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宮人大概也沒料到文怡這麼快就問起這話，忙笑道：“自然是去見太子妃了。殿下正在前頭的小花園裡等柳恭人呢。”

文怡卻是不信：“方纔殿下離開偏殿時，分明說了是要去正殿接太醫診脈的，這才一會兒功夫，怎會到花園去了？”

那宮人一窒，再次賠笑道：“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奴婢只是遵命行事，請柳恭人莫爲難我等。”

文怡瞇了瞇眼，再度看向前方。這裡是東宮偏殿的後方，沿著小路向前，可以看見不遠的月亮門，裡頭有幾叢花木，想必就是花園的口了。這就更奇怪了，若是太子妃真的去了花園，花園口怎會沒有侍從候立？方纔在偏殿拜見太子妃，雖然曾經一度與太子妃、小檗三人獨，但門外侍立的宮人可是一個都不，隨時都可以進去的。更別說如今太子妃正值大腹便便，去花園那種地方，不多帶幾個人手，就算願意，旁人也不會容許。

文怡又再看向那引路的宮人。不認得對方，但瞧那穿戴打扮，就知道必是在東宮有些面的，加上方纔對方請自己離開偏殿時，殿門外侍立的宮人並沒有出異狀，反而一路微微屈膝行禮，可見這名宮人確實是東宮轄下。東宮的侍，有什麼理由會對不利呢？

文怡躊躇著，遲遲沒有挪腳步。在遲疑。

一方面，害怕繼續往前，會真的中了什麼人設下的圈套，不但對柳東行無益，也有可能會連累太子妃；但另一方面，又擔心若這名宮人真的是遵從太子妃的命令前來引路，遲遲不至，會顯得對太子妃不恭。一時間，心如麻，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文怡在猶豫，那宮人卻心急了，前後張幾眼，遠遠瞧見有幾個監從正殿右邊廊下轉了過來，有可能會看到這邊的形。擔心形跡敗落，瞥見文怡皺著眉頭在那裡發呆，再想起那位貴人的吩咐，心一橫，走近一步低了聲音道：“恭人爲何在此卻步？有人可等你等急了呢。”

文怡心下一頓，瞇著眼瞥向那宮人。若是太子妃相召，對方爲何要說“有人”？那豈不是太不恭了些？於是冷冷地問：“我竟不知是誰等我等得急了，難道不是太子妃相召麼？”

那宮人抿一笑，眨了眨眼：“雖不是太子妃，卻也是位貴人呢。您心裡真的不明白麼？那一位，可是心心念念都是您呢，快隨奴婢去吧，前頭有大富貴等著您呢”眼中妒一閃而過，臉上卻維持著笑容。

文怡卻是大怒。想起上一回進宮時的形了，半路上不也有人要來跟“偶遇”，借一步說話麼？那人先前差點害得的丈夫丟了命，所幸柳東行爭氣，不但保住了自己，還掙了個大好前程，眼看著夫妻倆就要熬出頭了，他又要幹什麼？前世他害了自己的命，這一世，他是要壞了的名聲不？一想到那人在宮裡三番兩次地收買宮人傳話引路，也不知道編排了多閒話，真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當即就拉下了臉：“這話我聽不懂，你是東宮侍從，怎敢冒充太子妃殿下的名義行事？”說罷一甩袖子，就要往回走。

那宮人見狀大覺意外，也有些慌了，忙忙上前攔住的去路賠笑：“柳恭人，您誤會了，奴婢……奴婢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奴婢……”

“讓開”文怡不聽的解釋，也沒有好臉，“你還知道稱我一聲恭人？你既然知道我是朝廷誥命，又怎敢如此戲弄於我？還不快讓開？”雖比不得李春熙將門之，自習武，卻也不是滴滴手足縛之力的弱子，手下使力一撥，那宮人便歪著倒向一邊了。前路不再阻，立時便大踏步往前走。

那宮人攔不住，又看見遠的監已經聽到這邊的靜，探頭來看，心底慌之餘，一邊暗罵那人沒把話說清楚，另一邊又悄悄埋怨文怡架子太大，居然敢在東宮對東宮侍從如此無禮，但同時又害怕真的驚了太子妃，自己落不了好，只得慌慌張張地追上文怡是扯住了的袖子，飛快地低了聲音道：“柳恭人，真的是貴人相召啊您就不怕得罪了貴人麼？”

文怡冷笑，扯回自己的袖子：“貴人？貴人何在？貴人在太和殿，貴人在慈寧宮，貴人在泰殿，貴人在這東宮的正殿裡你說的，不知是哪一位貴人？”

宮人啞口無言。在這皇宮之中，確實要數這四宮殿的主人最爲尊貴了，其他人都要打個折扣。可是，所說的這位貴人，也是頗得那四位貴不可言的貴人寵的呀

不等再開口，文怡又往前走了，那宮人只能哭喪著臉攔下：“恭人若是不願意去，奴婢也不敢強求，只是您這樣嚷嚷，不但對您名聲有礙，更會得罪了貴人，您這又是何苦呢？不如悄悄兒地回去，只當是奴婢傳錯話了吧？”

文怡睨著，冷笑一聲：“原來我在這宮裡還有名聲？倒不如鬧出來，請太子殿下與太子妃也評評理吧，說不定我還能挽回幾分名聲”說罷腳下加快了速度，轉眼間，已經回到了偏殿的迴廊下。

小檗正站在偏殿門外，嚴肅地盯著守門的宮人質問文怡的去向，聽見腳步聲，擡頭來，卻是鬆了一口氣，抱怨地道：“恭人往哪兒去了？真奴婢急壞了”

文怡見到，也同樣鬆了一口氣，立即向告狀：“方纔來了一位宮娥，說是太子妃殿下有請，將我引至花園門口，我瞧著不對，說要回轉，倒那宮娥攔了又攔，好不容易纔回來。小檗姑娘，煩請你幫我問一問，不知道是哪位貴人召我，該不會是我誤會了吧？”

小檗神一肅，飛快地瞥向旁邊的侍從：“是誰將柳恭人請走的？”

那侍從忙道：“是夏姑娘。”

小檗一挑眉，視線飛快地向文怡後方，只看見那“夏姑娘”在轉角晃了晃臉，看見過去，當即便大驚失，了頭。小檗冷笑：“把夏姑娘請過來”又放了神，對文怡道：“恭人驚了，請屋裡坐。”

文怡進了偏殿，在原位坐下，便聽得方纔的侍從回報：“夏姑娘不見了，有人說是往花園那邊去了。”

“那就去花園裡找無論如何也要儘快把找回來”小檗下了命令，回頭便向文怡賠罪，“都是我們疏忽了，倒恭人驚。”

文怡搖搖頭，正道：“這樣也好，至可以讓殿下看見東宮裡哪些人有問題，趁如今時機還不晚，趕打發了，也免得將來惹事。”

小檗心領神會地點點頭：“柳恭人想得周到，殿下心裡其實也清楚，這東宮裡有不人有異心，只是眼下太子剛剛接手政務不久，若是貿然間清理，怕會人心不穩，故而暫時引而不發。但這夏未馨，卻是皇后娘娘所賜的，從來都沒出過差錯，沒想到會做出這種事來。”頓了一頓，“若是恭人不事鬧大，只管給奴婢就是了，也省得連累了恭人的名聲。”

文怡一聽到那姓夏的宮人是皇后所賜，心裡便更加確定了，要引前去相見的，十有八九便是前康王世子朱景深不然憑他一個已經出宮建府的宗室子弟，既不是皇子，也沒有王爵，又無權勢，哪裡能隨意支使得東宮中有面的宮人？也就只有皇后手下的人，因著朱景深曾養在皇后宮中的緣故，對他有幾分香火罷了。

對於這件事倒沒想過要再次瞞：“不必了，姑娘只管明正大地置了我在宮裡的名聲也不知道被壞到什麼程度了，若還要再遮遮掩掩的，說不定會有更多的人誤會我橫豎我也不怕得罪了康王府，恨不得讓太子殿下也知道呢”

小檗眼中一閃，意味深長地笑了：“奴婢明白了，恭人放心。”

文怡就這樣把事都給了小檗。對這名太子妃的親信侍有足夠的信心。果然，沒過多久，太子夫婦便得了信，兩人相互扶持著從正殿過來了。太子臉上瞧不出有什麼異，但太子妃杜氏的神卻有些不大好看。文怡是的客人，居然在的地盤上遇到這種事，簡直就是打臉。

接著，那宮人夏未馨也被侍們押過來了，出人意料又如人所料的是，朱景深也跟在後面，到了偏殿。

他一進門，便忍不住先看了文怡一眼，得到的卻是文怡冷漠與仇視的目，不由得一愣，臉上出幾分落寞之。

文怡卻沒有毫的心之，目中的怨忿反而深了幾分：這個心狠手辣的年又想做什麼？擺出這副樣子，是要騙誰呢？

這種緒顯得如此明顯，連太子夫婦都清楚地看在眼裡。太子妃嗔了太子一眼，太子輕咳一聲，笑著問朱景深：“深弟怎麼還在？我只當你已經走了呢。”

朱景深一時沒有回答，又再看了文怡一眼。文怡面帶厭惡地扭開了頭。

朱景深臉一白，委屈地扁了扁，咬咬牙，便跪在太子面前，低頭道：“殿下容稟，臣弟並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只是聽聞柳將軍要被派到康南去了，想要請將軍幫著照應一下故人，卻又因早前與柳將軍之間有些小誤會，拉不下臉來，想著從前與柳恭人也見過幾面，纔打算託求柳恭人幫個小忙的。未馨只是奉臣弟之命行事。”

太子笑了笑：“深弟，你又來了，我不是告訴過你麼？康城之事跟你不相干，你要柳將軍幫你照應哪門子的故人？”

朱景深深吸一口氣：“康王府已是過眼雲煙了，但有許多府中故人，早在數年前被遣散，他們在康城土生土長，離開王府後，自然也是在康城定居。我爲舊主，雖然無法庇護他們，但求人略照應些也是不難的。這與康城一地不相干，不過是爲故主，對舊僕的恩義罷了。”

“原來如此。”太子掌而笑，卻是轉向文怡，“柳恭人有什麼看法？難得深弟年紀輕輕，便已經想得這麼周到了，真是難得，跟從前只胡鬧的子相比，可是大有長進呢。”

文怡皮笑不笑地道：“殿下明鑑，臣妾不明白將軍言下之意。臣妾之夫忝爲康南駐將，保護當地百姓，乃是職責所在。只要是安分守己的良民，不必將軍囑咐，臣妾之夫也會用心照應；若是心懷不軌的刁民，即便將軍囑咐了，臣妾之夫也是不能包庇的。這託求之說，實在是無稽之談。”

朱景深的臉越發難看了，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文怡，似乎不能接無至此。太子臉上的微笑卻越發深了，盯著文怡多看了幾眼，目中出滿意之：“柳恭人別見怪，深弟還是個孩子呢，向來是不會說話的，你不要怪他。”

事似乎就這樣有了定論，至於那夏宮人，則是由太子妃做主，送還中宮了。既是皇后所賜，他們做晚輩的不好擅自置，但輕輕放過也不可能。假冒上命行事，這是對太子妃的冒犯，怎可縱容？至於回到中宮後，會到什麼樣的罰，那就不是太子妃所關心的了。

朱景深看著夏宮人哭哭啼啼地被押了下去，臉又更蒼白了幾分。他怎會不知道皇后能在這東宮之中安一個如此份位的宮人，並不是件易事？如今卻因爲他，平白折了一個人手，只怕日後見了他，是不會有什麼好臉的。

他轉頭看著文怡，心下忽然生出幾分怨恨來。他明明是一片真心，爲何要敵視他？今天這件事，如果不是鬧大了，請了太子夫妻出面，局面絕對不會糟糕到這個地步

文怡沒空理會他的想法，事已經置妥當了，宮裡該知道的人，也會知道與前康王世子絕對沒有什麼私日後再進宮，想必也不會有人敢再冒誰的名義引到僻靜之了，皇后親賜的宮都沒有好果子吃，誰又比誰更有臉？

最重要的是，經此一事，太子應該可以確信，柳東行與跟康王府是絕對不可能有所勾連了吧？

太子妃杜淵如又賞賜了不東西，說了好些安的話，還悄悄兒對說：“我知道你是有心替我揪出這顆釘子來，多謝了，我心裡明白著呢。”

文怡張了張口，低下頭笑笑：“您一定要保重，我等著您的好消息呢。”

杜淵如笑著點頭，又命小檗送文怡出宮，務必要送到宮門，看著文怡上車離開，才能迴轉。

小檗領命，只是因爲隨行的還有別的宮人，文怡不敢把話說得太明白，只能低了聲音，悄悄對道：“聽聞太子近來有意提拔軍中新人，可是因爲北疆局勢生變？想來國公府一脈，也有不大將可領兵？還請太子妃多多保重。”

這話雖說得沒頭沒腦的，小檗卻是聽明白了，不由得神一肅，看向文怡，會意地點了點頭。文怡心下一鬆，只盼著太子妃能有辦法，扭轉太子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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