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賀儀

梧桐苑的？曹顒想了一圈梧桐苑的丫鬟，也沒想起來。只是見不算眼生，應該是府的人沒錯。又見不僅上穿得素淡，頭髮上也只簪著朵月白絹花，是孝中打扮。

雖然院有那麼條不許私祭的規矩，但法規也無礙乎人，曹顒又並沒有神鬼忌諱，因此頓了頓便道：「若是要祭拜親人，就同郡主或者紫晶那邊說聲，後花園西北角那有個亭子，可以在那邊焚香祭奠！只是眼下天乾燥，需得小心明火！」

「是，奴婢省得了！謝額駙不罪……」那子低頭輕聲應著。

曹顒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轉離開，往二門去了。他一邊走，一邊思量，剛才的事倒給他提了個醒，回去得和初瑜說一聲，府防火也不是小問題，秋冬天乾燥，一旦失火可不是鬧著玩的。

走了幾步，他忽然就想起了那個子是誰，正是年初葉嬤嬤想要安排做通房的那個丫鬟，什麼他卻實在記不起了。

那日曹顒在氣頭上，便言說自己在上房時只需留著珠兒、翠兒、喜雲、喜彩這幾個人，其他人不必上前。他說時不過是一時生氣，並未思慮很多，其實別的不說，單喜煙與喜霞兩個，都是自侍候初瑜的，也沒的不讓人家繼續伺候初瑜的理兒。因此，曹顒過後便對初瑜解釋了下，讓大家隨心，只是提前也要敲打一下，省得生出個別的心思惹得大家難安。

過後，雖然丫鬟們皆不敢放肆，也不用特意避著曹顒。只一個喜雨，恪守先前的規矩，再也沒有出現在曹顒眼前過，這一晃眼就將近一年，所以他一時之間沒認出來。

*

戶部，福建司。

因將到年底，要清查各類賬目，正是最忙的時候，不過因曹顒是司主，下面還有分管各攤的主事，所以他反而比去年還要輕省許多。

因正閑暇，曹顒便往山東司走了一遭，借了府縣圖過來，查看沂州的位置，越看越是滿意，這邊不僅同江蘇省接壤，而且離海邊也不遠。

在上一世，年年到了七、八月份，他或者同家人，或者同朋友，都要往海邊玩幾天，吃上幾日海鮮，泡幾日海水浴。

織造府每年只有幾個月份忙些，李氏回回來信都是對兒子惦記不已。曹顒開始算起坐馬車自江寧到沂州需要的時日。若是能夠順利下去，便先休上半月假，與初瑜去江寧，將父母與外祖母接到沂州來……

曹顒想得正，就聽有人道：「大人，大人？」

他醒過神來，卻是主事傅顯功與彭鑄面帶歡喜地過來。到了近前，兩人不約而同地抱拳鞠躬，口稱：「卑職謝大人提挈！」

彭鑄年輕還好，這傅顯功卻是將近四十的人了，曹顒不願意託大，站起來，笑道：「瞧兩位這般，曹顒愧，這不過是舉手之勞，不當什麼，況兩位又是有本領的！」

原來前幾日，戶部尚書穆和倫找了曹顒，讓他從屬下舉薦一人補福建司員外郎的缺。曹顒思量了，福建司幾個主事中，資歷最深的是傅顯功，但論起事能力卻是以彭鑄為首。

傅顯功能力較尋常人相比也是不差，只是了些變通，有時候往往要用更多的功夫辦差，卻收不到相應的回報。彭鑄能力雖然比傅顯功強些，但是或是年輕的緣故，做事有些不踏實。

這兩人倒是有些相輔相的意思，曹顒那時還不知山東有缺。原本這種舉薦之事，還不到曹顒這個五品，但是穆和倫是特意要賣人與他。

曹顒也不是死板之人，這樣的人若是不收，反而會惹人怨恨，便想到傅顯功與彭鑄兩個，終是不好取捨，便都舉薦上去。到底哪個能升職，就要看機緣了。

不想，穆和倫倒是乖覺，將兩人名字都報上去了。昨兒吏部批下來，兩人皆升為員外郎，傅顯功留在福建司，彭鑄年後往山東司就職。因昨兒曹顒離開的早，所以兩人今兒才特意道謝。

「山東司！」曹顒默念一遍，心道：「真是與人方便，與己方便，這若真到山東任道臺，就錢糧賬目難免與山東司打到！」心裏正惦記山東，這聽到「山東司」三個字就格外親切，便笑呵呵的向兩人道賀。

傅顯功留在福建司，這也算是妥當，等到自己離任，他也能夠撐起這攤子事來。一時之間，曹顒竟有些離別愁緒。

*

聖駕十一月初十方從暢春園回宮，曹顒聽十六阿哥提過，知道聖駕在京駐留幾日後便要去謁暫安奉殿、孝陵，這往返說也要一個多月。雖然吏部那邊使人打了招呼，但是也沒有再三拖延的道理，他便於十一月十一上了請見摺子。

十一月十五，太和殿大朝會。

參加大朝會的，除了京城的王公百，還有各地任滿進京的員。這次朝會時間不長，多是些近期升調的員謝恩。一個個規規矩矩，行事言談都像是木偶，生得很，偏偏還要作出一副深皇恩浩的激涕零樣子。語調哽咽是基本的，淚流滿面者也不是一個兩個。

等到散朝，十六阿哥拍了拍曹顒的肩膀，剛想對他說話，便見乾清宮太監魏珠過來，傳了康熙的口令，戶部郎中、郡主額駙曹顒乾清宮候見。

十六阿哥方才見兩個外地督與幾個新上任的都統都往乾清門方向去了，便對曹顒道：「估計要等著時辰呢，我正好有話要找你說，陪著溜達過去！」

曹顒見十六阿哥神略顯憔悴，問道：「這才幾日沒見？你這段日子病了？」

十六阿哥苦笑著搖搖頭：「倒是不得病得是我，偏是難能如願，是李氏病了！」

李氏是康熙四十八年的留牌秀，去年被指給十六阿哥。容貌品都是好的，只是因父祖爵位低下，所以只能為側福晉。十六阿哥邊早有房裏人，對男之事早已知曉，但是與這個側福晉卻甚是深厚。

雖然今年又指了嫡福晉，但是十六阿哥也沒放在心上，反而對李氏越發看重，一心想要先於嫡福晉讓李氏產下長子。

今夏隨扈去熱河，十六阿哥原本想要帶李氏去，但是被王嬪勸下。這嫡福晉是宜妃的親侄，年底就要進門，這樣寵李氏，落到別人眼中，最後不好過的還是。十六阿哥雖然捨不得，但是李氏也是這個意思，不願意出這個風頭，便勸下十六阿哥。

待到京城時疫發，康熙要派人往京城接妃嬪與小阿哥，十六阿哥因不放心李氏，便特意討了這個差事，沒想到沒到京城，這邊宮妃已經由九阿哥送出京來。

十六阿哥忙問了阿哥所的況，九阿哥這才想到十六阿哥還有個側福晉在宮裏。因這次妃嬪出京，聖旨來得急，這邊也是一團，誰還能顧到阿哥所那邊的皇子福晉？

九阿哥聽說過，十六阿哥對那位似乎頗有寵，便將過錯都推到三阿哥與四阿哥上，自己很是無辜，只是臨時被指派出來的。

十六阿哥正是揪心之時，便有小太監過來傳話，道是陳貴人邊的，十六側福晉在貴人，請十六阿哥無需擔心。

這後宮的貴人不，姓陳的就有兩人，一人是十七阿哥的生母勤貴人，一個是二十一阿哥的生母熙貴人。雖然康熙賜二十一阿哥生母的封號為「熙」，但是因是康熙年號，大家皆以陳貴人稱之。

陳貴人是孫文起的侄，十六阿哥生母王嬪是李煦的表妹，孫家、李家、曹家皆是聯絡有親的，說起來兩人還是表侄與表姑母的關係。兩人都是漢，又都是來自江南，素日裏就親近幾分。

等到了熱河，真如王嬪先前所料，宜妃對李氏就有些瞧不上。雖然看在王嬪的面子，不至於當面給沒臉，但是言談之中也敲打不。

李氏雖不是嚼舌之人，但十六阿哥也聽到些風聲，雖然對宜妃不滿，但是又能如何？便只有忍著，直到京城這邊時疫平息，他方想著各種法子，求了康熙老爺子，攜李氏先行回京。

前幾日，李氏子就有些不爽快，整日懨懨的，吃不下飯去。十六阿哥原本要太醫來瞧，李氏怕傳到宜妃那邊，又認為自己是拿喬，便只說是冬困的緣故，並不礙事。

前兒夜裏，李氏子不凈，開始還以為是「小月」，卻痛得不行，流了好一會兒也不止。十六阿哥忙連夜人找了太醫。

看著中那塊疙瘩，太醫唬得不行，李氏小產了。十六阿哥聽了太醫的結論，悔恨不已，想著要是早兩日請太醫來瞧，說不定就不會這麼糟。

雖然他人不多，卻是在宮裏長大的，知道這宮裏的齷齪。這李氏平日子骨都好好的，又沒有磕著著。他因李氏覺得乏，也是好幾日沒近的，怎麼會小產？

果不其然，追問過太醫后，十六阿哥得知李氏是遭了暗算，怕是在飲食上吃了什麼忌諱的東西。在後宮呢？瞧不上李氏，不想讓李氏提前生下長子的，除了宜妃，又有哪個？

連夜將李氏邊的宮都審訊一遭，這種事對方就算是皇帝寵妃，也不可能留下實在證，那剩下的就只有能夠買通的人了。

最後有個小宮吃不得打，代出來一件事，曾無意看到同屋子的另外一個「採蓮」的宮拿什麼東西喂貓。問，卻只說是這小宮眼花了。

結果採蓮的代差點將十六阿哥氣死，對宜妃更加忌憚。採蓮是包出，小選進宮的宮，有個哥哥在務府當差，前兩個月找到，說是收了側福晉家的賞錢，要在阿哥所做助力。給了一包葯，讓掐著日子，在李氏「小月」之前的三兩日，將這葯放到甜品里。只說是側福晉家特意求的求子葯。

採蓮本不想應下，但是耐不住哥哥央求，便猶猶豫豫地應下。心裏還不放心，便尋了只貓試藥，確定這不是毒藥後方放心。

十六阿哥人在採蓮房裏收出葯來，太醫看了。太醫仔細辨別了，是摻了紅花的糖霜。

等到次日派人去找採蓮哥哥，人都死了大半個月了。

雖然杖斃了幾個宮，但是十六阿哥仍是不解恨，卻也知道，事只能這般了。就算明知道是宜妃人做的又如何，沒憑沒證的，鬧到康熙面前也不頂用。不僅不能去登門問罪，還要封了太醫的口，將事瞞下來，否則因「不小心」沒了皇孫，李氏還要擔著責罰與訓斥。

雖說「家醜不可外揚」，但十六阿哥素日不當曹顒是外人的，這又是心中抑鬱之事，便三言兩語對曹顒說了。

曹顒聽了，也是惱怒不已，像十六阿哥這樣什麼也不摻和的皇子他們還要算計拉攏？而且，又是用得這般手段。

就聽十六阿哥冷笑道：「害了我的子嗣，我管是誰？總有一日，這仇我要報回來！」

前面就是乾清門了，曹顒想著十六跟自己過來，應該不是只為了發牢，便問道：「這些以後的事咱們先不提，眼下有什麼能夠用得上我的？」

十六阿哥點點頭，道：「我正是要尋你幫忙，這兩日我瞧著李氏，實在心裏難。想著臘月末郭絡羅氏就要進門，怕那時候子沒養好，還要去立規矩，便想起你在昌平的溫泉莊子。借我用用，等到大婚前，我送去那裏將養將養。」

曹顒說：「莊子倒沒什麼，只是那裏既不是十六爺的產業，又不是李福晉的娘家，這傳出話來，卻是不好聽。」說到這裏，頓了頓道：「我正想著該準備什麼件做十六爺的大婚之禮，現在看來這莊子倒是現的了！若是十六爺不嫌棄這不是新建的，我這兩日就把地契送過來！」

十六阿哥忙搖頭：「那怎麼行？不過是用些時日，實在不行，就麻煩大格格過去陪兩日！你就這兩產業，我怎麼好收你的？」

曹顒道：「那裏因都是荒山坡地，當初都是我們那邊管事用極低的價錢買下的，我因喜歡那邊的溫泉，便修了個莊子，也是取意自然，不像其他人家那般奢華，攏共算上也值不得幾個錢！」

十六阿哥還在躊躇，道：「畢竟是你喜歡的，這怎麼好？何況我能夠用上的時候又！」

曹顒心裏算算，康熙修建小湯山行宮也應是近年的事，便低聲道：「我前些日子與十六爺說什麼，十六爺忘記了？我正要出京自在幾年，今日見駕也是這個緣故，還留著那莊子做什麼？原本還想著怎麼理，你這時收下我當是省了不事！」

十六阿哥見曹顒這般說，便不再客氣，笑著應了，只是特意囑咐曹顒一句：「京城正是七八糟的時候，事事非非的，保不齊哪天就惹到上。你出去鬆快兩年，我是贊同的，並不攔著，可有一句話要先說好，你不能往太遠了去，咱們總要一年見上一兩遭方好！要不撇下我一個人在京里，實在不夠義氣！若是那樣的話，小心我留你在京里一起苦熬！」

曹顒笑著道：「曉得，曉得，十六爺別再嚇唬我了！總會挑近的地方，就是遠的地方，這車馬勞乏的，我也不耐煩去！」

十六阿哥見他應了，方笑嘻嘻地回阿哥所去。

曹顒過了乾清門，站在乾清宮門前等候召見。前面還站著幾人，有識得的，也有看著面生的，看著服頂戴，都是一品、二品的高。

因是這裏止喧嘩，大家就彼此點頭示意，算是見過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