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秀湖上百個大大小小的家族，我們要挨個挨個去嗎？”

胡蘭從後面扯了扯曲紅綃的小指。

曲紅綃小指勾了勾，順勢將胡蘭牽住，一如還在黑石城的時候，“並不是所有的家族都有資格讓我親自拜訪。”

“誒，這可不像大師姐會說出的話。”

曲紅綃輕輕看了一眼，“雖然這麼說有點囂張，但事實如此。我並不是以曲紅綃這個名字去拜訪的，而是以駝鈴山人間行者的份去拜訪的。”

“駝鈴山誒，道家三大聖地之一……”

曲紅綃說：“神秀湖是天下勢力聚集數一數二的地方，也是儒家除了學宮以外的大思想起源地。但到底是諸多勢力聚集地，分了層次，我代表道家駝鈴山，便是在層次上不能落對。”

秦三月跟在一旁，口問：“曲姐姐既然爲道家弟子，而且份還那麼尊貴，爲何又會拜在老師門下呢？雖然老師明確了自己並非儒家之人，但到底是教書的。”

曲紅綃回答：“我的選擇不到門派限制，便是真的拜儒家也可以，只不過儒家不敢收我這個學生而已。至於先生……當初初遇先生，我未知斂之意，被先生破了心境。”說到這兒，岔開說：“可不要覺得我當初心境孱弱，那只是對先生來說孱弱而已。”

“然後呢？”

曲紅綃無奈一笑：“然後我沒什麼補救的辦法，因爲心境破得徹徹底底了，而且還不知緣由。無可奈何之下，見到先生收學生，我就只好去嘗試能不能拜他門下，然後去尋找心境被破得原因。”

胡蘭眨眨眼：“聽你這麼說，我怎麼覺先生是故意的呢？”

曲紅綃搖搖頭：“破我心境可能是故意的，畢竟那時候我有些冒犯。但收我做學生不是故意的。”

“爲什麼這麼說呢？”

“我聽先生說過，當時他收學生，只要錢他就收，不論是誰。不過當時報名的就我一個人……後來你家爹爹把你送來了……”

胡蘭一臉難以置信，“我……我也只是錢就收的學生嗎？”

曲紅綃老實地點頭說：“是的。”

胡蘭頓時覺心裡坍塌什麼了，那種作爲先生最疼的小弟子的獨一無二的覺沒了，因爲這個位置是隨隨便便一個人都能勝任的。苦唧唧：“我一直以爲先生是喜我，覺得我聰明才收我做學生的，看來是我想多了。”

這件事秦三月最清楚，因爲是最早跟在葉邊的。知道，如同曲紅綃說的那般，當初只要錢就能爲葉地學生，剛開始的時候，還想拜葉門下，但因爲不起錢，一直只是個小保姆，後來葉認可了才正式收做學生的。記得那個時候葉還在嘀咕學費那麼便宜都沒人來。有心安胡蘭，但又不忍心再對撒謊，便說：“沒關係的，你看老師現在不是很喜歡你嗎，你用自己的本事贏得了老師的歡心呢，很了不起。”

胡蘭如同焉了的茄子，“可那有怎麼樣，我從來都不是先生獨一無二的存在，是可取代的，換一個人也能討先生喜……”越說越傷心，丟魂一般愣愣地走著。

秦三月聽來不滿心笑意，雖說胡蘭一路來長不，但到底年齡在那裡，還帶著小孩子的心思，想要當喜歡的人獨一無二的存在。

剛這麼想，胡蘭登時轉過頭，面惶恐地問：“我在你們眼裡不會也是可以取代的吧……”

秦三月莞爾一笑，“怎麼會呢，兩百多個日夜都過來了，誰能取代你啊。”

秦三月說話還頗爲委婉，曲紅綃就直接多了，一掌蓋在胡蘭腦袋上了，“你是我獨一無二的小師妹呢，可不要想太多哦。”

胡蘭心裡頓時好一些，但想來先生那裡，不覺得痛心。覺得自己跟先生的是被幾貫銅錢懸著的，經不起時間的考驗了。

瞧著這般樣子，曲紅綃同秦三月對視一眼，各自眼裡都是無奈與好笑。不過倆都沒有刻意地去安，畢竟從某種意義上，這種認識的變化也會是一種長。

胡蘭認爲先生是獨一無二的存在，於是站在單純的思考上，也認爲先生收做學生，是他們之間的緣分，是無可取代的。而現在，突然得知自己一直堅信在心的緣分與羈絆其實源於任誰都能拿得出來的幾貫銅錢。所以覺得自己奉之莫高的東西對先生來說並不珍貴。不對等讓一時接不了。

胡蘭很聰明，但到底沒有會過太多的歷程。葉在心裡佔得越多越重，現在心裡就有多難。

“這種事嘛，你不要想太多，到時候去問一下老師，你就知道了。”秦三月相信葉能懂得胡蘭這種況，也會給很好的答案。

胡蘭埋著頭，語氣有些低沉，“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真的在先生眼裡是可以被取代的，該怎麼辦？畢竟，他的心思我們從來都看不徹。”

秦三月輕聲細語地說：“老師一直在教導我們，要我們走自己的路……如果真的是那樣的結果，也不能改變一直以來所持有的的信念。”

不知何時，胡蘭純潔的雙眼了已經多了些其他的彩，就像做給自己的夢漸漸地走進了無法去控制的東西。

見著胡蘭眉目一副思忖之樣，曲紅綃不問：“在想什麼？”

胡蘭沉默了許久，許久沒有說話，直到將臉上的彆扭全部打散後，才輕聲說：“我在想，先生會給我怎樣的回答。”

“不要去想。”曲紅綃搖頭說。

胡蘭看著，微微張，“爲什麼？”

“因爲在這件事上，你想要什麼回答，先生就會給你什麼回答。”曲紅綃說。

這句話蘊含著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曲紅綃自己也無法去作出更多的解讀，但覺得這是極大的可能。

秦三月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因爲這本來就是一個帶著玩笑質的話題，怎麼說著說著突然有些嚴肅起來。雖然覺得不太合理，但是並沒有去點破，而是陷了思考當中。想問題向來想得比較全面，從曲紅綃的態度與所說話的容看來，猜測可能是曲紅綃從先生那裡知道了些什麼，但是選擇了瞞。

沒有去問，將自己的思考放在心裡頭。覺得如果真的是自己猜想的那般，那麼選擇瞞應該也是有著理由的。

之後的話題裡，秦三月便岔開這件事，把們的思緒轉移開來。

胡蘭雖然很在意這件事，但不是多愁善的人，即便真的是很煩悶，到一定程度後也只會放進心裡，由著時間去排解，實在是難以排解，纔會傾吐出來。而當把煩惱之事全都收起來了後，很快就會恢復到本來的樣子。

從朝天商行府區離開後，經過地寸陣法，們來到了大麴湖。大麴湖位於百家城正西邊，中間還隔著許多湖泊和島嶼，是七大家之一的公孫家所在之地。這拜訪大家的第一趟，便是公孫家。曲紅綃沒有依據各大家族的層次給自己的拜訪定個順序，隨隨便便挑著來，只要是那七大家就行了。

大麴湖的風景並不算多好，偌大一個湖泊只有一個孤零零的島嶼在上面，島嶼上滿滿的建築，像是一座修在湖上的小鎮。而那一整片，便是公孫家了。

早在曲紅綃剛進北國之境的時候，差不多各大家就知道要到了，提前便做了一些準備。所以，當曲紅綃三人剛走到大麴湖邊上時，一名著束儒衫的青年便劃著船從霧氣裡出來到了他們面前來。

“小生公孫禮，家主公孫如意之令，特來迎接曲姑娘。”

公孫禮的模樣是溫和儒生的模樣，恭行言語之間如他的名，盡了禮。比較有特點的便是，他右眼上的眉是白的，與左眼的黑眉形的反差很強烈，但他上的氣息沖淡了這種反差，看上去也還和諧。

曲紅綃沒有在意這樣的迎接方式，知道公孫家一向家風平淡，不喜浮誇，讓公孫禮這個家族這一代的代表人來迎接便是盡了最大的禮數了，而且也是比較周到的考慮，畢竟公孫禮是同輩人。開口說：“們兩個是我的師妹，這次與我同行。”

公孫禮聽來微微一愣，他可沒聽過曲紅綃還有師妹啊，稍稍一想便將其當做不是不同門的同系師妹吧。他將目轉在胡蘭和秦三月上，略微掃視一番。秦三月他沒有覺到什麼特殊的，倒是在胡蘭上分明地到了悉的氣息，一書卷氣。到這書卷氣後，他很確信，不是跟著頗有造詣的教書先生，或者不是有著相當了得的文運的話，應當不會有著這種層次的書卷氣。

這書卷氣讓他有些懷疑胡蘭的份。他沒有把心思表現在臉上，笑道：“請三位上船，家主已在等候。”

胡蘭看了看曲紅綃，以神念問：“我到時候是不是該在一旁不說話就是了？”

曲紅綃迴應：“不用拘謹，想說話便說。”

胡蘭點點頭。

秦三月只是憑著靈之力的應，便能到胡蘭和曲紅綃之間的神念通，也跟著點了點頭。

然後三人便上了船。

船不大，甚至說有些小，像是普通的小漁船，但是格外地問，站在上面如履平地。

公孫禮輕悠悠地劃著船，“曲姑娘來得早的，離著大還有二十天，很多大勢力都還沒來。”

曲紅綃開口說：“我自己想早點來，不代表駝鈴山的態度，只不過爲行者，進了神秀湖，便先行拜訪，過些時候，應該還會有其他道家的人來。”

“曲姑娘知道會有那些道家人前來嗎？”

曲紅綃搖頭，“不知道。”

公孫禮點頭，然後笑了笑，氣息很平和，如同溫玉，“在家裡讀書時，到外面拜學時常常聽聞曲姑娘的事蹟，如同神傳，頗風姿，本以爲應當是冷酷凌厲之人，如今一見，倒是覺得很平和。”

曲紅綃說：“拋開份，我也只是個普通的尋道之人，與其他人無兩樣。”

“若是曲姑娘你都自認普通，那我等怕不是隻能說慘淡了。”公孫禮打趣道。

曲紅綃說：“不必誇我，也不必妄自菲薄。”

公孫禮笑著點點頭，然後加快了搖漿的速度。經過這樣一個簡單的接，他明確了一件事，曲紅綃或許要比傳聞中更厲害。在許多的傳聞之中，總是能直觀地到曲紅綃戰鬥能力、悟道本事的強大，而在格、爲人世上便是冷漠、孤高的。但現在看來，似乎並不是那樣，不是一頭尖的孤冷，而是更難以讓人去琢磨的“普通”，沒有優點，也沒有缺點。要說個不普通的話，就只是的子有些清淡。

公孫禮始終明白一個道理，一個格鮮明的人要比一個格不鮮明的人好相、應對的多。

他不是個話多的人，更多的事喜歡放在心裡去思考，一路思考著，輕舟便過了大麴湖，停靠在水排上。

“曲姑娘，到公孫家了。雖然名字是個家，但我們本家人喜歡把這個地方公孫鎮。”公孫禮先行從小船上下來，用繩子綁好。

曲紅綃三人從船上下來，向前面去。就像公孫禮說的那樣，這個地方真的像是一個鎮子，不論是佈局還是建築風格都很像。一條青石板路從這湖邊延展上去，路旁皆是黑白兩種調的瓦房和平房，絕大多數的建築都不超過兩層樓。看著這樣的地方，會有一種下一刻便有人牽著一條牛走過的覺。

“真的很清淡啊。”曲紅綃心道。

公孫家像極了水墨畫裡面的傍湖水鄉，與外隔世，不叨擾。

隨著公孫禮的步伐，進了鎮子後，便看到走到路上的男男都穿著得的儒衫儒，行爲舉止上也皆是溫良恭讓，卻又不失活力。比起一個家族，這裡更像是許多好讀書的人聚集在一起生活的地方。

一路過去，見著的人都同公孫禮打招呼，公孫禮一一回應過去。

曲紅綃三人吸引來不目，畢竟們的穿著一看就不是本家人，而又由公孫禮領著，定然是比較重要的客人。本著非禮勿視的態度，他們只打量一眼，就不再多看。

公孫禮盡了地主之誼，一路過去爲三人介紹這鎮子上的事，曲紅綃和秦三月沒怎麼說話，倒是胡蘭天好奇，問得比較多。

最後，他們到了一個很大的一層式四合院前。

“這裡便是公孫鎮家主本家住的地方。”公孫禮說。

四人進了院子。院子裡的裝飾很隨意，種了棵樹，搭了一個小亭子便是了。一個魚池佔了很多的地方，魚池裡種的荷花已經枯得只剩下桿子了，一羣純黑的魚在池底遊著。

繞著魚池走到另一邊，進了正對著門的房間，這是一間客房。

首位上已然坐著一箇中年書生了，鬍子留個半個掌那麼長，眉眼漆黑如墨，正捧著書看著，見到四人走進來後才放下書。

公孫禮先開口喊道：“家主。”

曲紅綃循禮微微拱手躬，“駝鈴山人間行者曲紅綃，見過公孫家主。”秦三月和胡蘭跟在後同一般行禮，“們兩人是我的師妹。”

公孫如意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笑道，“請坐吧。”

曲紅綃三人坐在一邊，公孫禮坐到另一邊。

一個書打扮的年提著茶壺，端著茶杯走上來，爲幾人添了茶。

公孫如意開口說：“家裡沒什麼東西招待，一些淡茶解解吧。”

曲紅綃開口說：“公孫家主言重了，能品公孫家的茶，已然是幸事。”

公孫如意笑了笑，沒在這種事上多說，“每次神秀湖這邊有什麼大事的時候，道家的人都來得最晚，你這次倒是開了先河，來得最早。”

本著禮數，曲紅綃品了口茶，覺沒有三味書屋裡的茶好喝，便放下了，“我從駝鈴山出來後，已經許久沒回去過了，這次來神秀湖是我個人意願，便想早些來看看走走。”

“這應該是你第一次來神秀湖吧，覺得怎麼樣？”

曲紅綃點頭說：“之前從中州來東土時，因爲時間頗，便只是路過沒有瞧到夏天的神秀湖，這次再來已是初冬了，初冬的神秀湖很有意境，的確是個適合讀書的地方。”上一次之所以路過神秀湖而未進，是因爲從神宮出來後，溫早見便跟著了，那個時候急於把甩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