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魚木眼裡,葉是陌生又悉的。的潛意識告訴這個人自己認識,但是又無論如何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誰。而旁邊的人偶知道,這種覺就很微妙。
魚木想了想,覺得回覆“好久不見”很彆扭,便開口道:“你好。”
事實上,對於葉而言,所認識的魚木並不是站在門口的這個清冷的姑娘,而是旁邊的人偶。
“有什麼事嗎?”
魚木這纔想起自己來這裡的目的,一把抓起人偶的手,“我要帶走它。”
“因爲這霧嗎?還是說,你想讓它回到你邊?”葉問。
魚木頓了頓,葉所說的兩個都是理由。點頭道,“碧翠莊很危險,我得照顧它的安危。”
葉看著人偶問,“你要跟走嗎?”
人偶尷尬一笑,看向別。它甕聲甕氣地說,“我還是留下好。”
魚木很詫異,“爲什麼?”
人偶從魚木這邊手,走進院子裡,站在二人中間,“你看啊,外面不是很危險嗎?”它看著魚木,一本正經地說,“要不然你也留下來吧。”
“正是因爲危險,纔要離開這裡啊。”
“不不不,外面更危險,肯定比這裡危險。”人偶認真地說,“前輩都說了,地下那東西很嚇人的。對吧前輩!”它回頭看著二樓的葉。
事實上,葉本沒跟人偶說任何關於地下那東西的事。他知道,人偶只是不想離開,順便想著把魚木留下來。
看著一模一樣的倆,葉點頭,“地下的東西是一頭兇,名貔貅,本爲祥瑞之ꓹ 但沾後,生了惡靈。貔貅以天地氣爲食ꓹ 所到之,往往會變得荒涼一片。”
“貔貅……”魚木本沒有聽過,但聽上去很厲害ꓹ 跟長老說的很危險相符。問,“所以ꓹ 我們爲什麼還要留在這裡,不一起離開ꓹ 躲避危險呢?”
“你打算躲去哪兒?你能在百息之逃出花間國嗎?”
“爲什麼要逃出花間國?”
葉說ꓹ “整個花間國,包括北邊的小半靈澤之地都在貔貅的吸納範圍。”
魚木懵住了,“這麼大嗎?”
“貔貅就這樣,無人遏制的話,可以一直長大。”
“可總不能坐以待斃吧。”魚木咬牙道。
葉搖頭,“別想多了,貔貅高傲得很ꓹ 看不上人的駁雜氣,不會殺人的。”
“可是……”魚木說著ꓹ 一下子憋住說不出話來。猶豫了一下ꓹ 打定道:“不行ꓹ 我還是要離開。”
“請隨意。”
葉沒多說什麼ꓹ 由著魚木自己決定。
“你還是跟我走吧。”魚木看向人偶。
人偶雙手著襬,稍稍低頭ꓹ 有些難爲地說ꓹ “對不起ꓹ 我還是想留下。”
“爲什麼啊!你不是我的第二意識嗎!”魚木不能理解,“爲什麼要留在這裡?”
人偶呼出口氣ꓹ “還記得我之前說的嗎?有一場給你的考驗。而現在,考驗還沒結束。”
魚木頓了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人偶。人偶沒有看,但眼神很是堅定。
“考驗跟留在這裡有關係嗎?”魚木問著人偶,目卻看著葉。
“考驗因何而起呢?”人偶反問。
魚木咬著牙說,“用問題回答問題很狡猾。”
人偶搖頭,“你纔是狡猾,把過去給我,我去面對。”
“我沒想過會有你的出現。”
“但你在逃避,即便我沒有出現,你依舊是在逃避過去。”人偶反駁道。
魚木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人偶,這個誕生自的第二意識對自己瞭如指掌,而自己卻並不瞭解代表著“過往”的它。
魚木只是看著人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不知道如何去反駁它。
“你真的不走嗎?”魚木吸氣時有些發抖。
“不走,我們之間,最多隻有一個人可以逃避。”
“考驗我們可以一點一點去完,但是先離開這裡不好嗎?”
人偶看著魚木大聲發問,“你爲什麼執意要把我留在你邊?是覺得我本該是你的一部分,還是說你本就無法捨棄代表‘過去’的我?”
被人偶這麼大聲質疑,魚木有一種遭到審問的覺。一下子慌張起來,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沒有,沒有,我只是,只是擔心……”
“擔心什麼?”人偶問,“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爲何不肯直白地說出來?”
魚木面發白,但在濃郁的霧裡看不太清。脣抖著,想說話卻說不出。
二樓的葉緩緩開口,“說不出來。”
魚木朝葉看去。
“每個人心裡都藏著一份原初的恐懼。”葉看著魚木,“不消除這份恐懼,永遠都無法看到真正的自己。”
“恐懼……我會恐懼什麼呢?”魚木自語一般。
葉說,“你恐懼的就是你面前的人偶。你之所以想帶走它,也不過是因爲把它留在邊,讓它時時刻刻在自己的注意範圍,比你不到它時,恐懼幾分。畢竟,未知的恐懼比已知的恐懼更讓人害怕。”
“它是我的第二意識,我怎麼會怕呢?”魚木神有些痛苦。
“它不只是你的第二意識,還是你的過去。你無法應對過去的影,也不想讓影籠罩著你,最好的做法就是讓影站在你邊。”
“不,這不該是我的恐懼。”魚木扶著額頭。
葉說,“你該慶幸你的恐懼僅此而已。要清楚,很多人心裡的原初恐懼是他們一輩子都越不了的。修仙路上,數不清的人折戟在遠恐懼前。數不清的人要面對更大的恐懼,他們想要前進只能迎頭而上。你也不例外,任何逃避都是對你自己的否定。說到底,你太過稚與弱了。”
魚木眼神迷茫。
人偶在一旁小聲嘀咕,“前輩,不許你這麼說。”
人偶當然要維護“自己”。
魚木從人偶的語氣裡覺它跟葉關係還不錯的樣子。心裡產生一種彆扭的覺。
人偶看著魚木,“你也留下來吧,我們一起去克服,一起去面對。”
魚木低著頭,“這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覺得這幾天發生的事太過離常規,有一種在做著冰冷的夢的覺。
“留下來,好嗎?”人偶說,“上次在客棧,你逃避了,這次就答應我,好嗎?”
魚木到人偶語氣裡的求,以及一種若有若無的傷。看向葉。
葉不鹹不淡地說,“這院子很大,多你一個並不擁。”
趁著魚木愣神糾結,人偶走到後,忽地一下把門關上,隨手將抓住,大聲道,“不準走了!”
魚木驚得耳朵發紅。
葉看魚木臉上仍有擔憂之,輕巧地說,“放心,這裡很安全。”
人偶在魚木耳邊說,“葉前輩很厲害的。”
葉,他葉啊。魚木出神地想著。
過了一會兒,擡頭問,“之前那個劍修是你救的嗎?”
葉點頭。
“爲什麼要救他?”
“因爲他就在我面前。”
這個不像理由的理由,似乎才真的是個理由。
“那當初爲什麼要救我?”魚木又問,“它告訴我,你之前救過我。”
葉回答,“因爲你想救我。”
“什麼?”
“這個,你應該問它。”葉看著人偶,“畢竟,關於那件事的記憶都在它這裡。”
魚木看向人偶。人偶尷尬地說,“哎呀,其實很簡單的,就是以前嘛,你是個笨蛋,明明一點本事都沒有,還想著去救別人,稀裡糊塗下就把自己搭進去了,然後就是前輩救了你。嗯,這麼簡單。”
魚木愣了愣,“我笨蛋?難道不應該是你嗎?畢竟你才代表著那個時候的我。”
“哪有,哪有,我那一腔正義熱纔對。”
“到你就是正義熱,到我就是笨蛋不自量力?”魚木狐疑地看著人偶。
人偶攤了攤手,“這是事實的嘛。”
“哪裡是事實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人偶小聲道,“纔不是。”
魚木沒有跟人偶鬧這種小脾氣。對著葉說,“前輩,不好意思,這兩天,它給你添麻煩了。”
“不要替我道歉!”人偶道,“而且我也沒有添麻煩!”
“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不由分說地要別人接住你,還跳到別人上。這還不是添麻煩?”
人偶據理力爭,“那哪能是添麻煩嘛,明明只是久別重逢的問好!”
“強詞奪理。”魚木輕哼一聲。
“你這人真討厭!”人偶咬牙道。
“你纔是,簡直理所當然。”
“明明是你丟失了初心!”
“是你太稚了。”
“你變得庸俗了!”
“是你不合羣而已。”
“你整天板著個臉!”
“你整天沒心沒肺。”
“你不講理!”
“你無理取鬧。”
二樓臺上,葉一時間不進。這種“自己跟自己吵架”的況,他也沒遇到過。在他看來,魚木跟人偶的爭吵其實就是一個人不同時期的觀念衝突。
雖然很違和,但還有趣的。就像是雙胞胎姐妹誰也不服誰,非要說個對錯一樣。
葉想,這個時候面前有杯茶就再合適不過了。
“算了,我認輸。”魚木覺得這種爭吵實在是太沒意義了,而且太過彆扭。
人偶抱著手,輕哼一聲,別過去。
有人看著,魚木難免覺得難爲,尷尬道,“讓前輩見笑了。”
葉笑著搖頭,“沒什麼,有趣的。”
有趣?魚木擰著眉頭。
“哦,我不是在看笑話,只是覺得場面有趣的。”葉一本正經解釋。
這不話是在看笑話嗎!
魚木無奈了額頭。覺得這些事真讓人頭痛。
重新將注意力放到霧事件上,魚木才發現沉悶的呼吸聲越來越頻繁了。有一種,“巨大之”即將甦醒的覺。
“前輩,真的沒什麼問題嗎?”魚木問。
爲了讓魚木安心,葉揚手將院子裡的所有霧全部拍散,“這裡很安全,放心。”
沒了霧,魚木這才完全看清葉的模樣。
跟想象的並不一樣。以爲前輩應該是老穩重的樣子,但實際上卻是親和平常的,跟普通人並沒有什麼兩樣,看著完全不像是個本事了不得人。想,既然自己的神魂毫都不到前輩的修爲,那前輩最起碼也是渡劫,或者七兩神魂吧。
這種層次……都跟掌門差不多了,甚至比掌門還要深不可測。
想到這裡,稍微安心一些。
試圖重新跟宗門聯繫,但是霧的氣息依舊制著神唸的傳播。
“前輩,會怎麼樣?地下這個……貔貅。”魚木比較關心這個。
葉說,“自然是要吞噬掉周圍一切有用的華。腹心龍脈,河氣息,雕琢氣。這些都是它的食。”
“它什麼修爲呢?”
“在東土的話,應該是頂尖層次的。”
“東土……頂尖?”魚木對這個概念並不清楚,畢竟更多時間是待在照雲宗裡。
“總之,你不要指著隨便來個人就能把它給解決了。”葉笑道。
“很厲害?”
“嗯,很厲害。”
“照雲宗,能理嗎?”魚木小心問。
葉搖頭,“差遠了。”
魚木頓時面一白,“那麼厲害!”
“畢竟是貔貅。雖說只是年期,但也不是一般人能解決的。”
“還只是年期!”
“嗯,從誕生到現在才四歲呢。”
葉很清楚玉貔貅的來歷。就是在四年前黑石城大幕裡誕生的,藏得好,沒被發現,就逃了出來,隨後一直蟄伏在這片地方長。若不是天上生了個雕琢氣太,它也不會這麼快有作。他知道它的目的,大抵就是想“三花聚頂”,一舉去貔貅的本,化作常人,混人族世界裡,以免被發現,畢竟貔貅的氣息太過特殊與龐大。
現在瞧著,貔貅的計劃很完,不出意外的話,真的就能夠功“三花聚頂”,褪去,化作人形。
但這只是不出意外。
事實上,意外從來不缺。
“四歲就這麼厲害……”
“當然,但也有代價。貔貅是不被世人所接的,畢竟它爭搶資源的能力太強了,沒有人會容忍這個只進不出,貪得無厭的兇煞長存。”
“會有人對付它嗎?”
“說不好。它也很擅長藏自己,而且要是這次順利的話,就很難再找到它了。”
“前輩你呢?”魚木不知道葉到底本事幾何,但直覺覺得他能對付。
葉想了想,“貔貅誕生是很難得的一件事。我沒有理由去對付它。它沒有傷害到我,也沒有跟我爭搶什麼,我自然不會去理會。”
對葉而言,萬生靈都一般。
貔貅不同於其他濫殺無辜的兇,只不過是太過佔資源,被人們列爲兇了。這跟葉產生不了任何本質上的衝突。
就像地上有一羣螞蟻跟一隻蜂在爭搶糖水,對一旁路過的人產生不了任何影響。路過的人,如果不是無聊,不會去幫螞蟻趕走蜂,也不會幫蜂趕走螞蟻。當然,螞蟻還是要想方設法殺死或者趕走蜂的,畢竟糖水只有那麼點。
魚木聽來葉得輕描淡寫,大抵知道,這位前輩有著了不得本事。
只得希照雲宗的人認識到對付不了貔貅,就不要來冒險吧。
回過神來後,魚木再看去,發現人偶已經跑到二樓去了,就站在葉邊,正有說有笑呢。
嗯?
魚木瞧著他們,嘀咕道:“他們關係有那麼好嗎?”
想著想著忽然尷尬起來,覺得自己在這裡顯得很多餘,有一種“打攪到他們了”的微妙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