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線軍蒙重大損失，南線也禍不單行。

原本武昌軍已集結於應城，準備進攻淮西劫江賊盤踞的安陸，可臨陣前節度使李兼忽然卒中暴薨，六千武昌軍將士頓時群龍無首，在行軍司馬楊憑和判柳鎮的護持下，雖然沒有鬧出什麼子，可進攻的步伐卻由此擱置下來。

見李兼死，鄂岳沔旌節歸屬塵埃未定，原本準備增援的荊南節度使樊澤，和湖南觀察使李巽都只能按兵不。

凌雲柵軍營里，白的帳篷，白的雪，黑的土，還有赤紅的跡：淮西軍的騾子列長隊，其上馱載著一，正在往郾城的方向行去。

全是淮西方士卒的，這時吳誠鬍鬚上落滿了冰雪渣子，臉鐵青地著這一幕。

其他淮西的大將，都立在他的後。

其實先前的惡戰，雖然軍損失較大，且營寨被焚毀，往後退了十多里，吳誠在明面上的戰績比較好看，可己方也實打實戰死兩千人。

軍的背後，是整個朝廷在提供支持，回速度很快。

而申蔡，死了兩千銳，這流出去的短時間是很難復原的。

聽說，看魏博的田緒不敢有所舉，朝廷還準備把河軍和義軍給調往淮西戰場。

這種力量不對稱的迫，還是讓吳誠非常難。

但隨後帳幕里，李元平卻極力建言：「節下，兵道就是虛虛實實，欺瞞詐，軍戰死的數目，我們便鼓吹為一萬，己方陣歿的我們便小為五百。」

「然後呢？今日勝，死兩千；明日勝，再死兩千。然後淮南、鄂岳、河等軍再圍攻而來，我蔡州就再也不會有搏戰之兵了。」吳誠大為不滿。

李元平便獻策：「只要將這些數目給宣揚出去，說凌雲柵之戰，我淮寧軍大捷。到時候自然會有人，會替我們發話的，且看朝廷態度。」

聽到這話，吳誠皺著眉頭思索會兒，便點點了頭。

此刻，帳幕外一鹿角后，吳立在蔽，他對面正是吳誠的家奴鮮於熊兒。

「依你看，這仗有無勝算？」熊兒詢問吳說。

吳默然不言。

雖然他在之前還屬於主戰派，可誰料到戰局越來越擴大，朝廷的態度也愈發強。

原本吳想得是，對朝廷軍取得一場局部的勝利，便迫其和談，讓渡給淮西更大的權益。

以前各方鎮如此對朝廷，很有失算的時候，可謂進可攻退可守。

可此時不同往日，朝廷擁有強大的機預備軍力，源源不斷地來到淮西周邊，而主持軍政的宰相手腕也非常強力：打總戰，淮西其實本不可能善終。

最後，吳搖搖頭，低聲對鮮於熊兒說了些什麼......

大明宮金鑾殿，四周林苑滿是銀霜雪，皇帝坐在有些冷的東堂中，靴子里的腳趾因為冷不斷蜷著，口中哈著白的霧氣，面前堆滿了奏疏。

陸贄和杜黃裳便坐在對面，側邊則是翰林學士韋執誼、李吉甫、衛次公。

淮西方放出消息來：

吳誠大犒軍士，宣佈於凌雲柵陣斬軍逾萬，軍敗退數十里，繳獲輜重甲仗不計其數，己方僅傷亡五百。

面對此消息，皇帝先有點慌神，為什麼損失會如此慘重？

於時魏博的田緒忽然讓人京奏事，要為中介，調停朝廷和淮西的戰火，而淄青的李師古，甚至德王武俊也都應聲附和，請皇帝以天下蒼生為念，只要吳誠肯上表請罪，便寬宥淮西。

而宣武李萬榮也不甘寂寞，又對監軍使俱文珍表態，說神威、神策等京軍不堪戰，杜亞的東都防兵又是羸弱之眾，豈識兵革？不妨整個北線戰事，讓我來都統好了——高堂老便在壽春節制各方。

史臺的侍史穆贊為首，也向大明宮呈遞奏疏，言自從淮西戰事以來，已近一年，每月消耗錢帛六七十萬貫，不妨停戰，給百姓以休養生息。

對此皇帝也有些六神無主。

「朕任命陸長源為汝州刺史，自州境徵集一萬丁口，隨時補充前線神威、神策軍的損失，何如？」焦急下，皇帝又有點想直接干涉指揮了。

陸贄便說：「汝州本就在前線，當地百姓負擔軍營轉輸已是非常困苦，戶口不過數萬，卻要徵集丁口一萬，豈能忍？再者，這些丁口本是農人，素來不習陣法戰鬥，猝然補行伍，即使不臨陣逃亡，也要被蔡寇殺傷，貽害士氣。」

被陸贄否決后，皇帝有點不悅，便問那軍損失這麼大，怎麼辦？

「所謂損失一萬，不過是蔡寇說辭。各軍節度使和監軍使確切的造冊還未呈上來，陛下不用自陣腳。」陸贄倒是很鎮靜，「前線戰機瞬息萬變，陛下居於紫宸當中，萬眾仰，應更加持重才是。」

這時一向足智多謀的李吉甫，說：「不如授權東都留守杜亞，徵募陝虢都畿的山棚，先得三千權益兵，整補各營損失。」

皇帝對此表示贊同。

杜黃裳說：「高中郎居東都，軍便節節勝利；高中郎離東都，前往淮南，軍便運轉不利。」

一聽這話，包括皇帝在，所有人都搖頭不言。

接著杜黃裳便說：「臣黃裳觀淮西戰陣，除陳許忠武軍曲環外，其他多是客軍，各自不過三五千人，獨戰絕非吳誠敵手，可聯合起來又無權威坐鎮，協同不力，故而屢屢為蔡寇所乘。」

「那須得一大臣宿老前往。」皇帝回答說。

想來想去，也只有杜黃裳符合這個條件。

於是皇帝答應即刻出制文，讓杜黃裳以門下侍郎平章事的份，擔當東都、陳許、陝虢、河、鄭等道的統制，前往監察軍陣，不過皇帝又害怕高岳不滿，便又委託韋執誼額外寫份制文，向高岳解釋此事。

這時杜黃裳、陸贄、李吉甫等，都是堅決的削藩派，便齊齊請求皇帝，堅決不能和淮西和議停戰，應當下定決心，徹底征剿蔡寇，重振朝廷綱紀，讓其他方鎮自此識得王法到底為何。

「朕用高岳、陸九、杜黃裳，何憂蔡寇不平？猜度最多不過半載，蔡州吳誠必定授首伏法！」此刻皇帝的膽子又壯起來，正襟危坐，如此保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