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祝葯櫃是個炮筒子，說話沒遮攔，特別是現在生意都給了兒子做，自己逍遙，說話就更沒邊了，笑道：「你有病？你有病怎麼不直截了當讓左郎中瞧呢？在這東拉西扯開玩笑賭茶錢做什麼？」

李腳商提高了嗓門道：「老爺子，我是真有病。我這病啊不是一天兩天了，也不是一個月兩個月了，還是有那麼兩三年了，時好時壞，我先後找過很多郎中看病，連惠民堂的倪大夫也看過，葯吃了幾大車，就是看不好。但是我就是不知道我病在哪裏，反正子骨不得勁，不舒服。要我說我也說不上來，現在讓小郎中幫我找找看到底是什麼病。這總可以了吧？」

祝葯櫃瞧了他一眼，見他不像是逗樂，便笑道：「有病看病唄，哪有啥，看病！找左郎中找小郎中都行。嘿嘿」

李腳商訕訕道：「老爺子你剛才都說了我了，我還找左郎中，那話嗎？還是小郎中辛苦，給我瞧瞧看？」

左忙道：「我可不行，我爹說了，我還沒滿師，不能給人看病的。」

這人不說病癥，只靠脈象和舌象就斷定病，左貴還真沒把握，聽這話，正好借坡下驢，捋著鬍鬚微笑道：「忠兒，既然你上次給祝老掌柜的都看過了，祝老掌柜又這麼給面子讓你臉，你就給這位大伯看看好了。——我正好去更。」

左貴起上茅房，祝葯櫃笑道：「小郎中，那你給這老傢伙瞧瞧病，讓他看看你學到了你爹幾本事。」

左有些奇怪，這之前祝葯櫃對老爹左貴的醫是很不屑的，堅信自己的醫並非老爹左貴所授，而且堅信比老爹左貴要強得多，現在卻說這樣的話，不知是何用意。他卻不知道，祝葯櫃跟左簽約之後，也希貴芝堂的生意能好起來，最好能多用新法炮製的藥材，那樣對他們藥行推銷藥材很有幫助。

左聽老爹這麼說了，忙答應了，先上下打量了一下李腳商，又了他的額頭，覺有些燙手，點點頭，又道：「我給你脈看看。」拿過那老茶客的手腕，凝神搭脈，又了舌象，看舌頭時發現他咽有些發紅，便拿要了一雙筷子，舌咽，發現扁桃有些炎癥。

看完之後，左心中開始嘀咕，這老茶客面正常，雖然苔黃夾白有點膩，脈也有些浮，手也有些發熱，從脈象和舌象上看，似乎有點像外傷寒，也就是現代說的冒。可是，剛才這老茶客也說了，他這病都三年了，哪有三年沒好的冒啊？

冒，也就是外病，《傷寒論》稱的太中風或者太傷寒病，就算不治療，依靠人自的抵抗力，很多人可以七日自愈，就算經常傷風的所謂「風家」，很多況下十二日便可以自愈了。據《傷寒論》六經辨證理論，太、明、、太、、厥六經病證是可以相互傳變的，也就是說，太表證綿延數日後，要麼便自愈，要麼便傳經變另一經的病癥，比如太病不解，可以傳變明病癥，甚至可以直接傳到三經變三經的病癥。如何會綿延到三年呢？哪有這麼看來，肯定是這老茶客說了假話！

左淡淡一笑，道：「老伯，您這是太傷寒表實癥，您老平時是不是覺到怕冷發熱？上卻不出汗？還嚨痛？」

李腳商一拍大：「沒錯！你這小郎中還真有兩把刷子。都說對了！」

左道：「老伯剛才是說笑的吧？」

「我說什麼了？」

「老伯說你這病得了三年了，時好時壞，可是，我仔細看過，你除了這太傷寒之外，沒得別的什麼病，而太傷寒是不可能綿延三年之久的。所以，你這病應該是新近得的，所謂病延三年之說，是老伯開玩笑，考校我的本來來著，對吧？嘿嘿。」

李腳商眼睛一瞪：「誰跟你開玩笑了？我當真病了三年了，老是經常怕冷發燒，嚨痛膝蓋痛，燒也不高，就是難。你要不信，可以到城裏各藥鋪問問去，差不多的藥鋪我都瞧過了。就差你們貴芝堂沒去……，咳咳，」李腳商覺得這話不妥，又忙瞧了一眼茅廁方向，見左貴還沒來，這才訕訕道：「那時我不知道你們醫不錯，聽人說不行，所以沒去。」

「會不會是你的傷寒已經給治好了，後來有患上新的傷寒呢？嘿嘿，外病這種東西，是沒有免疫力……，咳咳，是經常會患的，就算治好了，過一些時候又會患病的。」

「肯定不是！」李腳商斷然道，「我的病我還不清楚嗎？這三年裏我也沒得過傷寒，也治好過，可是就是這發燒，一直綿延不斷，時好時壞。三年了，我能察覺得出是新的傷寒還是舊的傷寒，就算我沒有半點傷風的癥狀，好端端的也會突然就發起熱來，一發就好幾天，吃啥葯都不管用。非要過上一段時間，才能慢慢好。」

左見他神，倒不像是作假，先前祝葯櫃說了不要拿病開玩笑，所以應該不是故意說假話。但冒發燒不可能一發三年，既不傳經也不自解啊。

病已經自解不可能，因為這老茶客的脈象、舌象都證明仍然是太傷寒，病還沒有好。是否已經傳經變其他病自己沒察覺呢？

左心頭一，病癥是否傳變，關鍵看脈證。如果脈證仍然是太病的脈證，沒有變其他經證的脈證，那就說明還沒有傳經。但如果脈象已經變化，變了別的經證的脈象，比如變明證的脈洪大，又或者病的脈弦，又或者病的脈微細。那就說明已經由太病傳變為其他經病證了。

可是，脈象剛才自己了，的的確確是太病的浮脈。左對自己診脈的本事還是有幾分自信的，心想要是連浮脈都不對，那還當個屁的中醫。不過，眼下這病又的確十分的詭異，明明是太病，可患者卻堅稱一直病了三年。當真奇怪了。莫非自己真的把脈錯了，已經傳變了別的病癥，自己卻不知？

左著頭皮又道：「我再給你脈吧。」

「行啊。」李腳商把手了過來。左提腕診脈，脈輕取即得，重按稍減而不空，舉之有餘，按之不足，「浮如水漂木」。左心中罵道：他的，若這都不是浮脈，那就沒有浮脈了！

話雖如此，他還是細細繼續察脈象，覺察脈綳急彈指，狀如牽繩轉索，是脈之象。脈主寒，寒邪外束，的氣就不得宣散，所以會發熱。

脈浮，應該是太傷寒證沒錯啊，可這又不對了，哪有三年不傳也不解的表證？

左正低頭沉，忽聽的有人道：「加水！」一抬頭，看見桑小妹提著個銅壺站在旁邊，對那老茶客道：「大叔，別顧說話，喝茶啊，茶都涼了。」

李腳商哈哈大笑：「對對，喝茶！——你是不是眼見小郎中出了狀況，趕過來打岔啊，嘿嘿，還是桑家小妹到底知道心疼人！」

桑小妹紅著臉嗔道：「大叔你說啥啊！我這不是看你茶涼了，過來給你續水嘛！」說罷，又提壺給左的茶杯里續上水。

左瞧眼睛果然都哭腫了，眼角還掛著淚花，是為了自己才遭母親的責罵，心中，瞧著想說兩句話，可旁邊都是人又不好說。

李腳商笑著對左道：「行了，連桑家小妹都看不過去了過來打岔，我就不為難你了，小郎中，你到底還年輕，醫還欠火候，還是等你爹來看看吧。」扭頭一看，見左貴踱著步過來了，忙起笑道「喲，說來還就來了。左郎中，你兒子不行，你給我瞧瞧。」

左貴袍坐下，瞅了瞅左，見他面有些尷尬，知道沒看準，現在躲是躲不過去了，只能頭皮上，捋了捋花白的鬍鬚，勉強一笑，道：「我給你脈。」

拿過手腕，還沒診脈，便覺手心發熱，便道：「你有些發燒喲。」

李腳商倒也老實，道：「是啊，時好時壞的，熱不高，但難。」

左貴出三指枯瘦的手指，先中指定關，然後食指和無名指這才輕輕分搭在李腳商的寸、尺兩部，輕吸一口氣，兩眼微閉，凝神診脈。一診之下，不僅咦了一聲，睜眼瞧了瞧李腳商，又看了看兒子左，心想這浮，不是太傷寒病嗎？區區太病，如何屢治無效？兒子又如何診查不準呢？

左貴對治外病還是相對比較有把握的，人送外號桂枝郎中嘛。臉上便出了笑容，道：「把張開，我瞧瞧舌象。」

李腳商急忙張開，吐出舌頭。

左貴這一瞧，舌質淡紅潤，苔白，這是太傷寒的寒象，脈象、舌象加發熱癥狀合參，便可肯定是太傷寒證！更是心中大定，不笑道：「你這是太傷寒表實癥，是傷風著涼了，沒事，吃幾副葯就能好！」

李腳商知道太傷寒證是個常見病，而他自己那麼長時間一直發病，雖然吃了一些葯，卻總不見好，原以為肯定是個疑難雜癥，卻沒想到只是這麼個外病，有些不信，問道：「就這麼簡單？」

左貴調侃道：「嘿嘿，病輕了覺得不舒服嗎？」

李腳商見他一副有竹的樣子，這才信了，心中不免很有些驚訝，側臉瞧了瞧左，笑道：「小郎中剛才也說了我的病是這什麼太傷寒表實癥，剛才你上茅廁了，並不知道，回來診斷之後也說是這癥候。嘿嘿，我先前見他猶猶豫豫吞吞吐吐的，總覺得不踏實，想不到他看得還是準的嘛。」(未完待續，如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