩子麼？你本是個文武雙全的青年俊傑，既了通政司，不如索做了明人，哪怕只是個八九品的芝麻兒，也比一輩子只能在暗中行事強。有了份，你與那蔣小姐也就匹配得上了。你可別說你無心，若是無心，你這麼擔心人家蔣大人做什麼？”

羅明敏一窒，思慮半晌才苦笑道：“您的話固然是爲了我好，但這種事哪裡是我想就能的？司裡的兄弟誰都想做明人，但那可不是皮子說說就行的。不但要有功勞，還要有功名。我卻只是白而已。這樣的我，想要高攀人家宦千金，談何容易？您不必再說了，咱們在背後議論人家閨閣小姐，可不是君子之舉。”說罷擡腳就走了，只是腳步邁得比平常慢許多。

鍾離太太也不攔他，看得出來，自己那番話並不是毫無作用的，羅明敏定然已經聽進去了，接下來要如何，就得看他的心意了。不過還是真心想撮合羅明敏與蔣瑤的，難得兩人相投，蔣瑤又是個聰明爽利的姑娘。方纔看著他們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把事議定，就彷彿看見了年輕時候的夫君和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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