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華星宮果然是冷清的。

夏雨石領著兩個徒弟從第一層順著環繞式雲梯，依次走過每一層，看過每一棟建築，瞭解其用，雖然大多都沒怎麼使用過。沒有第四個人在這座星宮裡，亦沒有什麼其他生靈。

這種地方很適合閉關靜修，但一定是不適合修養的。這是蘭采薇的覺。

“師父，平時我們都是在這裡修煉的嗎？”蘭采薇問。

夏雨石笑了笑，“那倒沒有。我呢，平常的修煉已經沒什麼用了，至於你師姐，要麼就是在浮生海釣魚，要麼就是在那裡找個地睡覺，所以平日裡這裡幾乎沒什麼人。”

“我呢？”蘭采薇以爲自己以前也在這裡。

夏雨石其實糾結的，要不要告訴真相。於心，他很不想欺騙自己舊友的兒。他看了看葉扶搖，想徵詢一下的意見，但剛一看去，就見著葉扶搖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你以前不在這裡。”夏雨石還是說了實話。

“啊？那我在哪裡？”

夏雨石輕聲道：“我不知道。”

“什麼？”蘭采薇有些迷茫，“爲什麼師父不知道呢？”

夏雨石呼出口氣，“事實上，我並不是你的師父。”

蘭采薇頓住，“什麼意思？”

夏雨石笑了笑，“就是說我這個不害臊的，想騙你做我徒弟。”

蘭采薇心裡有些怪怪的，吸了吸鼻子，“所以，我到底是誰？”

“要說的話，你是我舊友的兒。”

“你認識我的父母親？”

“嗯。”

“他們在哪？”蘭采薇心裡升起期待。

“他們已經不在人世了。”

葉扶搖聽此，轉頭看來。在心裡嘀咕，師父又夾帶私貨。

蘭采薇懵住，但也僅僅只是懵住。事實上，心裡並覺不到任何悲傷，因爲，並不對自己的父母有任何印象。

“啊，不在了啊。”輕語。

夏雨石儘量舒緩語氣，“不用擔心，我會照顧好你的。”

蘭采薇看著夏雨石問：“師父是不想讓我傷心，才騙我的嗎？”

夏雨石說：“我只是想照看你，好好長大。”

“跟師姐一樣呢。”

聽到蘭采薇提到自己，葉扶搖熱沸騰，“當然！”

蘭采薇輕哼一聲，“別跟我說話，我還沒原諒你。”

葉扶搖剛沸騰起來，立馬又萎了。

“采薇，決定權還是應該給你纔對。”夏雨石看著說，“我不願強迫你爲我的徒弟，而且你是個劍修，我也教不了你多。”

“你也沒教我多。”葉扶搖嘀咕一聲。

夏雨石說：“那是你不願意聽。”

“那是師父你講得太無聊了，還不如我自己邊釣魚邊自己思考。”

“修仙一途，哪有長久的樂趣，大多數時間裡都是平平淡淡的。”

“是是是。”葉扶搖敷衍地答了一句。

“采薇，你怎麼想的？”

蘭采薇表依舊是清淡的，細聲細語地說：“浮生宮很漂亮。師父跟師父都很照顧我，我總得想辦法回饋你們的善意。”說著，嘟囔道：“當然，某人不知道有沒有惡意就是了。”

葉扶搖好奇問：“在說我嗎？”

“你還是有自知之明的。”蘭采薇扭過頭去，輕哼一聲，“我看啊，要是我不願意留在浮生宮，某人是要死皮賴臉地糾纏的。”

“知姐莫若妹。”葉扶搖正經道。

“不要造詞！”

夏雨石看著葉扶搖，忽然覺得有種徒弟給師父丟臉的覺。

“我決定了！”蘭采薇聲音變大，“某人已經答應我了，要幫找回記憶。”看了看自己左手的提燈，“還要幫我找回珍惜的東西，爲了不讓某人食言，我還是留在浮生宮吧。”

夏雨石鼻子微酸，看著蘭采薇有些失神，不斷喃喃：“一模一樣啊……”

“喲呵！”葉扶搖開心得狠狠錘了夏雨石一拳。

“真好。”夏雨石笑著對蘭采薇說，“那麼，請多多指教。”

“不，我是要謝師父你的。”蘭采薇微微搖頭，“最迷茫的時候能遇見師父你，是我的幸運。”

夏雨石角含笑。

“你是劍修，師父我可能的確教不了你多。”

“興許，我也是個無師自通的天才呢？”蘭采薇皺著眉，一本正經地說。

夏雨石有理由相信所說，畢竟是蘭亦秋的兒，是當年唯一的大武神。

蘭采薇著最後千華星宮最後一層，問：“師父，最後一層是什麼？”

“一個小道場吧，用來給徒弟修習神通之類的東西的。雖然是星宮最大的地方，但你師姐從來沒用過。”

蘭采薇瞥了葉扶搖一眼。

“我可不是懶啊，是用不著。”葉扶搖立馬說。

“我很好奇，師姐是修煉什麼的？我還不知道呢。”

葉扶搖一臉自得，“法道。”

“法道？那是什麼？”

“沒聽過了吧。”葉扶搖比起兩手指，“全天下可是隻有兩個人能修的哦。”

“另一個呢？”

“另一個還沒生呢。”

“你怎麼知道生沒生？”

“另一個人要是生了，我肯定會夢到的。”

蘭采薇有些迷茫，“什麼意思？”

“嘿嘿，等以後我再慢慢告訴你。”葉扶搖一副神的樣子，“現在不著急。”

蘭采薇小聲問：“莫非是天機？”

葉扶搖拍著蘭采薇肩膀哈哈大笑，“你真可，天機，哈哈哈！”

蘭采薇神僵，隨後惱火道：“笨蛋。”

“嗯嗯！”葉扶搖被罵笨蛋，反而更開心了。

蘭采薇心裡只覺得太氣了，轉頭不搭理了。

“師父，我想去頂層。”

夏雨石笑問：“是要看風景嗎？那裡是千華最高的地方，看風景的確適合。”

蘭采薇搖頭，“不，我是想練劍。”

“練劍？”

“嗯，這麼幾天過去了，我確信我是個劍修，只是還沒有拔劍一下。”

葉扶搖來了興趣，“想看。”

“說起來，你的劍……是把木劍呢。”夏雨石說。

蘭采薇從背上把劍取下來，微微出一截劍來，“上面也沒有什麼痕跡……說不定我以前都沒怎麼用過。”

夏雨石笑著往上走：“沒事，練練就知道了。”

三人順著雲梯向上。

穿過一層濃雲後，便來到了最後一層。

很大，大到一眼去，幾乎看不到邊。也的確如夏雨石所說，幾乎沒有任何痕跡，就像是剛修好的一樣。

“看來師姐真是一次都沒來過呢。”蘭采薇看了一眼葉扶搖。

“這不是來了嘛。”

蘭采薇輕哼一聲，“師姐簡直是個笨蛋。”

“嗯嗯！”

蘭采薇吸了口氣，獨自一人往道場中間走去。

夏雨石二人站在原地，看著，直到變作一個點。

“怎麼樣？”夏雨石輕聲問。

葉扶搖反問，“師父指的什麼？”

“對於采薇。幾天下來，你有什麼想嘛？”

“相信我，采薇一定是個好孩子。”

“這我知道。還有什麼想法？”

葉扶搖看著遠的蘭采薇笑了笑，“采薇來的第一天，我做了個夢。”

夏雨石很震驚，“因爲采薇？”

“嗯。”眼神變得深邃遙遠起來，“我夢到，采薇獨自一人，面對著整座天下。”

夏雨石深吸一口氣，沒說話。

“師父，采薇啊，說不好是全天下的敵人，甚至包括你我。”葉扶搖輕輕說著，“即便如此，你還要收做徒弟嗎？”

“你呢？”夏雨石問，“你對還是那麼好。”

“即便不是我的師妹，但也還是我的妹妹。姐姐保護妹妹，天經地義的，對吧？”

“……”夏雨石微微沉默。

“師父，你是大聖人，是屬於整座天下的，我想，你並沒有多選擇的權利。”葉扶搖笑了笑，“所以，師父啊，如果你不收下，我依舊是你的，畢竟你不只是夏雨石，還是浮生宮宮主，還是天下的大聖人。”

“我失去過一次了，不想失去第二次。”夏雨石說得很輕鬆。

“師父，你太自私了。”

“自私一點好啊。”他在心裡默默說，要是我當初再自私一點，或許亦秋也就不會死了。“天下大義就給真正的聖人們吧。”

“又想懶了。”葉扶搖鄙夷地說。

夏雨石眉眼溫和，沒有說什麼。

“師父！師姐！”

忽然，蘭采薇在遠喊了起來。

卻見葉扶搖咬著牙碎碎念，“居然沒有第一個喊我，而是你……”

“這也要吃醋嗎？”夏雨石有些無奈。

葉扶搖腳步一站到夏雨石面前，招手打招呼，“什麼？”

“我要拔劍了！”

“好啊！”

夏雨石在後面看著這對師姐妹，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滿足，好似已經沒有任何憾了。

道場中，蘭采薇輕輕吸了口氣，看向左手的提燈。

雖然不知道這盞燈代表了什麼，但覺得它對自己無比重要。

“煌……”輕輕念一聲提燈中間的字。

腦袋裡忽然冒出一句話來，“天載春秋，煌煌兮。”

這般一想著，心忽然變得很好了。

便扭過，甩開劍鞘，使得木劍在手。

因爲是木製的，所以並沒有金屬的錚然聲，很樸素。

握著劍，閉上眼。

將意識沉劍裡，嘗試去喚醒藏在裡的劍道。

當意識一，忽然腦袋裡就充斥著各種駁雜的氣息。這些氣息想要破開的腦袋掠出來，但似乎又到什麼東西束縛，出不來，就只顧蠻橫衝撞。

這對於而言簡直是巨大的折磨。無法言說的痛苦幾乎讓暈厥過去。

但近乎本能地覺得絕對不能暈過去，否則之後會更難拔劍。

雖然失去了過往記憶，但依舊還是記住了的劍道，乃是拔劍之際，便決高下。

沒有決高下的目標，就以自己爲目標。

心裡藏著一劍。

裡藏著一劍。

生命中藏著一劍。

必須要把這一劍斬出來。

甚至已經到了，這一劍著將其使出。

不管用什麼方式，要回應劍的呼喚。

一種源於生命的呼喚。

即便是失去了記憶，那一劍依舊是被生命所記住了。

極力剋制住腦海中各種駁雜氣息的衝撞，僵在原地一不，咬牙關。

在葉扶搖二人的視角里，便是拔劍之後忽然失神一般愣住。

“還在抗爭著什麼。”葉扶搖說。

“我不懂劍。但，采薇的確承著你我無法想象的力。”

“真是神啊，或許這就是同我們完全不同的一條路。”

夏雨石想，扶搖應該在關於采薇的夢裡還見到了其他事。但不願多說，他也就不會去多問。對於自己這個本就意義非凡的徒弟，任由其長是最好的選擇。

“我依舊是不後悔的。”

“我從來沒糾結過。”

“那你比我厲害。”

“只能說我比師父你啊更采薇。”

“呵！”夏雨石嘲諷一笑，“我覺得采薇我勝過你。”

“真是大言不慚啊！”葉扶搖揚起下，“我敢打賭，絕對更我！”

“師父在看人這方面還是比較準的，扶搖你啊，差了點。”夏雨石笑呵呵的。

葉扶搖嘆息一聲，“看來師父還是不懂什麼姐妹深啊。”

“好啊，那就看看，待會兒采薇第一個誰。”夏雨石眉頭挑起。

“一定是我，剛纔只是例外罷了。”

夏雨石笑而不語。

葉扶搖也自信滿滿。

場中痛苦無比的蘭采薇本不知道自己師父師姐正在“爭風吃醋”呢。只是覺越來越沉重了，腦袋裡的無盡氣息幾乎要將倒。手中本不足兩斤的木劍，此刻像是掛著一座山。

的眼前也變得模糊一片。彩被剝離，然後混雜在一起，攪一團漿糊。

這讓有些噁心，有些反胃。

但，再如何，依舊是要把那一劍的。

迴應了自己的那一劍，但那一劍並沒有反饋，兩者之間像是隔著一層捅不破的隔。

一次又一次，向那一劍發出呼喚，希得到迴應。

意識在蕪雜之中不知攪弄著，盡力整理自己的意識。

這種半昏迷半清醒的狀態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直到某一刻，嚴重混的彩扭曲一朵櫻花，但只是一剎那又消失了。但仍舊捕捉到了這朵由意外結的櫻花。

櫻花一在腦海中出現，陡然間，意識裡出現一樹苗，樹苗迅速長大，爲一棵綠葉蔥蔥的大樹，大樹又迅速開花。是櫻花，意識裡的大樹開滿了櫻花。看到，在櫻花樹下，似乎是年的自己手持著同一把木劍，向斬出一劍。

一道無法躲避的劍。

也不想去躲避。

因爲當這個“年的”斬出那一劍時，得到了迴應。

一下子就知道了屬於自己的那一劍是怎樣的一劍了。

道場中央。

睜開眼，單手持著劍，十分樸素地向前斬去，方向剛好是葉扶搖二人這邊。這一劍，就向著他們去了。

此刻，兩人眼中只有這一劍。

“能躲嗎？”葉扶搖問。

“躲不了。”夏雨石答。

隨後，夏雨石擡手結一道氣息屏障，將這一劍攔在外面。

屏障並沒損傷毫。

但此刻，夏雨石的眼裡滿是震驚。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爲何剛看到那一劍，就本能地覺得躲不了，只有抗。他無法去形容這種覺，只是由衷地覺得，這一劍自己的確躲不了，不管躲往哪裡，這一劍都會跟過來。

葉扶搖吸了口氣，隨後笑著說：“采薇倒是一點不假，真的是個絕世天才。”

“都使出這一劍了，看來我的確什麼都教不了。”夏雨石有種有心無力的覺。

葉扶搖安道，“好了，比起這個，難道不是采薇先誰更值得期待嗎？”

他們朝前面看去，之間蘭采薇愣在原地，失神地呢喃了一句。

然後，葉扶搖二人神皆變得平和起來。

“師父你聽到了嗎？采薇的呼喚。”

“嗯，聽到了。”

“先生……先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