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盛德絕倫郗嘉賓
吳郡城北的通玄寺規模宏大,主殿面闊五楹,進深五間,四架,前置檐廊,檐高三丈,四周檐柱為抹角石柱,柱用楠木,有寺僧百餘人,通玄寺與建康瓦寺、龍宮寺、.
四月初八是佛誕日,但來通玄寺浴佛供僧的香客信眾亦不甚多,與正月十五陳之參加的錢唐杜氏天師道場天大帝誕辰慶典相比,實在是遠遠不如。
陳之來得早,通玄寺浴佛獻花、長老說法尚未開始,陳之也不願湊這個熱鬧,來佛寺禮佛與參加天師道醮儀慶典一樣,無非是了一個心愿,月底回陳家塢母親問起時也可以讓母親寬而已。
陳之在大雄寶殿禮佛畢,向執事僧言明要布施香火錢,執事僧將陳之引到偏殿,卻見一個面如冠玉、髯如漆的青年男子指使隨從將禮佛供僧的一百緡五銖錢搬進來,一百緡就是十萬錢,此人出手豪闊啊。
陳之只布施一千錢,神恬淡,意態如常,並沒有因為那青年男子布施得多、他布施得而有任何的跼跽窘迫,執事僧請他在功德簿上留名,他也沒有矯不留名,提筆用《張翰》式行書寫上——「錢唐陳之」,擱下筆,向寺僧合什施禮,帶著冉盛登臨八角佛塔去了。
那青年男子見陳之姿容俊逸、風度灑,便過來朝功德簿看了一眼,頓時笑了起來,自言自語道:「原來他便是陳之,把揚州史庾希氣得臥床不起的陳之,嗯,書法亦勁秀不凡,看來的確是個妙人。」
……
站在通玄寺塔下仰頭,這三十丈高的佛塔巍峨聳立,氣勢非凡,佛教建築往往有震懾人心的效果,讓人不自地想頂禮拜。
陳之、冉盛向守塔僧人敬了個禮,進塔,通玄寺塔磚木檐、雙層套筒塔,塔有九層,在、外塔壁之間有廊梯盤旋而上,陳之沿梯直上最高層,來到第九層平座迴廊上往塔外一,不遠的虎丘都在腳下了,繞到南側眺,繁華的古蘇州歷歷在目,里坊、街衢、衙、店鋪、牛車、行人……
冉盛道:「小郎君,你道觀也拜、佛寺也拜,真是奇怪哦,就好比一件事求兩個人,很可能都落空啊。」這話冉盛早就想說了。
陳之笑道:「佛道相通,唯在一心,有什麼不可以拜的。」
木板廊梯響,有人說道:「敢問佛道如何相通?」
陳之回頭一看,卻是方才在寺裡布施了十萬錢的青年男子,這男子頭戴平巾幘,穿麻紗單襦,量中等,面容清瘦,丹眼斜挑,目銳利有神,鼻樑高而,不說話時就抿著,雖然蓄有一部髯,但看年紀也不大,不超過二十五歲吧,言談舉止之間有一種自然流的威嚴和清貴。
陳之略一拱手,說道:「千萬世之前,有聖人出焉,同此心,同此理也;千萬世之後有聖人出焉,同此心,同此理也。」
髯男子雙眉一挑,問:「同何心?同何理?」
陳之道:「道法自然、佛說般若,此謂道心與佛心,其實皆是人心;子曰『天下何思而?天下同歸而殊途,一致而百』如此說來,釋、道、儒豈無相通之?」
髯男子對佛、儒、玄俱有涉獵,往的都是名士、名僧,卻從未聽到此等奇論,又驚又喜,問:「無在萬化之前,空為從形之始,何解?」
陳之道:「此非道乎?無狀之狀、無之象,是謂惚恍,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後,執古之道以今之有,能知古始,莫非道乎?」
髯男子問的「無在萬化之前」之語乃是晉代名僧釋道安對「般若空」的解釋,縱觀東晉佛學,都是圍繞「般若空」的闡述而生髮出來的。
陳之前世今生對佛典都很涉及,只讀過兩部短的佛經——《金剛經》和《壇經》,但現在他對老莊周易都有了一定的研究,回想以前看過的《金剛經》和《壇經》,真如青天朗日,詞義分明。
髯男子聽陳之以《老子》來解釋佛典,大驚喜,援儒玄、以玄解儒的學者通人他見過不,但能以玄學來解釋佛典的他只見過支愍度和支道林這兩位高僧,而陳之不過十六、七歲年,竟能博通儒、玄、佛三家經義,實在是太讓他驚訝了,便命隨從向寺僧借了兩個團,與陳之一人一個趺坐著,就在通玄寺塔的最高層,引經據典,相互辯難。
髯男子於佛典,對當代名僧大德釋道安、竺法汰、支愍度、支道林的各家學說了如指掌,而陳之對東晉佛學則所知甚,唯知《金剛經》和《壇經》,但他既然於玄學的思辨,對髯男子所說的「從無生有」、「即空」、「心無意」諸般若學說都能迅速領會其奧義,然後以老莊周易來應答。
髯男子越辯越驚、越辨越喜,老莊周易也就罷了,奇的是這俊年所說的釋家妙語他是聞所未聞,《金剛經》是一代高僧鳩羅什所譯,鳩羅什現在才十幾歲,還需二十多年才譯此《金剛經》,所以髯男子縱然博覽釋典,也讀不到《金剛經》,而《壇經》是禪宗創始人六祖慧能的傳法經錄,要四百年後才會出現,髯男子又怎麼能知曉!
浮雲來去、日影斜移,二人在這高塔之上竟然辯難了三個時辰,都已經是午後未時了,辯難雙方不覺得,反而神煥發,年冉盛聽得雲里霧裡,實在耐不住了,抱怨道:「之小郎君,我肚子好,早上都沒進餐,來德也在塔下轉悠呢。」
陳之朗聲大笑,長而起,朝一時還站不起來的髯男子道:「玄談清議,無論如何高妙,又奈肚子何?清談誤事,正此之謂也——後會有期。」拱拱手,帶著冉盛下塔去了。
髯男子聽了陳之「清談誤事」之語,悚然一驚,心道:「此子非常人也,世人皆好清談,無論賢愚、夸夸其談,此子卓有才識、善於清談卻又能超拔清醒,雖然只是淡淡一句『清談誤事』,但如此襟見識,我只在桓大司馬那裡見識過。」
大司馬桓溫在永和十二年第二次北伐之時,從江陵出兵北討伐姚襄,在滔滔水上,桓溫登上大船的艏樓,北神州,慨道:「使神州陸沉、百年丘墟,王夷甫諸人不得不任其責!」王夷甫是西晉時的太尉、大名士王衍,以清談著稱。
桓溫軍府幕僚、書記袁宏為王衍辯護說:「運有興廢,豈必諸人之過!」這就是把把八王之、五胡華全推託為時運興廢。
桓溫大怒:「頗聞劉景升有千斤大牛,啖芻豆十倍於常牛,負重致遠,曾不若一羸弱老牛,魏武荊州,殺之以軍士。」
這是把以名士自居的袁宏比作會吃不知實幹的酒囊飯袋,座下賓客,無不失,這若是曹,很有可能就把袁宏推出去斬了,但桓溫還是很有晉人風度的,發過脾氣后待袁宏如舊,並未因袁宏當面頂撞他而懷恨在心。
……
陳之並不知那髯男子是誰,但覺其玄談妙、識見非凡,而且出手就是十萬錢,想必是世家子弟,而且應該是已有位的世家子弟,祝氏兄弟也善玄談,但卻沒有這個髯男子的威儀氣度,陳之覺得此人是他自祝英臺後遇到的第二個絕頂聰明的人。
陳之主僕三人回到桃林小築,都已經快黃昏了,兩餐並作一餐。
夜裡,祝氏兄弟來坐談,繼續論白馬非馬,陳之搖頭笑道:「手談吧,今日在通玄寺遇到一個高人,與我辯難了三個時辰,多現在嗓子都有些啞了。」
祝英臺聽陳之嗓音是有些沙啞異樣,奇道:「此人姓甚名誰?能與子重兄辯難三個時辰,定是當今名士。」
陳之道:「未問其姓名,那人有一部髯。」
祝英亭眼乃兄,說道:「莫非是孫綽孫興公?孫興公是有一部髯。」
祝英臺搖頭道:「孫興公年屆五十,如何能與子重兄作長日之談?」
陳之道:「那人未過而立之年——不說他了,英臺兄,猜先吧。」
正下棋時,丁春秋從城裡來此,說他明日隨其父丁異回錢唐,問陳之有無家書捎帶?
陳之向祝英臺說聲抱歉,推枰而起,回房去寫家書,四伯父陳咸和從兄陳尚上月底便回錢唐了,帶了他給母親和宗之、潤兒寫的三封信,這次寫的是給嫂子丁微的信,報平安、說求學和定品之事,至於和陸葳蕤的事,陳之很想向嫂子說說,請嫂子為他指點迷津,但陸葳蕤的事信上不便寫,只有等月底回去再向嫂子說了。
丁春秋今夜便在桃林小築歇息,次日一早,去徐氏學堂向徐藻博士辭行,謝徐博士的教導,徐藻亦溫言嘉勉之。
劉尚值與陳之一道隨丁春秋城,相送丁異、丁春秋父子回錢唐,陸納派了一個屬代表他為丁舍人送行,吳郡士紳也都有人來送,但其中一等士族幾乎沒有,都是二等士族,不要說寒門與士族的差距有多大,就是次等士族與高門大族之間也有一條看不見卻時時能到的鴻。
陳之深知自己前路有多難!
送別了丁異父子,陳之與劉尚值回到桃林小築,卻見陸府的兩個執事在草堂前急得團團轉,一見陳之,趕忙奔過來見禮,那個黃胖的陸府執事說道:「陳郎君,快隨我去見陸使君,尋不到陳郎君,差點把我急死。」不由分說,拉著陳之便走,說馬車停在桃林外。
陳之見這兩個陸府執事急得滿頭大汗的樣子,問:「使君召我何事?莫非是葳蕤娘子的花事?」
那個黃胖的陸府執事上次就來接過陳之去華亭救治荷瓣春蘭,聞言抹了一把汗,笑道:「陸小娘子的花事固然要,但也不至於這麼急,這次是陸使君要見你,吩咐要儘快把陳郎君請到。」
陳之不知何事,乘陸府馬車來到太守府,早有掾吏在等候著,說使君已經催了多遍了,便領著陳之去正廳,往日陸納接見陳之都在書房,這次怎麼如此鄭重其事要在正廳?
陳之立在廳廊下,等掾吏進去通報,片刻時間,就見陸納親自迎出來,略帶責備道:「之,你怎麼才到,有人等你多時了。」
陳之深深施禮道:「見過陸使君,之一早去為丁舍人父子送行去了,得知使君相召,即刻趕來。」
陸納恍然道:「是是,丁舍人今日離郡,我也差人去送行了的。」攜了陳之的手,並肩廳,笑問:「之,你可知是誰如此著急要見你?」
陳之答道:「不知。」
就聽廳上有人笑了幾聲,說道:「錢唐陳之,隔夜就忘了通玄塔上辯難之人了嗎?」
說話間,廳上走出一人,目含威,髯飄拂,正是昨日在通玄寺與陳之辯難的那個青年男子。
陸納放開陳之的手,笑道:「之,他識得你,你可識得他?」
陳之含笑深深一揖,說道:「若說不識,昨日已通萬言;若說識得,尚不知尊姓大名。」
陸納爽朗大笑,問:「之可曾聽過這樣一句話——盛德絕倫郗嘉賓、江東獨步王文度?」
陳之宛若墨畫的雙眉一揚,凝視那青年男子道:「尊駕便是髯公郗嘉賓?久仰,久仰。」
那青年男子輕頜下長髯,笑問道:「我如何不能是王文度?」
陸納大笑:「哈哈,郗參軍,王坦之哪裡有你這樣的大鬍子,之足不出郡,也知你髯參軍之名,不過這『髯公』的稱呼倒是第一次聽說,之哪裡聽來的。」
陳之道:「一見郗參軍,見其飄灑長髯,『髯公』三字便口而出矣。」
陸納笑道:「妙哉,這『髯公』三字以後便跟定郗參軍了。」
陳之跟著陸納履廳,分賓主跪坐,著對坐的髯男子,心道:「真沒想到他便是郗超郗嘉賓,此人是桓溫軍府第一幕僚,智計深沉,是桓溫最為倚重的智囊謀主,桓溫英氣高邁,很有能被他推崇的人,在與年方弱冠的郗超談后,對其非常欽佩,常說郗超深不可測,遂傾意禮待,郗超也和桓溫結下深,一直在桓溫軍府效力,桓溫的兩次北伐,郗超都是主謀之人。」
《世說新語》里多有郗超的逸聞,郗超出高平郗氏,是東晉老資格的門閥,祖父郗鑒曾任太尉,父親郗諳是徐州刺史,姑母郗浚嫁的夫君是王羲之,郗氏的聲不在王、謝、桓、庾之下,而郗超更是當世奇才,史稱「卓犖不羈,有曠世之度,遊士林,每存勝拔,善談論,義理微」,謝安也認為郗超才識在他謝氏諸侄之上,。
郗諳信奉天師道,熱衷聚斂家財,郗超卻信佛教,視金錢如糞土,曾一日散財千萬錢,這樣看來昨日在通玄寺布施十萬錢真不算什麼了。
陳之對郗超說久仰絕非客套話,郗超這樣的名門子弟才是姿容、才華、風骨兼備的魏晉第一流人,絕非只是會服散奔、揮著麈尾竟日清談、不理實務的所謂名士。
郗超眼陳之,笑道:「我奉大司馬之命去會稽請謝安石出山,路過吳郡,聽聞庾史染疾,故枉道特來探,因昨日佛誕,便未進城拜見陸使君,先去禮佛,卻遇陳之,高塔長談,深之淵博善辯,庾史病得不冤啊。」
說罷,與陸納一齊大笑,東晉人便是如此,有時講究雅量、講究泰山崩於前而目不瞬,有時卻又嘻笑怒罵、逞心任,幸災樂禍也絕不掩飾,看來這個郗超也對庾希沒有好,這也難怪,庾希視桓溫如仇,郗超是桓溫謀主,自然對庾希也不會有多善意。
陸納道:「此前朝廷數次徵召,謝安固辭不出,不知這次郗參軍不遠千里去請,謝安還會推託否?」
郗超道:「安石不出,如天下蒼生何!」忽然話鋒一轉,問:「之以為謝安石這次是否會出山?」
陳之知道後世史載謝安是昇平四年出任桓溫軍府任司馬的,昇平四年也就是明年,謝安出山的主要原因是謝萬北徵兵敗后被貶為庶人,隨即抑鬱去世,謝氏門第岌岌可危,謝安才不得不出山,但陳之奇怪的是,郗超此前都與他論佛談玄,這時突然以時事相問,不知有何用意?答道:「謝萬石能擔重任,謝安石則不出。」
郗超目訝異之,這十六歲年有玲瓏心嗎,怎能看事如此徹!笑問:「依你看,謝萬石能擔重任否?」
陳之道:「郗參軍這是取笑我了,朝廷用人,我區區微命,何敢妄議。」
郗超睿智察的目看著陳之,微笑道:「那先不說這個了,昨日與之在高塔上說得口乾舌躁,卻覺意猶未盡,今日還想與之單獨一辯,之萬勿推辭,我明日便要赴會稽,後會難期啊。」
陳之有種覺,郗超不會只是和他說黃老、談佛陀,應該另有話說,當即道:「能聽郗參軍高論,固所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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