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吳說，阿兄且安心，我已派遣數撥使、死士，往鄆州和魏州去了，相信這兩個方鎮對淮西的存亡不會坐視不理的。

於是吳誠才略為寬心，一行人騎馬穿過鵝鴨池，進到雄偉堅固的汝南城。

蔡州，原名豫州，因避唐代宗李豫的廟諱，方才改名為「蔡」，但後世卻始終沿用下來。其雄踞汝水之上，北控，南蔽穎淮，西接襄鄧，東連中原，向來是中國南北門戶爭衡之地，自春秋直到元明，皆是兵家必爭所在。

其首府汝南城，又汝城，此城池被許多河川湖泊縈繞：

汝水是最主要的河流，其主幹河道和支流，環繞整座城池而過，再往東南流州，最終注淮水，而汝南的城垣就是沿著汝水流經建起來的，形狀便如個葫蘆，故而又名「懸瓠（壺）城」；

除去汝水外，城西有練水，城西北有瀙水，城東則有澺水，城南則有溱水、汶水，皆自不同方向注汝水，又將汝南城外土地切割出大大小小的湖泊，如南湖、西湖、三角湖、十家湖、柴潭、鴻池陂等，這些湖多有堤壩，外圍種稻，里盛產菱角、芡實（也就是俗稱的頭果）、魚蝦等，向來是蔡州軍民吃食的倚仗。

當朝廷和蔡州戰事起，吳誠便下令，在諸河口和湖堤設立砦柵，以增加保衛懸瓠城的力量。

而懸瓠城本，就有高大的雉堞、角樓，且分為西城、東城和子城三重，而今吳誠決心以五千兵守城郊，再以五千兵守城，同時徵發城的將士家屬、工匠、商販，編為部伍，番登城駐防，並把城所有糧食都集中在子城，統一配給。

城外互為犄角，再憑藉河川湖泊等天塹，吳誠很有信心，「堅守三個月到半年，問題不大。那田緒和李師古，到時候一定會替我斡旋的。」

淮寧軍衙府後院，家奴鮮於熊兒跪在門廊，對邁其中的吳誠進言：「郾城淪陷后，我淮寧軍將士不返者過萬，皆死於大小溵河，汝南及牙兵院無數家戶前都掛著縞素，哀哭怨氣衝天，奴才害怕不利於將來守城。」

吳誠聽到此，也有些膽戰，便問鮮於熊兒該如何辦。

「府中尚有十多萬貫的錢帛財貨，請節下於子城東亭子設宴，將其分賜于軍將及其家人，藉此凝固人心。」

吳誠便答應下來，將此事託付給鮮於熊兒、吳去辦。

就在鮮於熊兒告退離去后，吳誠的兒大哭著來到，告訴他董重質死的消息。

吳誠幾乎暈厥過去。

原來，董重質的首級這時已被送到汝南城裡來。

董向來是吳誠最重的婿，也是整支隊伍最得力的幹將，「賊高岳，翦我門戶，將來必不得好死！」吳是咬牙切齒，下定決心就算是死，也要和高岳同歸於盡。

這時兒抱著弟弟元慶，哭哭啼啼，勸父親說：「和我夫君一起遇害的，還有阿父你幾乎所有的牙兵，如今在這城，哪裡還有值得信賴的人保護我家？」

「我尚有謀主李元平，肱骨吳，不用擔憂。」吳誠靠在繩床上，回答兒。

「吳回這裡后，數次和鮮於熊兒私下談，知人知面不知心，唯恐他謀及阿父你啊！」

「淮寧軍皆為同生一，出賣我對他本沒有好。」吳誠還在解釋著，這會兒鮮於熊兒來到帷幄，畢恭畢敬地說亭子那邊，筵席已準備好了。

「為何如此之速？」吳誠頓生疑竇。

熊兒解釋說：「城有專門的食店酒肆，水陸食材，席座鍋鐺，只要錢使到位，一個時辰就能籌辦妥當。」

於是吳誠便打消顧慮，不過他有些躊躇，便厲聲詢問熊兒：「聽聞我不在汝南城這旬日，你和吳過從甚，有此事嗎？」

熊兒嚇得腳都了，跪在吳誠前，不敢說話。

吳誠大怒，起拔劍，喝問熊兒到底和吳談了些什麼。

「儲帥先前在城外創設砦柵，頗缺錢財，所以三番五次來找我，希我將節下家中私財勻出部分，用於周圓支用。」鮮於熊兒結結地解釋說。

原來如此。

吳誠這時的心，又弛緩不，他又問熊兒，那你有無拿出私財來。

「這錢全是節下的，奴才只是持鹵簿打理，就算是儲帥來索取，又哪敢給予分毫？」熊兒叩首不已。

至此吳誠才徹底放心下來，把劍鋒收回鞘中，溫言對熊兒說你做得對，這錢我是要給的，馬上在亭子里宴會，我當面捐出所有私財，以助守城。

傍晚時分，城西李元平的宅第，數名軍府的要籍叩響門扉，奉著名刺，說節下邀侍郎子城設亭，和全府僚佐宴飲。

咚咚咚的敲擊聲里，李元平心神不寧地穿上章服。

「湘靈，這些日子我在往這裡走時，不論白天還是黑夜，只要眼睛一閉，就能看到楊元卿的妻兒共五人，穿著白，儘是污，立在我前面......」他絮絮叨叨。

室里，對著銅鏡，坐在茵席上的湘靈，側過臉來靜靜看著他，神凄婉，不發一語。

「你不要再因賈氏那娼婦的死怨我，是和楊元卿欺騙你我，賣了淮西！」

可湘靈則將臉重新別過去，李元平再也看不清的表。

李元平只覺得周都是寒意，他又走到靠牆的鐵櫃里，開了鎖，從裡面取出藏在匣子里的玉環，不安地挲了番，「馬上軍肯定會大舉圍攻汝南城，怕是要與雲和你永隔了......不曉得你還記得我否，還記得我否.......此後要努力加餐飯，肢康健，善加保全......」嘀咕到這裡，李元平忽然沒忍住，淚水就墜落下來，打在了那玉環上，那暗青頓時泛起些和的彩來。

多像崔雲和的眼眸啊！

李元平將其舉高，看了又看，直到淚模糊了視線為止。

大門轉開，收拾停當的李元平騎在馬上，在奴僕和要籍所舉火把簇擁下，開始往東北角的子城而去。

此刻子城下，吳誠走到門前，那持戟的衛士便避讓在旁。

吳誠沒有多想，就騎馬。

可那戟人，卻忽然將手裡的長戟刺出，正吳誠的右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