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的一個時辰裡，秦三月預見了圖四象之氣的所有變化。

從起初東方角氐房心尾箕七宿的蒼龍逆首擺尾，到北方鬥牛虛危室壁七宿的玄武抗泰，西方奎婁胃昴畢觜參七宿的白虎回首，再到南方井鬼柳星張翼軫七宿的朱雀折翼。經歷了一個徹徹底底的顛倒四象，改換星宿的變化。

整個圖的氣息，除了那已經被剔除了氣的玉虛像以外，幾乎是徹底紊了。而正是這氣息紊到近乎狂暴的圖，讓那三首六臂的虛像伏首。這在外人眼裡看來，就是一張很大的太極圖先後吸收了玉虛像和三首六臂虛像兩尊虛像而已，並沒有其他的，可秦三月很清楚，這其間經歷了多驚心魄的變化。僅僅是讓玉虛像的氣傾泄，便已經是讓驚心不已了，更不需說之後的顛倒四象與改換。

到了最後，秦三月也差不多明白了，家之人是想將大安湖這邊已經型且穩定的氣息和四象氣息替到大明湖去。但是也僅僅只是知道這一點，更多的，諸如“星象”、“星辰之力”、“占星佈陣”這些就無從所知了。

不過，能夠到這些對於而言，也已經是足夠了，從修煉靈以來，所知氣息基本上是用於怪的知與控制，這對圖的知是第一次這般的酣暢淋漓，讓有一種傾心的覺。

因爲後續已經能夠練地演算到氣息的變化，所以便不再像之前到“蒼龍逆首擺尾”那般驚訝了，故此，附著了一縷氣息在上的井不停沒能再進一步去確定什麼。

見到那懸立於大安湖上的圖漸漸沉定下來後，井不停輕輕出聲：“衍陣結束了。”

唐康遠長天，赤霞落滿，燒紅了一片。粼粼硃似石子落水激起浪花一般，激起了一片水天一。

“接下來是點陣。”井不停說。

“太快下山了。”唐康淡淡出聲。

井不停輕笑著說：“聖人不需多慮，左司守的點陣乃東方大人所傳。”

“東方珂……”唐康呢喃一聲。

“聖人可對東方大人有疑問？”井不停笑著問。

唐康深深看了一眼井不停，並未看那深埋在眼底的星辰。他緩緩搖頭。

井不停微微頷首，轉過頭看著圖。

圖如同一牀從牀上落的被子，從湖上半空落至湖畔，落地的瞬間，勾連的氣息盡皆消散，各自分離開來。一百二十人以左懷恩爲首各自站在二甲天位。直到這個時候，衆人才恍然大悟，原來那圖並非一張紙布做的圖，而是一百二十個人。在圖揮灑其間，絕大多數人幾乎要忘卻掉那一百二十人，眼裡只有神晦暗的雙魚，待到這一切都沉寂下來後，出原樣後，才恍然大悟。

接下來便是點陣，也被做封陣，是陣法佈置“畫龍點睛”之作。

左懷恩原本便披散著的頭髮，此刻已經是飛舞招展著的。他與其餘一百一十九分開，獨自一人站在湖邊凸石上，上的氣息開始流變化。

人羣裡，秦三月臉上映著夕。面朝著夕，一顆心卻地系在湖畔。胡蘭依舊安安靜靜地護在旁，不懂陣法、氣息、四象，但是知道，這個時候對三月姐姐來說應當是極其重要的。從先生那裡已經知道了，三月姐姐接下來便要新增一門功課了，這無疑是敲開這門功課大門的敲門磚。

左懷恩那深陷的眼眶忽地飽滿了，深幽的瞳孔裡如同佔據了一條將人永隔的黃泉九幽，如、如星落，那說不上是磅礴還是縹緲的氣息盡皆鋪了出來，然後快速繞。他的氣息迅速地與整個大安湖、整個明安城的氣息融合匯撞，然後迅速回饋到他的。大陣接了他，將他視爲自己的一部分，可以任由他觀遍大陣每一個地方，可以縱每一個地方。

氣息的撞、匯、融合與反饋如同駁雜龐大的信息被秦三月捕捉，但是稚的無法將其層層解析，所有的氣息傾軋的意識，讓出現了短暫的失明與恍惚。眼前恍然一黑，險些失去平衡，好在胡蘭及時地穩住了。

“姐姐……”胡蘭擔憂地喊了一聲。

秦三月還沒來得及說話，臉頓時一片煞白，連同脣的被迅速空。還沒有收回的靈之力接到了更加磅礴晦暗的氣息，這完全不同於當時葉讓的氣息，與之比起來，先前那無疑是涓涓細流同大海做比。這氣息是由左懷恩傾灑的。

左懷恩凌空而立，上頂下，下抵上，將整個明安城的分開。在衆人的眼裡，這像是天災到來一般。上面是通紅的夕，下面是晦暗的黑夜，而他們此刻，站立於黑夜之中，向頭頂卻是麗的夕。

沒來得及驚恐，一切就沉定下來，夕落在城裡每一個位置，與之而來的還有和煦晚風。

“倒分。”唐康沉沉地說著。他清晰的記得，當初東方珂也是這般倒分來點陣的。只不過那個時候的倒分持續了三天三夜。

井不停笑了笑，“這便是東方大人的點陣。”

左懷恩腳踏雙魚，從湖上空緩步走來。其間一百一十九人無不合腰長禮。

他走到唐康面前，眼眶依舊深陷，飄飛的長髮重新變得順，他沒有任何變化，同之前。他笑著問：“聖人可還滿意？”

唐康遙枳香樓，浩然氣涌上，看見了那藏起來的三首六虛像，轉頭看向大明湖，那裡便換作了玉虛像。浩然氣浸大地，蔓延至整個明安城，發現一切都安定下來了，迴歸如常。

“左司守辛苦了。”

唐康沒有直接說滿不滿意，但是知道他的人都明白，他有不滿意的地方會直接說出來，什麼都不說便是最好的。

左懷恩抖了抖上的紅法袍，嘶嘶一聲，上面新增了一條裂痕。他手一招，手沒一片黑之中，從中取出一道幡旗遞給唐康。

“這是大陣的陣樞，還是由聖人你保管。”

唐康接了過來，浩然氣瞬間貫通整面幡旗，沒有覺到任何異常後，手一翻，旗子便消失了。

左懷恩回首了大安湖，一眼在其間看到了枳香樓上那位姑娘。他眼眶限得更深了，聲音低沉了許多，“還請聖人將那位姑娘轉移到大明湖去，越快越好。”

“養神的陣呢？大明湖那邊需要佈置嗎？”唐康問。

左懷恩搖搖頭，“當初東方大人在佈陣的時候，十六個陣眼，十六個區域每一個都有同樣的養神陣，聖人可以用陣樞去查看的位置。”

唐康心頭一，難得笑了笑，“東方珂不愧是東方珂。”轉而，他深深地看著左懷恩說：“還希他能從幽關全而退。”

“多謝聖人祝福，想必有這般祝福，東方大人能更加平安。”

左懷恩說話滴水不，唐康聽此也不再同他多說些什麼了。

左懷恩便轉對井不停說：“不停，下面就需要你了。”

井不停點點頭。

“需要觀星臺嗎？”

井不停搖頭。

左懷恩沉沉一笑，“也是，依你的本事，不需那觀星臺。”

井不停正了正，對唐康說：“明安城這般層次的觀星、衍星和定星需要花費一些時間，希聖人能夠諒解。”

唐康大袖一揮，“不需顧慮我，按照你自己的辦法來就是了。”

“聖人大明。”井不停頷首一禮。

唐康揮手，一滴墨珠落在左懷恩手心，“若是有事，用這墨珠喚我即可。”

左懷恩手指繞，墨珠漸漸去，知道唐康應當是有其他事了，“聖人請忙。”

不作他言，唐康邁步便消失於此。

唐康走後，井不停站直了許多，他笑著說：“聖人的氣勢果真還是比不了。”

“他是千年聖，你不必多比較，”左懷恩深陷的眼眶難得和了一些，“你的路還長，好好走下去，不會比誰差的。”

井不停眼中漸漸涌出星辰的痕跡，仰長空，緩聲開口說：“每個人都是天上的星星。”

左懷恩點點頭，四下之的生靈，都能在天上找到自己的命星，這是世間賦予的偉大規則。

“但是曲紅綃沒有。”井不停低低地吐出這麼一句話來。

左懷恩瞳孔一，“那你……”

“是啊，我來這裡就是想知道，爲什麼沒有命星。”井不停說罷，閉上眼，遮住眼中的星空。

陷沉默。

良久之後，井不停開口說：“左司守，若是你有時間的話，幫我算一個人的命好嗎？算命格這種事，你應當是比我通。”

左懷恩點點頭。

井不停捻指一，一道灰白的氣息掠出，泛一圈後，在左懷恩的手指環繞。

“就是這個嗎？”

井不停點頭，“這個孩子剛剛看著圖說了一句話。”

“什麼話？”左懷恩皺眉，關乎到圖的事，由不得他不上心。

“蒼龍逆首擺尾，顛倒四象，改換。”

左懷恩頓時一驚，“這不是剛纔圖四象之氣的變化嗎！爲什麼能被人看見！”

“對啊，我也不明白，所以才找你。”井不停笑了笑。

說罷，他頷首一禮，“不打擾左司守了，我再不去忙活，估計唐康聖人該升起了。”他轉便離去，沒人羣之中，沒有毫的違和，便如同來參加荷園會的讀書人。

“蒼龍逆首擺尾……”左懷恩呢喃一遍，深深地看了一眼連接大安湖與主城區的路，本就深陷的眼眶更加地深了。

……

唐康找到了李緣，在一棟酒樓裡。找到時，李緣正品著酒菜。唐康不喝酒，便只是坐在他的對面。

“一切順利。”唐康開口說。

李緣笑了笑，“若是讓左懷恩知道我還活著，估計憑著一玄袍碎都要來殺了我。”

“他殺不了你。”

“總歸是個麻煩事。”李緣停了停筷子。

唐康沒有就李緣和左懷恩之間的恩怨多說什麼。

“新的養神陣在大明湖，你安排一下，把那位姑娘轉移過去，越快越好。”

李緣點點頭，“荷園會上，你還是不面嗎？”

唐康淡聲說：“沒有必要。”

李緣似乎是想爭取些什麼，語速放快了一些，“法也好，總歸讓這些孩子們看一看他們嚮往的人。”

唐康深深地看了一眼李緣，眼中卻依舊看不出什麼預料之外的緒。最後，他點了點頭。

李緣心一下子暢快了，捧起桌上的酒罈子，一飲而盡。等放下酒罈子時，面前已經是空無一人了。

……

盛景奇象結束了，天也不早了，衆人這才驚覺已經快過晚飯的時間了，四下哄散，想著腦袋裡頭又多了一件以後可以在茶餘飯後，同孩子、友人吹噓的談資。對於絕大多數普通人而言，修仙界的事再怎麼絢麗，再怎麼多姿多彩，終究也只是飯後談資而已，談過嘆過後便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生活。

秦三月同胡蘭走在回去的路上，腦子裡想的仍舊是大安湖圖裡面的事。先前點陣時的倒分，太過磅礴的氣息讓許久都沒有緩過來，緩過來時卻發現一切都已經結束了，覺得很是可惜，不過知道自己現在的靈水平已經達到迴轉的地步了，可以據氣息去還原已經發生過的事，所以迴轉之前的點陣便是接下來的目標。

胡蘭多覺得有些無聊，旁邊的三月姐姐在沉思當中，看到個有意思的東西都沒得說。不過現在懂事了，知道各自都有各自的事，不能強求每個人都順著自己，沒有抱怨什麼，學著一個人玩也能玩開心。

兩人邁步在回去的路上，微芒的夜許好，踩著微風與燈。

……

氣氛低沉的夜裡，總歸會出現那麼一件事，激起心頭的千層浪。

沒有下筆心思的白薇，只得睹思人，呆呆地坐在房間裡，半邊臉在桌子上，用手掌抵著，就那般看著依舊沒有熄滅的提燈。許久許久。

直到枳香樓的人敲門送進來一封信，這樣漫無目的的時間才被打發。

打開信後，看見那信上寫著：

“白薇姑娘，你好。聽聞姑娘妙手可作天籟，曲終罷了鬼神哀。於逢時至，青梅學府誠邀姑娘參加荷園會，在文會上譜一曲天籟。此番相邀，有聖人唐康應允，姑娘大可不必在意拘束一事。”

落筆：青梅學府，戈昂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