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夜晚裡,大抵是重聚帶來的氣氛太過濃烈,睡意這種東西總是上不來。姑娘之間能說的話實在太多,多到本沒有一個明確的分類與統計。
起初,因爲忽然便見著了大師姐而思緒沒跟上的胡蘭,也在發懵當中慢慢回過神來。大師姐的出現和想過的不同,設想過大師姐會腳踏流雲,手持天火,然後一席白招展,帶著驚絕所有的氣勢落到邊來;也想過或許在自己到危險時,危急關頭時,大師姐忽然降臨,霸道地解決一切;還想會趁著自己在街上逛街時,悄無聲息地跟隨著自己,然後從背後矇住自己的雙眼問“猜猜我是誰”……
許多許多的設想一直在腦海裡萌生、發酵,然後慢慢地再帶上好的修飾與補充,便了那如同幻想故事裡面的麗場面。
而結果總是那麼平淡。直到在門口看到那一白,從發懵中醒來後,才明白,任何的幻想與修飾都比不上淡淡的眼神凝與一句“好久不見”。那是直擊心深的細語呢喃,是對思念的靈魂拷問,是對彼此的申度。或許沒有給人帶來上的刺激,或許不能讓人心澎湃,但那能讓人心底。
真的見到那一刻,胡蘭才發現自己並不是想看一個華麗的歸來場面,只是想看到大師姐而已。
簡單的念頭,迎來簡單的結果,最爲讓人嚼不爛。
一夜的訴說、傾聽……裡面是胡蘭歡快的笑臉,是秦三月溫的目,是曲紅綃憐的。
們之間說了許多。說了秦三月特殊的修煉、應天地靈的本事、超乎一切的演算能力、同井不停的對弈以及一路來細膩心思裡的三兩事;說了胡蘭超人的天賦、磕磕跘跘的破境經歷、橫山林斬妖除魔的驚險刺激、拔劍之時的悽慘模樣、悟出“一劍”劍意的玄妙已經以及最多的思念。
曲紅綃其實沒有多說關於自己的事,而胡蘭和秦三月從心底上也沒有必要去從那裡聽來在落星關的冒險經歷。們只是需要去傾聽們的事,然後給予們長的認可。
在目裡沉浸,在言語中沉醉。
“在們還年時,還未長起來時,比起師妹們的認可,師姐更需要的是一份掛念、一份無論我在天涯還是海角總有不曾忘與拋卻的羈絆;而師妹們更多的則是需要來自師姐的認可,需要師姐對自己的長與變化打分,簡單而言,便是需要一點疼、一點誇獎以及一點期待。
而當們全都長大了,全都在同一個層次了,這些掛念、羈絆、認可以及期待等等便會爲彼此眼中獨一無二的彼此。”
——葉以著漢字將這些話語寫在自己的冊子上。除了他以外,沒有人能看懂這些文字所含著的容。這將是他一直的,即便以後能同人分一切了,也將是不會提起的。
這種記載不是工作,也不是任務,所以他沒有用上任何超常的力量,只是一雙手、一支筆和一個寫了許多頁的本子罷了。就像以前,花上一夜的時間,去認認真真地寫一篇自己的思考與認可。這是一種習慣,而習慣是不應該輕易地去打破的。
將紙筆收起來後,葉坐在窗前,也不去想什麼事,放空大腦,直直地著遠方,由著時間在指尖、髮上流淌而過。
一直到次日清晨,墨香從自己的修煉中醒來,在院子火炤裡升起了靈炭火。雖然都是修仙之輩,天冷了也不必烤火取暖,但是炭火能帶給人的溫暖之意始終不可替代,這是一種文化和傳統。按照先前的吩咐,墨香升完火候就出門去置辦食材等等,他纔回過神來。
清晨的百家城還在霧氣籠罩當中,但各個街道、路口以及公用建築上都亮起了霧燈,將整座城池點亮,不顯得那麼的冷清與慘淡。這麼多年以來,百家城地衆多大人們並沒有去想辦法解決這每到冬天便存在的冰晶霧,而是將其當做一種獨特的景觀看待,寧可多消耗資源年復一年的點起霧燈,也不願去解決。一心只顧修煉的人很很,更多的人還是會選擇多多,而這霧燈或許也是一種,畢竟,晨霧籠罩,點起霧燈的百家城的確很麗,有仙境一般的夢幻縹緲,卻又不失人煙氣的真實。
葉從房間走出去,到了院子裡。走進火炤裡,在靈炭火前坐了下來。靈炭燃燒的時候會在周圍形小型的靈氣漩,雖然不比那些專門的聚靈陣,但坐在這裡到底不會只是烤閒火。
不一會兒,另一間房間開了門,曲紅綃從裡面走出來,一頭及肩短髮乾淨整齊許多,看來秦三月有按照叮囑替師姐打理頭髮。
“先生早上好。”曲紅綃走過來打了聲招呼。
“坐著罷。”葉說。
曲紅綃順聲坐了下來,靈炭火的火映照在臉上,明麗一片。
擡手順了順頭髮,然後說:“三月的手藝很好。”
葉笑了笑,秦三月的手藝是在他這裡學的。
“平時裡,胡蘭的頭髮一直是在打理。”
曲紅綃看了看葉,“我記得我走的時候,先生你頭髮還很短,鬍子也還沒長出來。”似乎是覺得自己這般說不恰當,又補充道:“不過現在看上去更有先生的樣子。”
葉手抱著膝蓋輕輕晃了起來,“哪有什麼先生不先生的樣子,外貌就是一張紙,多容在上面一瓢水就打爛了,只不過是求個心安理得而已。”
“先生說的話總是很奇怪。”曲紅綃聽來不住說道。
葉問:“哪裡奇怪?”
曲紅綃想了想說:“很多話都像是在說另一件事,只不過換了個方式表達,而且這種表達似乎不是說給聽者聽的,是說給自己聽的。”
“或許吧。”葉看著獵獵的火,剎那地,有些恍然。
“先生有心事嗎?”曲紅綃認真地看著葉問。
葉也看了看。在這一點上,葉看到了三個學生的不同,只有曲紅綃纔會徑直地問出來“有心事嗎”這般話,而秦三月則是會鋪墊一會兒,再從自己的回答的字裡行間去分析,至於胡蘭就是沒心沒肺了,兒注意不到這些。
“沒什麼心事。”他笑了笑,輕聲說。
曲紅綃跟秦三月不同,如果是秦三月的話會換個方式和角度繼續問,但便是點了點頭不再多問下去。
“昨天晚上從三月那裡聽了一些關於先生的事。”曲紅綃換了個話題。
葉問:“哦?什麼事?”
曲紅綃說:“黑石城的、雲城的、明安城的還有其他的事。”起頭,補充道:“說得最多的是關於白薇姑娘的事。”
“白薇……”葉清一聲,看著曲紅綃問:“你想問什麼嗎?”
曲紅綃眼神裡充滿了不確定,但又點了點頭。不太確定自己想問什麼,但的確是想問。
“雖然三月不曾同我說起白薇姑娘與先生到底是何許關係,但是聽描述來……”曲紅綃想了想,“白薇姑娘應當是喜歡先生的。”
葉笑了笑。曲紅綃果然是個很直接的人。秦三月在同他說起這些事的時候,都是變著法子兜著圈子地各種暗示。
“你想問我這是不是真的嗎?”
曲紅綃搖頭,“這個結論我很確定,喜歡先生這種事在我看來是尋常的。我相信,同先生相得久,或多或都會喜歡的。”
“爲什麼想和我說這些?”葉問。
曲紅綃說:“以前從許多人那裡都聽過,越是高深的人越是難以置自己的,因爲那往往會牽扯很多。在道門裡,我的一位師祖便是陷在沒有置好的裡陷了許久,到現在也還間雜了愧疚、無面對的複雜心思裡,久久破不了劫關。”
葉笑著問:“你擔心我也淪落到那樣的地步?”
曲紅綃神有些複雜,有些理不清自己的思緒,“我知道這不應該是我擔心的,但就是忍不住說到這裡來了。”出些歉意。
葉搖搖頭,“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說了就說了。”
“那先生對白薇姑娘如何呢?”曲紅綃問。
如何……這個問題葉一時也想不明白,畢竟從認識白薇到現在也從來沒有同明確表達過什麼。但若是真的論起來的話,他還是篤定自己的確是把當作自己特殊的存在來看待的,至於是哪樣層次的特殊,在他看來不由他自己來決定,而應當是同白薇兩個人一起來決定。
“實實在在的,但你要讓我同你說個,我是說不出來的。”葉說道。
之所以說不出來,本上還是這座天下的觀念大有不同。在這座天下里,諸多的上的羈絆並沒有一個明確的說辭,不像在地球,便是有著個、夫婦、知己等等的稱謂,而且在觀念上,人們很在乎一個名分,便是明確地要同一份打上一個名分的標籤。但是在這座天下有些不一樣,往往兩者之間只需要有著便是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標籤式的東西來限制住這種。
所以,葉無法在曲紅綃的觀念上地同說起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關係。畢竟,葉知道自己同白薇之間不需要特地地說一個“做我男()朋友吧”、“我們親結婚吧”、“做我的神魂伴吧”等等的話語,相互之間繫著一份真切的便夠了。
一座修仙問長生的天下了,總還是沒那麼多的閒時間去專門給各種來個稱謂。
“真是複雜得人弄不懂啊。”曲紅綃不由得嘆一句。
葉笑了笑,“哪裡來的這麼多慨啊。是不是自己也上了這麼個事?”
曲紅綃聽來也不覺得面紅,腦海裡浮現起溫早見的影來。琢磨片刻,在心裡頭思忖,然後說:“昨晚聽三月描述的時候,我覺得白薇姑娘於先生的況有些像溫早見於我的況,但我於溫早見又不像先生於白薇姑娘。所以這就讓我有些犯難了。先生你說,溫早見是不是真的像是白薇姑娘喜歡你那樣喜歡我呢?”
“你自己覺得呢?”葉莞爾。
曲紅綃難得地有些認輸,“這種事對我來說太難了啊。”
葉面帶笑意,“我以爲你真就是上的榆木腦袋了,沒想到還會去想一想。”
曲紅綃聽見葉這樣說,微嘆,“果然,的確是喜歡我的吧。”下意識地順了順頭髮,“同樣是一個人,爲什麼會喜歡我呢?我不太明白。在落星關的時候,也沒有到對其他人和男人有什麼不同。”
葉問:“你爲什想要弄清楚這件事呢?”
曲紅綃說:“如果真的對我抱有那樣的的話,我就想找個機會,真正意義上的拒絕。”
葉說:“如果是這樣,對來說會是一件很難過的事。”
曲紅綃目裡些許不忍,但更多的是堅定,“我篤定了我的路,沒法給想要的,又何必給期。我不願意把吊在我邊,也不應當順著我來,而是應該有著自己的世界。”
葉輕聲問:“那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沒有你,的世界就沒有彩了,或許你,纔是的世界呢?”
曲紅綃一愣,面帶著極大的疑,“會到那樣的層次嗎?我們認識了不過一年多的時間,會足以到那般嗎?”
葉笑了笑,“在我以前的地方有過一句話,真正的經得起時間的考驗。但是,真正的不一定需要時間去磨礪,有些時候,即便是一個輕巧的作,一句無關輕重的話,一個不經意的眼神,都蘊含著無限的。”
地球是一個社會分工很明確的地方,十分適合人類的發展,但那對於而言,卻是極其不理想的地方。在各種各樣的社會、人際、生活要素的衝突下,再真切的或許都會敗下陣來,尤其是同等特殊到了極大的衝擊。但這座天下不一樣,沒有什麼關乎到種族、社會等等的大分工,以著極端的利己主義存在下去,這樣的地方或許不適合種族與社會的進步,但一定是、私慾發展的理想國度。所以,當初溫早見同翁同說起自己喜歡曲紅綃時,沒有到任何的異樣眼神。
如果這一切的一切發生在地球那個地方,葉作爲一個先生或許會爲曲紅綃考慮到世俗層面上的事,在這座天下,他雖然依舊會去爲學生解,但會尊重學生的選擇。
“不過,終歸到底,溫早見喜歡你是的事,把你當做的世界也是如此,你沒必要因此便揹負上思想力,你依舊可以做出自己的選擇來。”葉說。
曲紅綃問:“如果因此傷害到怎麼辦?”
葉搖頭,“如果你拒絕了,心裡傷,那隻能是因爲自己喜歡上了你,你有拒絕的權利,而且沒有必須去承擔的後果的責任。”說著,葉不住笑了笑,“而且,紅綃啊,你不要以爲你明確拒絕了,就會放棄喜歡你。”
曲紅綃角苦,這一點自然看得出來。“先生,我到底該怎麼辦?”
葉不急不緩地說:“如果明確了自己的想法,便大膽的去拒絕,不用背上思想包袱,如果還沒有明確,那便不要輕易下決定,你自己先前也說過,這種事要妥善理,不留憾和禍害。”
“但是在這之前,我想問你一個問題。”葉看著說。
“先生請問。”
“你真的打算一個人走到最後嗎?”葉認真地問。
曲紅綃頓了一下,“未來還有那麼多年……”
“一心向道沒有任何錯誤,你不必礙於我的看法。”葉打斷。
眼神堅定,“我真的打算一個人走到最後。”
葉用火鉗夾了一塊靈炭到炭火堆裡,“那樣的路越走越冷清的,越走丟得越多,無人相擁取暖,便要獨自一人承淒涼。”
曲紅綃笑了笑,昨晚笑過許多次了,的笑已經不再生,“一個人承便一個人承,到最後敗下陣來也怨不得別人。”
葉沒有去說什麼“那樣有什麼意義”之類的話,對於曲紅綃來說,一心求道便是最大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