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歡離合這種事掉眼淚很正常，葉向來不覺得有什麼丟臉的。他沒有去打擾姐妹二人的歡聚，獨自一人來到了這棵大樹更高的地方。

小世界是有邊界線的，它不像外面那座天下，連接著廣袤無垠的宇宙。

葉現在便在這頂端的邊界。規則、質在這裡的構築已經失去了協調，呈現出無序的混沌狀，像是流沙，不斷地以著無規律的方式旋轉。

而即便這裡是邊界，這棵大樹，也就是傳說中的通天建木依舊沒有到頂，甚至還差很遠。

“傳說中，建木長於天地中心，爲天地支柱，下紮人間大地，上連接天界穹頂。”葉向建木穿這小世界邊界的位置，開口說著。

他的聲音在這裡顯得頗爲空茂，或者說，頗爲空寂。

“那上面，是天界嗎？”葉笑問。

沒有人給他回答，他等待著，很耐心。

許久之後，一道聲音終地在他心裡幽幽響起，“傳說，始終當不得真，你應該清楚這一點。”

葉眼神空的，看不出緒來，“練氣、築基、金丹、元嬰、分神、虛、合、大乘、渡劫。世人一直在這些境界裡，追求、拼命，直到迷茫、徘徊、憾、絕。他們堅定地相信著，渡完世劫後，便是那無上的仙，永生的仙。不智慧的人曾思考過，了那仙后，便能在新的天地，尋求新的人生，他們開始思考，新的天地在哪裡，如何抵達，是何等的景象。你覺得，他們認爲得對嗎？”

“……”建木沒有回答。

葉繼續說著：“一代一代的人，不斷地尋求，但一直尋求不到，於是，他們將希寄託在那傳說上，傳說中，長於世界中心的通天建木連接著天界。他們又開始尋找建木，可是尋找建木就像他們尋找那仙之地一樣，尋不到。”

“那麼問題來了，是誰告訴他們‘仙’這種存在的呢？”葉平靜地問著。

“那是一種希，一種不斷向上的希。”建木說。

“你在答所非問。”

“我不知道答案。”

葉笑道：“是嗎，那真是令人憾啊。”

“那，你知道答案嗎？”

“誰知道呢。”

“那就，讓時間來告訴世人答案吧。”

葉看著建木延出小世界的地方，目不斷地穿出去，直到看到那一片骸橫陳的星空，看到那枯坐在樹葉上眉心點著硃砂的俊秀年……他收起目，消失在這裡。

眨眼間，他落在莫芊芊旁邊。

“葉公子……”莫芊芊喊了一聲。眼眶還帶著紅，不過神看上去好多了，眼睛都明亮幾分。可想，白薇平安無事給帶來的鼓舞又多大。

葉點頭，問詢：“說完了嗎？”

“嗯。我從薇姐姐那裡聽了你們的事。”

葉挑眉，“什麼都和你說了？”

莫芊芊抿一笑。

葉扶額，“兜不住事的人啊。”他晃晃頭，笑了一聲，“算了，你沒事就好。”

莫芊芊看向葉的眼神帶起了別樣的緒，“多謝葉公子。”

那是真摯的謝，與崇拜。

“之後呢，你打算如何？”

莫芊芊呼氣道：“我打算繼續在這裡修煉，不過，不會再和以前一樣了。”

“怎麼說？”

“之前啊，”莫芊芊蹲坐下來，看著樹葉隙之間的夜空，“我是爲了薇姐姐修煉，而現在，薇姐姐告訴我，要爲自己修煉，要有自己的彩人生。”

葉笑道，“算是說了句對的話。”

莫芊芊咕噥道：“薇姐姐一直都是對的。”

葉算是明白了，莫芊芊對白薇的信服程度不是一般人能夠取代的。

“我們約定好了，互不打擾各自的生活，等再見面時，一定要讓對方刮目相看。”莫芊芊說。

葉點頭，“不錯的約定。”

“所以，葉公子你這片樹葉就送給我，好嗎？”莫芊芊請求道。

“話題轉得這麼快嗎……”葉看著莫芊芊的真摯目，沒有拒絕，那樹葉也不是什麼多珍貴的東西，“行。這樹葉已經和白薇的那朵櫻花聯繫起來了，你可以藉助它隨時和白薇說話，不過嘛，有點費心神，你現在大概撐不了太久，不要勉強啊。”

莫芊芊開心得蹦了起來，一把抱住葉，“多謝姐夫！”

葉愣了一下，然後笑了起來。莫芊芊的稱呼讓他有些猝不及防，不過想了想，也還是覺得這樣的莫芊芊纔是所認識的莫芊芊，永遠那麼的富有熱與活力。他想，有這樣一個妹妹也還是很不錯的。

莫芊芊沒有抱太久，撤開步伐後，問：“姐夫，長安老祖應該是和你一起來的吧？”

葉點頭，“你怎麼知道？”

“你上有五味人生的味道。”

葉笑了笑，“的確，來之前，同他一起品了品茶。”

莫芊芊問：“他現在在哪兒呢？”

“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可能一段時間裡你都見不到他。”

莫芊芊點頭，便沒有再問莫長安的事，知道，既然是葉說了很重要的事，那肯定是真的很重要。平時裡，在莫長安面前雖說顯得比較蠻，但也不是真的不講道理，分得清楚形。

“我想跟長安老祖道個歉的，既然他有事忙著，覺上去打擾也不好。那姐夫你可以的話，就先把我的話帶給他吧。”

葉點頭，“你要帶什麼話，說吧。”

莫芊芊眼珠子轉了轉，然後說：“就說，”提高音量，大聲道：“長安老祖，對不起！芊芊不懂事，讓你老費心了！”

葉被莫芊芊這神態和語氣逗笑了，笑著說：“沒問題，話我一定帶到。”

莫芊芊頓時覺輕鬆不，沒有事再煩惱著了。“那姐夫，你還要留著嗎？要留著的話，我就陪你說說話。不留的話，我就修煉了。”

葉搖搖頭，“我還是不打擾你了，本來也只是爲了帶給你白薇的話。”他想起什麼，“對了，先前我到莫家的時候，見到你的姐姐莫君雅了，似乎想見見你的。”

莫芊芊頓了一下，眼神片刻後，笑著說：“等有機會，我再去找吧。”

葉沒多說什麼，一個眼神他就明白，們姐妹間似乎有著矛盾。

“那我走了。”

“嗯嗯，姐夫再見。”

說走便走，沒有任何徵兆，葉無端消失在這裡。

莫芊芊獨自一人在這裡整理思緒，許久之後，重新定，然後封閉六識。

……

葉再找到莫長安時，是在白柯島下，一座巨大的地宮裡。他正在一片符文的海洋當中推衍。

數不清的符文在地宮中飛舞，相互之間勾連著許多許多的氣息，那些氣息以著頗爲玄妙的方式，不斷膨脹和發。

認真起來的莫長安算是顯出了一個符文大家該有的氣勢，與平時裡所看到的那老頑的形象出極大。

葉沒有去打擾他，將莫芊芊所說的話以靈氣留在這裡，便離去了。等莫長安做完推衍，便能聽到莫芊芊的話。

一番折騰下來，已經是次日的清晨了。

葉獨自一人行走在白柯島的街道上，看上去像是這裡的一員，與其他行人們沒有任何區別。

昨天街道掃過雪後，一夜過去，又積滿了。不人抱怨著，怎麼這場雪下那麼久還不歇一歇。北國的冬天下雪的確多，但也並不是一直下個不停，總還是會歇一歇的，不像這場雪，下得那麼大還不停，甚至一點停下來的跡象都沒有。

在要求下，白柯島上，莫家的子弟們掃雪都是不能用神通法的，得像尋常人一樣，拿著掃帚，一點一點地掃，這也算是一種修行學習。這樣的修行偶爾來此的確讓人到新奇，但一直進行下去，便是厭煩與不喜了。不過，這樣也倒是能夠考驗人的耐心的。

葉走著走著，又看到了莫君雅的影，還是像前日那般，跟著這些年輕的子弟們，一起掃雪。

“葉先生要走了嗎？”莫君雅也看到了葉，走上前來打招呼。的打扮是標準的書玉打扮，形象也是標準的書玉形象，十分符合文人們對書玉的好想象，腹有詩書，氣質文雅，相貌和，談吐恬淡。很完，而這份完又沒讓顯得遙遠，反而更親和力。

葉點頭，“不便打擾了。”

“老祖沒有在嗎？”

“他有些事要忙著。”

莫君雅便笑著說：“那我送送葉先生吧。”

“不必如此。”

“葉先生不用客氣，這是我該做的。”

覺得讓一位客人獨自離開是失禮的行爲。老祖有事忙，作爲莫家這一代代表的自己便要去彌補這份失禮。

葉想了想，點頭說：“行吧。”

莫君雅微笑著在前面領路，“葉先生這邊請。”

剛邁開步伐，雪便又大了幾分，便詢問：“葉先生需要雪傘嗎？”

葉搖頭，“幾片雪，無關要的。”

“這場雪，估計要下許久。”

“是啊，整個東土都是如此。”

莫君雅微微皺著眉頭，“也不知是不是什麼壞的預兆。”

葉笑了笑，“北原那裡大半的土地下了幾千年的雪了，也沒什麼壞事，不用多憂心的。”

莫君雅搖頭，“葉先生可能不知，現在的天下越來越不安穩了，再過一段時間更甚，要人人自危了。”

“這場天下大勢，許多人說了許久許多。可到底是怎麼樣的大勢，卻沒幾個人說得清楚。”

“落星關那裡守不住，黑線要來了。”

“黑線裡面有什麼，你知道嗎？”

莫君雅搖頭，“我還接不到那樣的事。”

“那就對了。”

莫君雅疑問，“什麼對了？”

葉說，“你接不到那樣的事，意味著絕大多數人都接不到那樣的事，所以何來的自危。”

莫君雅微微頓住，然後笑著說：“可能吧，是我想太多。”

“不想不好，想太多又不好，你們這一代人，不好辦啊。”

“葉先生這話是什麼意思？”

葉搖頭，“沒什麼深奧的意思，你就當我是在嘆吧。”

莫君雅點頭。

“好了，就到這兒吧。”

“那葉先生慢走。”

……

從莫家離開後，葉回到自己的天。

現在算是真的沒什麼事了，著清閒的日子，看看書，研究一些食，時不時再到百家城裡去逛一逛。

之後的半個月裡，天裡陸陸續續也有不人來拜訪。

第二天的時候，竇問璇來了。來拜訪葉實際上並沒有什麼多重要的事，主要就是想和葉打近一些關係。這個人很明，幾次來拜訪葉，都沒有什麼功利的目的，表現得像是老朋友來喝茶烤火，做的事也就是聊天。單純地看待的話，的確分不清楚同人相是出於什麼目的，你會覺只是覺得你這個人很好，想和你往。若不是葉分得清這些事，大概真的要做了的朋友。歸結底上，與相朋友，並沒有什麼妨礙，只不過，每當葉反問自己如果自己只是個乾的教書先生，會如何時，總是得不到一個滿意的答案。所以，葉在跟之間劃了一條晦的界限。竇問璇未曾到這一條界限，以著的方式和葉相。

第四天的時候，莫長安來了，他看上去很興。不論是解開了葉所說的“把自己當一道符”的答案，還是莫芊芊恢復如常，都令他很高興。在天裡，他們喝茶聊天許久，各自盡了歡。過後的第二天，便傳來消息，莫家封島了。在這樣一個比較敏的時間段，莫家做出這樣大的舉，無疑是牽了整個神秀湖，乃至更多人的心思，各自對此抱有猜測，不斷地去試探，打聽緣由。葉清楚莫家封島的原因，倒懸之地最大的被揭開後，莫家急需在短時間打開枷鎖，爲大來臨時李命的助力。

第六天的時間，李命來了。與莫長安來時截然相反，他看上去相當疲憊。原本他的眼角便是有著難以消解的疲憊了，這麼一段時間過去，顯得更甚。他來葉天的時間也不長，只是坐著說了一會兒話就走了。莫長安在封島前已經告訴過李命緣由了，所以他來葉這裡也有道謝的理由。他沒有同葉說自己做了些什麼，更沒有讓葉幫什麼忙，問詢了一下敖聽心的事，以及葉的安排後，便離去了。

第七天的時候，師染來了。這位王大人一直都是那麼好看，遠遠地欣賞起來，當真是賞心悅目，但是一走近後，那凌厲的氣勢就頗有些傷人了。葉對此無，但是侍墨香就有些苦了，只是給王大人開了個門，就被嚇得六神無主，還是葉幫著才寧神下來，然後就不敢進王大人十米之。

師染來這裡來喝了一杯茶，說了幾句無關痛的話就走了。

等到第八天的時候，葉明顯覺到，整個百家城一下子忙碌起來，原本不急不緩的節奏像是山洪傾瀉一般，突如其來，沒有給太多人太多的息時間。數不清的人一下子涌百家城，朝天商行這邊以清淨爲賣點的的天區都變得吵鬧起來。不人，各種靈座駕不斷地出現，經過。

第九天的時候，整個神秀湖開啓了一道大陣，將籠罩在神秀湖的所有霧氣全部驅散，使得這裡一下子變得明朗起來。站在閣樓上，只是看向天空，便能看到源源不斷的大型飛行靈從天際而來，攜帶著各種打扮的、氣息或斂或張揚的人進百家城。整個神秀湖的氣氛變得張起來，對於百家城的絕大多數人來說，無法接這一點，他們習慣了在神秀湖不急不緩的平靜生活，一下子涌太多外人，而且幾乎都是那些大勢力的人，將神秀湖變一個劍拔弩張的地方，這是他們所不能接的。所以，這一天裡，衝突和矛盾多了不。每次有矛盾發生時，總是有人隔岸觀火，有人添油加火，有人息事寧人，這樣也形了一種微妙的平衡，沒有什麼大的爭端出現。

除去各家勢力來臨帶來了危機以外，也還有讓人覺有事的事。柯壽那《長氣三千里》上，上榜的人許多都來到百家城了，可謂是天才集會，他們的到來，會吸引更多的年輕一輩的到來。自然而然的，這些天才之間了機鋒與角力，對於平常人來說，看那些高高在上的天才人們爭鬥，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所以，百家城積灰許久的角力場重啓了，幾乎是不間斷地，有人在場中鬥爭。葉這個閒的沒事的人都去看了好幾場。不過，顯然的，《長氣三千里》上的那些天才們不會蠢到在這個時間段裡，去角力場中給看客們表演，大多數在角力場中鬥爭的都是那些有點名氣，但又不太顯眼的第二三梯隊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