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山腳，便瞧著一羣接著一羣上山看熱鬧的。

不管是哪個時代，看熱鬧的人永遠是最多的。先前清淨觀因爲道意之風金大方的場面吸引了不大安湖看風景的人，尤其是那些最喜好“奇觀異象”、“仙人相”的讀書人，自然不會放著這樣熱鬧的事不看，說不定便能從中找到趣味，寫出一篇了不得的辭賦來。

葉和祁盼山這對下山的人，自然是一羣人上山現象裡的異端，一路過去，沒被追著問山上到底如何之類的問題，被問得煩了，不用葉出手，祁盼山就率先用神通屏蔽了二人對外的知，纔算是落得一個清淨來。

上山的人多，自然而然大安湖的人就了，不過再也只是相對於之前來說，這裡依舊是人聲鼎沸。

繞著大安湖畔，按照原路，漫步其間。圍在湖畔的人了一些，風景都覺好看了不，擼著貓，散著步，瞧著這裡那裡的風景，還算是愜意。這趟出門是順了葉的心意的，算是輕輕鬆鬆，優哉遊哉。

一來二去的，都已經是黃昏當下了。

黃昏掛在西邊的天幔，微妙的暗紫浮在火燒雲之間，之天際漫來，流輝煌的落霞中。這份溫和而化了黃昏，投在平靜的大安湖上，餘暉與水彩相輝映著，遙遙看去，見著帆船映襯彤紅，如水上落葉、如瑪瑙中的斑駁。

一兩言語窮盡說不得此番造化，三四顆星天外落滿了月霞，五六座燈樓映著水華，七八段佳句佳話，九十人天涯。

湖中花樓都點了燈，瞧著便更是好看了，像是在水中綻放的蓮花，待人去採摘。瞧得迷濛了，便登上高樓，點一盞清茶，倚靠著圍欄以消磨時間。

祁盼山隨著葉走走停停，自落星關帶來的浮躁漸漸地沒了，一顆道心沉沉地落進腔裡，安然自在。他看了看葉，心想著跟這位先生呆在一起，總是能讓人安下心來。

是的，葉懷裡那隻白貓也是這樣想的。原本還計量著趁著不注意，然後逃跑的它似乎也是在這晚霞之下，安下了心，鬆掉了神。它時不時擡頭看一眼葉，雖然它是一隻貓，但是靈賦予了它複雜的心思，它想不明白，這個該死的男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居然這麼讓貓待著舒服，就好似他的懷抱天生了是爲貓準備的。想不通，鬧不明，那就安安心心地吧，什麼神像、什麼大勢大局怎麼著怎麼著。人生得意須盡歡，貓生得意也要盡歡。

在這兒坐著坐著，葉忽然想起都已經是傍晚了，自己似乎忘了給宅院裡頭那三個小傢伙做飯。

“算了算了，我又不是伙伕，怎地淨想著做飯，魔怔了。”

葉想著，一頓也沒啥事，就沒去多心。

事實上，秦三月和胡蘭的確是不用葉心的。胡蘭終地是把十遍《修仙表錄》抄完了，兩姐妹便應了葉的吩咐，出門進城逛街去了。胡蘭玩心大，玩得開心了哪裡會惦記著肚子不，再說了好歹是個築基修士，一頓不吃飯不至於要死要活。秦三月更不用心，通達理得很，自然是把自己和胡蘭照顧得妥帖至極。

唯有那讀書讀了的何依依，坐在亭榭裡，放罷了書，靠著柱子，守大門，著肚子，心心念念，怎地先生還不回來啊。一眼去，便是眼穿。

“先生，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祁盼山看著大安湖說。

“說說看。”

“先前我在湖畔探出神念去觀察那山上的清淨觀，神念剛落到大安湖上空便煙消雲散了，我想著我怎麼也有三兩二分神魂，不至於連個湖都越不過去吧，其間的玄妙之我又看不出來，只好問先生了。”

葉抿了一口清茶，“沒什麼玄妙的，大安湖上有著個了不得的陣法，打散你一道神念還是綽綽有餘的。”

“陣法？”祁盼山陡然皺眉，細緻地觀察大安湖的每一，但他並不是陣師，也不是專修神魂，神魂並沒有強到那種地步，怎麼看也看不出來。“如果先生沒說錯的話，那這陣法應當至有上品靈寶的層次。”陣法的等階並不複雜，陣、符、丹、皆有凡寶、靈寶、道寶三分，下中上極便是各自更爲細緻的劃分。用以稱呼陣、符、丹、一般而言便是“下品凡寶級丹藥”，簡稱“下品凡丹”；“中品靈寶級符篆”簡稱“中品靈符”……這類法。

葉搖搖頭，“不止。”他並未多說。

一個“不止”直接打消了祁盼山繼續問下去的想法，清淨觀那神像的他都不敢去知道，這湖上有著陣法想想也知道並非凡事。清淨觀、無上清淨通寶天尊、白貓、湖上陣法，這些看似沒多大關係的事，連著被祁盼山到了後，不由得會去試著聯繫起來，而這稍稍一聯繫，他便知道這大概又是大人的“棋局”。

對於這類接不到，沒資格接的“棋局”，祁盼山知道定然不要摻和進去，不然的話好一點的做的是“走馬棋”，壞一點的便是“炮灰棋”。而局外觀局人又兒不是他有資格去當的，所以還是遵一回儒家的“非禮勿視”、“非禮勿言”、“非禮勿聽”的好。雖然他討厭儒家，但是不得不承認儒家的一些道理還是相當不錯的。 ωwш＿тTk an＿℃ O

“什麼陣”、“有多厲害”、“用來幹什麼”這些問題他雖然直覺覺得先生一定知道，但是他不敢問。能問的也就是“如何看出這是個陣法”這類的問題。

“看上去似乎沒有靈氣的波，先生是如何看出這陣的呢？”祁盼山問。

葉不急不緩地說：“陣分攻伐防守和輔助，攻陣和防陣須有陣眼、陣旗、陣靈和陣意，很容易看出來，但是輔陣往往只有陣靈和陣意，不容易發現也很正常。大安湖上的陣便是輔陣，但是又與普通的輔陣不同，有陣旗和陣意，沒有陣眼，至於陣靈，”他了懷中白貓，“先不說陣靈。你看那湖上修築的高樓，有幾點了燈，又有幾沒有點燈。”

這個對於祁盼山而言並不難，稍稍一看便知，“一共十三座高樓，九座樓點了燈，四座樓沒有點燈。”

“那你再看看，九座點了燈的樓位置有什麼特殊的。”

祁盼山繼續觀察，這次他多費了些心神，一會兒過去了，他頓時心驚不已，“九座點燈之樓呈‘八方匯聚，羣星拱月’之勢！”

“你再看看那沒有點燈的四座樓。”

祁盼山轉目向那四座漆黑的樓，皺了皺眉說：“如果我沒看錯，那四座樓應該要算上最中間那座樓，形‘四散一擁’之勢。”

葉笑了笑，“你很有悟，不去做陣師可惜了。”

祁盼山略顯尷尬地搖搖頭，“先生擡舉我了。”

葉沒多說，看著那湖上高樓說：“九明四暗，十三陣旗。八方匯聚，羣星拱月，是爲陣意。不用我多說，你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祁盼山神複雜，“這個陣我聽山上前輩說過，一般用於‘鎮’、‘擡月’和‘養蠱’。這個陣原本有‘八星一月’便是‘擡月’，用來修煉、養靈寶的，但現在添了四顆‘死星’，如此一看，便是‘養蠱’吧。”

葉點點頭，“所以啊，那最中間的高樓之上有著一隻‘蠱’。”說罷，他又了懷中白貓。“一隻可憐的蠱”他在心頭說著這句話。

“陣旗陣意已知，那陣靈呢？一般來說，陣靈應該是備靈的靈、靈寶一類的存在，用來維持陣法的運轉，但是我並沒有在其間到靈。”祁盼山又問。

葉笑笑不說話，只是不停地著白貓。

白貓瞇開一條眼，看向祁盼山。

祁盼山陡然渾一冷，心頭大驚，“難道陣靈是這隻貓？”

白貓翡翠眼眸裡閃過寒芒，祁盼山頓時嚇得往後仰。

葉拍了一下白貓的腦袋，“不許兇人。”

白貓頓時泄了氣，老老實實地躺下來。

祁盼山嚥了咽口水，確定了這隻貓一定就是那陣靈，心頭不由得震撼，心念，“陣靈離開大陣都這麼厲害，那大陣又該是何等級別的啊，難怪先生說‘不止’。”他覺得，這小小一個明安城越來越讓人震驚了，或許這次的荷園會並不會太順利。

……

湖心高樓之上，最頂層。這裡沒有點燈，只是藉著樓下的燈能夠看路。

這裡是湖心，又是最高，風還是有些大，至能把人的袍吹得獵獵作響，能把人的頭髮吹得漫天飛揚。

白薇著子，覺著有些冷。忽然想抱著貓取取暖，卻不知道貓又跑哪裡去了，怎麼喚也喚不出來。

不經意地，朝著湖畔某個方向去，忽然覺得暖和了一些。

想，大概是錯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