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好一會，終於，小巷遠傳來馬蹄聲，這小巷很狹窄，勉強夠一輛馬車通行。片刻，約看見兩輛馬車前後連著，力揚蹄，噴著白霧鼻息，嘚嘚走了過來。

兩輛馬車來到後門停下。蕭蕓飛好象從地下冒出來似的，出現在左面前，略顯沙啞的聲音低了笑道：「買到了！只是一夜時間，米面都漲價了，糙米和黑面都是四百七十文一鬥了，買了總共二百零二斗。放哪裏？」

「好傢夥，糙米都四百七十文一鬥了？」

「可不是嘛，米都漲到六百文一鬥了。就這，米行門口還一大堆人搶購呢。」

左又驚又喜又擔憂，一夜之間糧價漲了一倍多，說明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隋掌柜等知人肯定已經把叛軍要進攻合州給了自己的親朋好友，這些人才趕去的搶購米面了。問道：「還順利吧？」

「順利什麼啊，去的時候門口已經有好多人了，大概都是些不怕宵的人，都在大聲嚷著敲門要買糧食，手裏捧著的都是一箱箱的銀錢。還有捕快維持秩序，我看他們都不排隊，都堆在那，捕快也不管，他們拿的錢又多，生怕賣到我這裏就沒有了，就老實不客氣地到前面去了……」

果然不出所料，左呵呵笑道：「虧得是你，換做別人都不進去。」

「呵呵，那是。」蕭蕓飛有幾分得意地捋著稀稀落落的山羊鬍笑道，「宵一過，門這才開的，我第一個買的，裝了車就拉來了。呵呵」

左奇道：「這馬車是哪來的？米行的嗎？」

「米行才沒這麼大方給你借馬呢，他們只給借拖車，還要一兩銀子的抵押。我掏錢的，借了個兩架拖車，至於這馬，嘿嘿」蕭蕓飛低了聲音笑道：「我路過前面客棧，從馬廄里『借』的。趕下貨吧，完了我還要把馬和車給人還回去，把我押金退回來呢。」

「好的，馬上卸貨！」左上前扛起一袋，歪歪斜斜往裏走。

「我的老天爺！瞧你這十指不沾春水的貴樣！」蕭蕓飛看得苦笑搖頭，「還是我來吧！」抓起一袋，扛在肩上，快步如飛進了屋子，來到大堂：「放在哪——喲，二老起來了？」

左都沒來得及阻止，蕭蕓飛就進來了，見他看見自己父母，並不驚慌，還出聲招呼，這才回過神來，蕭蕓飛當飛賊的時候，是穿夜行戴面紗的，而平時就是這青夾袍打扮，跟衙門海捕文告上的絡腮大鬍子一點不像，所以不用擔心了行蹤。忙放下米袋，說道：「爹！娘！這位是我新認的大哥，姓蕭。就是他幫我們買的米面。」

左貴忙拱手笑道：「原來是蕭大哥，這可多謝了！」

蕭蕓飛微笑點頭：「先把東西搬進來吧。等空了再聊，——東西放哪裏？」

左道：「先放我爹他們臥室，等天亮了我找人挖了地窖，就轉移到地窖里去。」

蕭蕓飛搖頭道：「現在離天亮差不多還有一個時辰，這麼多糧食不能讓人看見了，這樣吧，我看你們藥鋪平素都是晨時正才開門，離現在還有差不多一個半時辰，我先把東西運進來，再幫你挖地窖好了。一個半時辰差不多夠了。」

左大喜，又有些不好意思：「蕭老哥，那太麻煩你了。」

「廢話，趕準備工吧，你和二老在上面幫我運土就行了。」

「你一個人忙得過來嗎？」

蕭蕓飛是飛賊，雖然經常都是高來高去，但也經常挖地道從地下進，所以這挖掘工作也是行家。笑道：「一個小地窖而已，算不得什麼。趕的！」

「好好！爹，娘，你們準備鏟子鐵鍬和裝土的筐，我幫蕭老哥搬東西。」

左貴和梁氏忙答應了，這些鏟子鐵鍬家裏炮製藥材的房間里都有，篾筐也有。很快就準備好了。

既然馬上挖地窖，糧食就不用運到臥室了，直接放在大堂里，蕭蕓飛力氣大，行走如飛，中間就沒歇息過，很快便把兩車所有糧食都搬進大堂里了。

接著，蕭蕓飛趕著馬車走了。

左和二老開始收拾炮製房。差不多收拾好的時候，蕭蕓飛從後門進來了，徑直來到炮製房，捋著山羊鬍須掃進了一眼，道：「準備把口藏在什麼地方？」

左貴和梁氏搖搖頭，左想起小時候看抗日戰爭地雷戰的電視，地道口有藏在灶臺里的。便道：「把出口藏在灶臺鍋子地下吧，用的時候提起鍋就行了。」

蕭蕓飛拇指一翹：「好主意！挖出來的土怎麼辦？」

左貴道：「後街小巷有口枯井，早已經沒水了，不知道是誰在上面了一塊大石板，可能是為了防止小孩在旁邊玩掉進去。如果能把那石板掀開，把土倒進去就好了，只是那石板太重了，掀不。」

蕭蕓飛道：「領我去看看！」

左貴領頭，四人來到後街小巷，走不多遠就到了，一個屋角里，石板果然很重，蕭蕓飛雖然力氣大，但還是費了全力，才把石板推開了一半。拿了個石頭扔進去聽了聽響聲，井很深，裝地窖挖出的土足夠了。蕭蕓飛道：「這好，就倒這吧。」

接下來，蕭蕓飛在灶臺里挖，左用背簍背土，左貴和梁氏用籮筐抬，三人負責運土到枯井倒。配合倒也默契，一個來時辰之後，天亮也亮了，地窖也挖好了，土也全部倒完了。因為這口井很深，底部很大，所以倒進去的土只埋了枯井下部的一小半，在井口就算仔細看，也難以發現裏面新倒了土。

蕭蕓飛從地窖里鑽出來，和左一起來到枯井，合力把枯井上的大石板推回原位。小巷裏到此刻還沒人走，靜悄悄的。

左見他臉上黑乎乎的，只有牙齒雪白，激地拱手笑道：「多謝蕭大哥。」

「謝什麼，趕回去把糧食裝進地窖啊。這一次你要辛苦一點了，我在上面搬糧食扔下來給你，你在下面把糧食碼整齊。」

「沒問題。」

左掏出那五兩銀子，對左貴和梁氏道：「爹！娘！現在天亮了，你們趕去瓦市買些大白菜回來。五兩銀子全部買了，千萬別嫌貴！」

兩位已經知道事的嚴重，忙答應了，拿了銀子，梁氏道：「我已經在鍋上燒上熱水了，你們忙完了就洗個澡。」

「好！」左答應了，蕭蕓飛卻只是訕訕一笑。

二老急匆匆出門之後，左鑽進地窖，蕭蕓飛開始搬糧食往地窖送。沒多久功夫，除了留下小半袋平時吃的之外，其餘的糧食全部都運到了地窖里放好了。左爬了出來。瞧了一眼蕭蕓飛，兩人是一臉臟土，不都笑了。

左道：「燒得有熱水，你洗個澡吧？」

蕭蕓飛忙擺手道：「不用了，我得走了！」

左笑道：「走什麼走，你這一髒兮兮的，難看死了。洗了再走，我幫你背！」

「不不！」蕭蕓飛更是有些慌，生怕左拉他似的，拔腳往後門就走，「滿大街都是髒兮兮的流浪漢，大不了當我是乞丐好了。回見！」

左追了出來：「你要怕，你自己個洗就是了，別走啊！」

蕭蕓飛已經出了後門，回一笑：「我走了！——先前咱們說的那東西，我拿到了就給你送來！」

「好的！」

蕭蕓飛快步如飛，很快便消失在了小巷的盡頭。

左著他背影，嘆了口氣，關上門回到堂屋。拿過笤帚，把地上散落的臟土都掃乾淨了。本想洗澡，又怕爹娘買好東西回來沒人開門。便坐著等。

等了一會，門口終於響起拍門聲，急忙跑過去開門，果然是二老回來了，一人手裏只提了半袋東西。

左道：「買到了嗎？」

梁氏嘆了口氣道：「唉，買著了，哎呀，以前本沒人買的大白菜，全都在搶著買，大白菜原先是二十文錢一斤，現在漲到了八十文！五兩銀子就買了這二十來顆大白菜。

左苦笑接過兩個袋子：「行了，能買到就不錯了。」

「可不是嘛！」梁氏苦著臉道，「去的時候，瓦市的蔬菜全都賣了，也沒了。我和你爹還是堵在瓦市門口，這才搶到了這些。」

左把大白菜都放進了地窖里，爬出來把地道口用磚封上，把鍋放好，白菜在低溫的地窖里能保存好幾個月的。

左貴和梁氏站在炮製房裏著他發獃。見他鑽出來，左貴道：「那位蕭兄弟呢？」

「走了。」

「你怎麼就讓他走了呢？留下來吃個飯，好好謝一下人家啊。」

左兩手一攤：「我有什麼辦法，長在他上，他又有武功，我哪裏留得住。」

左貴捋著鬍鬚慨道：「你從哪裏認識的這樣好的一個好大哥啊？真是仗義，幫著買糧，還幫著挖地窖，連口水都沒喝，一個澡也沒洗，好人啊！」

梁氏也一臉的激，連聲說是，彷彿那蕭蕓飛還在屋裏一般。

左笑道：「是，他為人仗義的，我就說了嘛，不用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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