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了覃小天的練習工作之后，向南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工作臺前。

　此時，尤金鳴和石強仍然站在那兒，兩只眼睛盯著那件南宋龍泉窯蟠龍瓶，一臉震撼。

　“向南，這，這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看到向南往這邊走來，尤金鳴這會兒也回過神來了，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說實話，他修復古陶瓷也有二十多年了，真正見到無痕修復的古陶瓷，這還是第一次。

　古陶瓷修復技能達到無痕修復水準的，整個華夏加起來，也不超過十個人，平時那是想見也見不到的，就連那些人修復的古陶瓷，那也都是各大收藏家手里的珍品，尋常人也確實難得一見。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在自己的修復室里就有這麼一位。

　這一刻，尤金鳴看向向南的眼神顯得極為復雜。

　石強心里也是滋味難言，聽到尤金鳴發問后，轉頭看了向南一眼，隨即又飛快地避開了他的眼神。

　“真沒想到，這小子，真的這麼變態，兩天時間就修復了一件殘損嚴重的古陶瓷不說，修復效果居然達到了無痕修復！”

　之前他曾經多次對向南表現出了不屑一顧的態度，如今那些話語，仿佛都化作了一個一個大掌，“啪啪啪”地打在了他自己的臉上。

　疼倒是不疼，就是覺得愧難當。

　“嗯？”

　聽到尤金鳴的話后，向南先是一愣，很快反應過來了，他笑道，

　“尤老師，就是手而已，真沒什麼大不了的。”

　“手？”

　尤金鳴還沒有說話，石強心里面又是一聲冷笑，

　“你騙鬼呢，你才多大年紀？我們開始修復古陶瓷的時候，你還在撒尿和泥玩呢，你能比我們還手？”

　“原來如此！”

　石強不信，尤金鳴自然也不會相信，但他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向南就算有訣，也沒義務告訴所有人。

　想到這里，尤金鳴啞然失笑，轉頭看向石強，開玩笑似的說了一句，

　“看來，咱們的手還不啊！”

　轉回頭，他又朝向南笑了笑，一臉鼓勵地說道，

　“向南，繼續加油，我們修復室能不能在年底評優評先，就全靠你了！”

　說完，尤金鳴這才若有所思地回到了工作臺前，埋頭繼續修復起那件龍泉窯雙耳瓶來。

　石強也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自始至終，他一句話也沒有多說，但心里面卻早已經如窗外的那片無垠的大海一般，不再平靜。

　“算了，跟一個變態有什麼可比的，我還是安心修復我的古陶瓷好了。”

　暗嘆一聲，石強也低下頭來，開始擺弄桌面上的那件還沒修復完的殘損。

　……

　“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們怎麼就不相信呢？”

　向南一看尤金鳴和石強的表就知道，他們不相信自己說的話。

　他略有些無奈地撇了撇，眼睜睜地看著那兩人失而去，沒再開口說什麼。

　“算了，信不信隨你們，反正我說的是真話。”

　文修復，原本就是一門經驗學科。

　一個修復師的長，除了需要備富的理論知識之外，更需要大量的實踐作經驗。

　向南如果沒有日以繼夜地用那些古陶瓷來反復練手，如果沒有被老戴和小喬稱之為“加班狂魔”的堅持，也達不到如今的水準。

　如果真要說有訣的話，那就是——

　向南做每一道工藝之時，都力求完。

　每一道工藝的小完，才就了這件南宋龍泉窯蟠龍瓶的大完。

　當然，這些話，向南不可能去說，說了反而讓人會覺得自己是在說教，反倒不了。

　等到尤金鳴和石強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后，他也坐了下來，重新將目投向這件蟠龍瓶。

　如今，只剩下最后一道作舊工序沒有完了，作舊之后，這件蟠龍瓶才算是真正修復完。

　之前，石強說“看不出修復痕跡”，實際上指的是，看不到碎瓷片接存在的痕跡。

　事實上，在作舊之前，修復部位和原之間，是可以清晰分辨出來的。

　剛剛做好仿釉的部位，會泛出“賊”，與經過歲月打磨之后的原釉相比，要顯得亮眼得多。

　因此，這就需要修復師對仿釉部位進行作舊理，讓仿釉部位的亮度和圓潤，仿佛經過了時打磨一般。

　古陶瓷修復的作舊理，有很多種方式。

　常規的方法，是用細砂紙對著仿釉部位，沿著一個方向慢慢打磨，將瓷的“賊”打磨掉。

　不常規的方法就多了，比如，有人就喜歡用老墳土，仿釉完畢之后撒上一點，等干了之后一吹，仿釉的部位一點“賊”都沒有。

　當然，這種方法也只是向南偶然間在翻開古陶瓷修復吧時看到的，究竟有沒有效果他也不知道。

　他最常用的作舊手法，還是先用細砂紙慢慢打磨，之后再用牛皮打磨細細一遍。

　向南一手扣著蟠龍瓶的瓶口，一手拿著剪小細條的細砂紙，沿著一個方向，小心翼翼地打磨著粘接部位。

　修復室里，四個人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忙碌著自己手上的那一堆工作，沒有人說話，只有偶爾傳來的一兩聲咳嗽，和工放下時的輕微的響聲。

　在這安靜而又祥和的氛圍之中，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

　覃小天低著頭對著那只破碗上，猶如嬰兒拳頭大小的缺口，顯得有些。

　倒不是這缺口對他來說很容易，實際上，他枯坐了一個多小時了，都還沒想好究竟要該怎麼下手。

　他的是，他未來的老師向南，原來比自己想象中的還厲害。

　連這四號修復師的負責人尤老師，和一向眼高于頂的石老師，都好像不如向老師這麼牛。

　沒看到尤老師一臉復雜的樣子嗎？

　還有那個石老師，一臉挫敗的神！

　“我不能著急，我要好好地將這只碗的缺口給配補起來，決不能應付了事！”

　覃小天在心里暗暗告誡自己，眼神雪亮，

　“我覺，自己這次是走了大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