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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於望族》 第314章 姐與妹

文慧瞥了一眼茶碗裡殘餘的一半茶水,皺著眉頭看向文怡:“九妹妹,有話你就直說,難不你是來找我喝茶的?真不知道你在猶豫些什麼,真不乾脆不想說就趕回去吧,我還有**要抄呢”

文怡抿了抿脣,放下了茶碗。不是行事不乾脆,而是對東宮用心的擔憂,嚴格來說要追溯到與前康王世子朱景深的糾纏,自問是從未有過出格之舉的,但人覬覦,本就是對兒家清白閨譽的一種玷污了。對文慧雖有幾分改觀,卻還沒到完全信任的地步,不敢輕易將事的起由坦白告知。

然而,除了文慧,想不出還有誰能助。蔣瑤遠在錦南,李春煕正在備嫁,而且,進京也不過是一年有餘,又是將門之,對京中各種複雜的人事關係未必清楚。而祖母盧老夫人,對京城的局勢只怕還不如瞭解呢。因此,方纔纔會一時衝,走進了客院。

斟酌再三,文怡還是決定保持沉默。正如柳東行臨行前所說的,太子不可能隨便置他,不論他此去東宮是兇是吉,等到他回來時,一切也就清楚了,橫豎一定會陪在他邊,不論是福是禍,都與他一併承擔就是了。

想到這裡,便站起來,微笑道:“打擾六姐姐了,妹妹這就告退。姐姐若要抄經,也請多多保重,不要累著了。”言罷就打算走人。

文慧一瞪眼,將茶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你這是玩兒人呢?有話就說,有屁快放哪裡來的那麼多顧慮?不就是東宮來人了九妹夫去麼?有什麼好擔心的?這是好事滿京城多的是九妹夫這樣的年青才俊,都不得太子殿下能多看他們幾眼,能得東宮相召,睡覺都要笑醒呢你倒好,得了這麼大臉面,還要擔心來擔心去的,也不怕人笑掉了大牙莫非東宮是閻羅殿,別人去得,你男人就去不得了?還是說,太子殿下是隻老虎,會吃了你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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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怡回瞪著,心裡有氣,口而出:“你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笑話我?”

“那你就說呀你到底在擔心什麼?”文慧雙眼瞪得更大了,“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但對太子殿下的爲人……哼哼,不是我誇口,還真是比你清楚一百倍你不是想知道太子殿下會對你男人做什麼嗎?那就老實給我說清楚九妹夫可是闖過什麼禍?還是得罪過太子?我聽說你跟太子妃還有些,可你仍舊如此擔心,想必不是小罪過吧?”

文怡努力沉住氣,悶聲道:“沒有如果那回救了太子妃一次不算是得罪太子的話,那無論是相公還是我,都不曾得罪過太子,只不過……只不過……”咬咬脣,“只不過我們曾無意中跟太子邊的人結過怨罷了。年初相公武舉高中,按理來說,應該是授以武職派守地方的,卻無緣無故被派上了戰場,還進了最兇險的京南大營,聽說就是東宮下的令由不得我們不多心,這種事,若說太子殿下不知,那是假的。如今相公不但平安回來了,還立了功,升了,若是那人心懷不滿,還要再加害相公,相公此去東宮,還不知道會有什麼兇險呢”

文慧眼中閃過一意外,忙問:“你們得罪的是什麼人?說來我聽聽,興許是認得的?”

文怡小心地看一眼,搖了搖頭:“還是不說的好。這人有些份,跟太子殿下份也不淺。六姐姐,你不知道,也不是壞事。”

文慧撇撇,想了想,又問:“你們是什麼時候得罪那人的?在九妹夫參加會試之前?你不是進過宮麼?我聽娘說,你還見了太子妃,若是太子真要找你們晦氣,太子妃就沒提過什麼?我雖跟杜淵如不,但也聽說過的爲人,若太子真的有意對付你們,一定會暗中提醒幾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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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確實是提醒過,不但,連太子也提過這件事呢文怡想了想,晦地道:“有是有的,據說太子殿下在人前對相公並無不滿,還道將相公破格派往北疆戰場,是因爲欣賞相公在武舉文試中的出表現——當初相公備考時,曾對北疆戰局與蠻族的習俗下過不功夫,故而箭雖稍遜一籌,但總仍十分亮眼。”

“這就是了。”文慧重新端起了茶碗,神輕鬆,“我敢肯定,太子殿下一定沒有要害九妹夫的意思,即便他邊那人真的進了讒言,想趁九妹夫被派往邊疆的機會借刀殺人,也一定不會明說的。太子又不傻,邊的人再得寵,也不敢幹預正事,這可是犯忌諱的。除非九妹夫得罪的是太子極爲倚重的大臣,又或是他真心敬重的大儒,還得是你們這邊理虧,不然他才懶得費力氣去對付一個小人呢人家可是太子,是儲君,哪有這麼小的氣量?”

文怡聽得有幾分驚喜:“這麼說,即便太子殿下邊有人存心要置相公於死地,太子殿下也不會由得他來了?”想一想,朱景深既不是朝中重臣,也不是名師大儒,上回他得手,那是僥倖,再想來一次,就不可能功了。

文慧笑了笑:“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夫妻得罪的是什麼人,但我可以肯定,他上回能把九妹夫弄到戰場上去,只不過是瞎貓著死老鼠罷了。興許他就是誇一誇九妹夫的本事,讓太子殿下覺得自己可以提拔幾個年輕才俊,增添自己的份量,才勸得太子殿下發出那個調令的。若是太子殿下自己要對付九妹夫,才用不著花這麼大功夫呢,別的不說,只要在會試時不讓九妹夫上榜就行了,又或是在他上榜後,把他派到山裡做個不管事的小武,一輩子也出不了頭,豈不簡單?把人弄到京南大營去,自然有一半可能會死,但也有一半可能會活著回來,而且那京南大營死的人雖多,立功也多,能活著回來的,多半就高升了。既然有輕輕鬆鬆報復人的法子,爲何要賭那一半的可能?可見你們的仇家也不是什麼得臉的人,安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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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怡心中大石放下了一半,面對文慧時,臉上的笑容也真心了幾分:“多謝姐姐。只要不是太子殿下對相公有所不滿,別的人有再多的怨恨,都不妨事了。”

文慧瞟一眼:“什麼大不了的事,也值得你這般提心吊膽的。所以我說,你是見的世面了,又對朝廷的事不清不楚,纔會有這樣可笑的念頭。你相公又不是什麼王孫貴戚,名門子弟,在北征之前,別人知道他是誰?一介無名之輩而已太子是何等人?想要對付一個柳東行,哪裡用得著這麼費勁兒?若是在一兩年以前,他還是三皇子,在朝中立足未穩,又在跟幾個兄弟較勁兒,他興許會有些顧慮,怕人抓住了把柄。如今聖上久病,所有的年皇子裡頭,就藩的就藩,貶斥的貶斥,也就剩了他一個還在宮裡,大權在握,儲位穩固,想做什麼不?九妹妹當他是我們在平時見過的小家子弟麼?爲著一點小怨,就小肚腸地記恨一輩子?”

文怡咬了咬牙,即便知道這件事是自己多慮了,但文慧的話實在是不順耳,便稍稍撇開了頭,梆梆地道:“六姐姐笑話我,妹妹不過是個小家子出來的,比不得姐姐見多識廣,聰慧過人”

“你這是埋汰我呢?”文慧冷笑,“我若是聰慧過人,也不會落到今日這個境地了——這是你心裡真正想說的話吧?”

文怡閉,視線往別瞄,不去理

文慧板了一會兒臉,也泄氣了:“就算你真是這麼想的,也沒錯,我確實是不夠聰明,卻以爲自己很聰明,什麼事都能做,結果就撞了個頭破流……倒不如象你這般,什麼都不懂,卻有自知之明,不該的東西不,還能保得平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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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寞,文怡看了,又覺得不忍了:“六姐姐,你……其實只是運氣不好罷了,你確實是聰明人,看事明白,懂得的也多。比如這朝裡的人事關係之類的,我就什麼都不知道,相公在外頭遇到難,我就只能私底下乾著急,什麼都做不了……”文怡想起那一晚,柳東行瞞著出去的事,神一黯,“若是我可以再能幹一些,興許就能幫上他了……”

文慧淡淡地道:“不能幫忙,未必是壞事,若是懂一些又不懂一些,只是半桶水,反倒會幫倒忙呢……”

兩人各自呆坐了一會兒,又齊齊嘆了口氣,面面相覷,對視良久,都忍不住笑了。

文怡試著將對文慧的偏見放下,道:“六姐姐,你能給我說說朝廷的事麼?我也不求能幫上相公什麼忙,只盼著遇事能心裡有數就行。我聽祖母說,男人在外頭做,家裡的人只會打理家務是不行的,還要給丈夫提供助力,才能稱得上是好妻子。我看大伯母平日也與外頭的眷時常往來的。”

文慧收了笑,點頭道:“這話不假,若九妹夫只是個尋常的富家翁,你爲他的妻子,只要把家裡管好就行了,但他做了,你只會打理家務可不。不但要跟九妹夫上司、同僚與下屬的眷打道,還要在眷們來往的場合裡,爲他打聽消息,等等,要做的多了去了。我娘雖是個子,在家也不大得老爺寵,但在外頭還真的認得不太太,就憑這個,那個姓餘的賤人即便得了管家之權,又在老爺跟前得臉,也不敢公然冒犯我娘。老爺甚至不敢在外人面前明著寵不象柳姑父,三姑姑的子不合羣,雖也認得不誥命,但人家對不過是面上兒,兒就沒把當一回事,故而柳姑父纔敢明著對不客氣。”說到這裡,文慧的神又暗淡下來:“不過三姑姑有一樣比我娘強,就是的兒都給掙臉,不象我……害得娘在外頭時時被人嘲笑……”

文怡見狀,忙扯開話題:“六姐姐,那我都需要怎麼做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我其實不大喜歡跟人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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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慧瞥一眼:“早看出來了,你這子,說得好聽,是端莊嫺靜,安份守拙,誰見了都要誇一聲賢良;說得難聽,就是個呆子木頭”

文怡沉住氣,皮笑不笑地應道:“姐姐笑話了……”卻暗暗咬牙。

文慧嗤笑一聲,挑了挑眉,指一指桌上的茶杯:“既要我教你,那就正經倒杯茶來,行拜師禮。我雖是糊塗了十幾年,但這點小事,大約還教得起你。”

文怡都快開始磨牙了,只是想到那一晚柳東行的瞞,便忍住了氣,真個起倒了杯茶,雙手捧到文慧面前,悶聲道:“請姐姐教我。”

文慧擡了擡下:“什麼姐姐?要先生你這也拜師?”

文怡只覺得腦子一熱,便將茶碗往桌上一放,雙眼一瞪:“你教不教”

文慧哈哈大笑起來,文怡瞪得眼睛都快窗了,方纔把眼淚一抹,笑道:“我耍你呢,你居然還照做了?”文怡扭頭就走,連忙追上去拉了回來:“好妹妹,是姐姐錯了,姐姐給你賠不是,你別惱嘛——”

文怡撇開頭:“不敢當,姐姐自個兒抄經去吧,妹妹還有事要忙呢”

“好妹妹,好妹妹”文慧抱住的手臂,可憐兮兮地道,“我知道我過分了,你就看在咱們姐妹一場的份上,饒了我吧。你想知道什麼,儘管問,但凡是我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自嘲地笑笑,“橫豎那些東西,對於我一個註定要出家的人來說,已經沒用了。”

文怡冷笑:“你這樣也出家?別笑掉人家的大牙了,你知道出家人過的是什麼日子?就算回了老家,你住在清蓮庵,也是吃穿不愁的,真正的苦頭你只怕一輩子都嘗不到”

文慧怔怔地看著,小心地問:“妹妹……爲何會出此言?我雖不知道外頭的出家人過的什麼日子,但妹妹……也一樣不知道啊?”

文怡默了一默,扭頭看:“你是不是真要教我?那就說吧,咱別浪費時間了”

文慧微笑著放開手,歪頭道:“九妹妹,老實說……你這樣說話,我反而更自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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