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天裡，總計六人乘坐著小型飛舟，從隴北雪山起，朝著神秀湖出發。

胡蘭回頭去，隴北雪山的脊樑著天際，漸漸消失在大雪之中。紛紛揚揚的雪花從天上落下來，停靠在肩頭、髮、鼻尖、指頭上，並不隨著溫笑容，點綴其間，是上天所給予的裝束。從懷中取出發繩，然後用咬住，再擡起手，將背後的木劍撥開，把長頭髮收攏，用發繩束起。

昔日裡，那個長髮飄搖的喜歡大笑的胡蘭不見了，只剩下束了長髮，眉目凌厲的胡蘭。

曲紅綃回過頭去，看著胡蘭那高高的馬尾，許多許多的話凝聚一聲幽嘆，在風中消散，在雪中湮滅。

溫早見偏過頭，瞥了一眼旁的曲紅綃，只覺得今日的似乎要更加清冷一些。想，大概是雪天的原因吧，大概吧。

“你什麼名字？”子劍仙湊到胡蘭旁問。

胡蘭下意識地躲閃兩步，微微別過頭。

“誒，連個名字都不願意說嗎？”子劍仙手背在背後，彎下腰，將臉湊到胡蘭臉邊。

胡蘭又將臉別到另一邊，沉著聲音說：“我胡蘭。”

“胡蘭……胡蘭……蠻可的名字，和你很配。”

胡蘭轉過頭，略帶不滿地說：“什麼很配啊。”

子劍仙嘻嘻一笑，眉了，“你很可呀。”

“可是形容小孩子的。”胡蘭將手指指向敖聽心，“是用來形容的。”

敖聽心覺到在說自己，回過頭給了一個酣甜的笑容。

“看吧，這纔是可。”

“什麼？”敖聽心迷糊地問。

胡蘭微笑著說：“沒什麼。”

“哦。”

子劍仙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翻，倒是一點也不注意形象，也不顧及什麼。

胡蘭覺自己到了嘲笑與侮辱，但又無可奈何，就著個拳頭，咬牙在那裡悶著。

子劍仙收起大笑，做出抹眼淚的作，“你也才十一歲啊，怎麼就不是小孩子了？”

聽這般說，胡蘭反倒不生氣了，笑著說：“前輩怎麼認爲就怎麼認爲吧。”

子劍仙眨眨右眼，在胡蘭耳邊說，“我知道了，你在強裝鎮定，其實心裡面很氣對吧。”

胡蘭角，覺得這個人簡直是太令人討厭了，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明明不想跟說話，還是湊上來，是不是閒著沒事啊！衝著秦三月挑挑眉，傳達出“幫幫我”的意思去。

秦三月在一旁莞爾一笑。在一旁僅僅是看著，便覺得到這位大劍仙對胡蘭不僅沒有惡意，還有著相當程度的好。想了想，便輕聲問道：“這位大前輩，請問你怎麼稱呼啊。”

秦三月及時地把子劍仙的注意力轉移過去，讓胡蘭小慶幸般地鬆了口氣。

子劍仙揹著手，面向秦三月，眼含笑意，始終如春風，開口道：“或心使，爲翩翩者。”

只說了這句話，然後便笑臉盈盈得看著秦三月，“聽這句話，你猜猜，我什麼？”

秦三月手指挑起，輕聲說：“讓心起來，便能像蝴蝶一般只有飛翔。”挽目道：“我猜，前輩名字裡應該有蝶這個字，或者近意的字。”

“聰明！”子劍仙拍手道，然後又笑著說：“但憾的是，猜錯了。”

秦三月沉一聲，陷思索。

子劍仙趁此機會又將目轉向胡蘭，笑問：“要不然，你也猜猜。”

胡蘭皮笑不笑，“對不住前輩了，我是笨蛋。”

“嗯？”子劍仙拖長尾音，然後眼中泛起亮，“我懂了，你害。”

胡蘭愣了一下，然後氣極反笑，“不知道前輩是從哪裡看出來我害的。我臉不紅心不跳，站得直行得端。”

子劍仙忽地擡手朝胡蘭去，然後在臉上了一把。胡蘭吃痛，下意識捂住臉。

“咯，你看，你臉紅了，不是害是什麼？”

胡蘭結靈氣，聚攏水，在面前形一面水鏡，看到鏡子裡自己一邊臉呈現出十分顯眼的紅腫，心裡面頓時氣得不得了，想要大聲罵子劍仙，但話到邊又憋住了，就只是把眼睛幹瞪著。

子劍仙似不好意思，連忙偏過頭去，看向秦三月問道：“猜到了嗎？”

秦三月憐憫地看了一眼胡蘭，然後說：“心隨意，掠影疾空。我猜，前輩名字裡有‘意’或者‘空’。”

子劍仙閉著眼搖頭，“不對。”

“心隨，翩翩起舞。‘舞’或者說‘心’本。”

“也不是。”

秦三月無奈，“那我真的猜不到了，還請前輩告知。”

子劍仙像是私塾裡面教學生唸書的老先生一樣，揹著手，瞇著眼，“或心使，爲翩翩者。很簡單嘛，第一句第一個字，第二句最後一個字。”

“或者？”秦三月疑地問。

“是的，或者。”

“或者什麼？”

“我就或者，或者。”

“啊？”秦三月迷糊了，“這，跟那句話有什麼關係嗎？就單單只是兩個字含在裡面啊。”

子劍仙大笑著上下拍了拍秦三月的腦袋，將的髮型都拍了下去，“沒想到吧。”笑得眼淚都出來，然後說：“有時候啊，太聰明也不是件好事，想問題也不要想得太複雜了。”

秦三月忽然發現自己看不懂這個沒有什麼邏輯，似乎真的是瞎胡鬧的大前輩了。

一旁的胡蘭都不了角，幾乎是在心裡打定這個人是個笨蛋了。

一直關注著這邊靜的曲紅綃也頗爲疑，對“或者”這個稱呼陌生無比，從未聽聞過有哪位大劍仙這個名字。

“或者……或者……”秦三月許久沒有在這樣的事上壁了，不有些無語，總有一種被耍了的覺，努力剋制拗口的覺，道：“或者前輩，請問真的是‘或者’的那個‘或者’？就是，我或者的那個或者的意思？”

“爲什麼要糾結這個呢？”

“這……取名字這種事，總該有些涵義吧。我三月，是因爲在三月天裡取名的。‘或者’這個名字呢？”

“誰知道呢。”或者順著船槓坐下來，仰著頭看天，“興許就是隨所取，興許是惡趣味。”

“惡趣味？”秦三月愣了一下，這個詞似乎並不常用。也幾乎忘記了自己是在哪裡聽過這個詞的，但知道，這應該不是一個常規詞。

“惡趣味的人取惡趣味的名字。”胡蘭在一旁小聲嘀咕。

或者瞇起眼睛，笑著說：“你說什麼。”

胡蘭抿搖頭。

秦三月在一旁陷思索，“或者……或者……惡趣味……惡趣味……真是奇怪啊。”

或者拍了拍秦三月的肩膀，輕聲說：“不要想太多，沒什麼特別的意思。”

“或者前輩，你真的是大劍仙嗎？”秦三月沒來由得地問。

這個問題幾乎吸引了飛舟上的所有人，們都很關心這一個問題。大劍仙啊，那是什麼樣子的，們也想知道，這天下劍仙不，但稱得上大劍仙的可沒多。

或者笑道：“當然。”

“大劍仙跟劍仙有什麼不同？”胡蘭在一旁不住問。

或者調笑道：“怎麼，興趣啊。”

胡蘭下意識點頭。

或者說：“跟我一起練劍啊，跟我練劍了你就知道了。”

胡蘭別過頭去。

或者無奈地站起來，“還倔強。”

向前走去，走到飛舟船首，吸了口氣，對著飛舟上的們說：“謝謝你們願意載我一程，我還有事，要先去神秀湖了。”看向胡蘭，“尤其是你，”說著停了下來，然後溫地說：“真的很可啊，要一直可下去。”

然後，大笑起來。

隨後，鋥地一聲，背後掠出一道青芒，破開長空，頓時萬里之間無風雪、無雲，被遮掩的日如長虹般落下來，奪目大盛。

再看去，揚起酒葫蘆，灌了一口，然後腳踏長劍，青芒掠過，拖長一道霞封，眨眼消失，只在空中迴盪起的聲音——

“這就是大劍仙。”

衆人先是雀無聲，再是驚歎連連。

只獨胡蘭，一言不發，眺遠空與長日，眼中漣彩漪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