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九十年代中期，沙州各地紛紛將小鄉合併鎮，一個鎮的人口多半在二到五萬之間，更大一些的鎮就有七、八萬人，人口多了，地盤大了，鎮委書記肩上的責任也就更重了，正因為此，鎮委書記的人選就比小鄉時要考究得多，不僅要有富的工作經驗，更要在縣裡面有人脈。

特大鎮的黨委書記，必須要經過縣委書記點頭才行。

青林鎮算不上特大鎮，經濟上卻逐漸強大起來，趙永勝能在此當黨委書記，自然是有人脈的，所以，他才能弄走了鎮長秦飛躍，又將粟明基本降伏，形了青林鎮黨政團結的大好局面，得到了組織部門的好評。

肖部長曾暗示，今天「五好班子」是跑不掉了。

趙永勝作為鎮委書記，對鎮長粟明曾經說過的話，多數都記得很牢，粟明建新鎮的提議，他依然印象深刻，侯衛東的話一說完，他敏到意識到這就是粟明建新鎮的主意。

不等粟明表態，他快速地口子封住，「老方案已經由民政局審過，沒有必要再提新方案，按照老圖施工。」這個表態堅決而果斷，沒有給副鎮長侯衛東商量的餘地。

通過實地勘查，社事辦蘇亞軍已經接了侯衛東提出的新方案，聽到趙永勝輕描淡寫就將新方案否定了，便用詢問的目看著侯衛東。

侯衛東顯然沒有意識到趙永勝如此乾脆利落地就將否定了自己的合理意見，他用眼角餘瞟了一眼粟明，見粟明沉著臉在寫著什麼。便據理力爭道：「趙書記，我再多說一句，總來說，新方案要比舊方案要多花接近二十萬，但是社會效益就大不相同，按照新方案，敬老院建以後，就可以將所有下青林所有五保戶收進來，十年之都不會出現住房張的況，而舊方案是在原地重建。本無法擴容，建之日便是住房張之時。」

趙永勝靜靜地聽完侯衛東地話。淡淡地道：「青林鎮財政這樣張，哪裡有錢出這二十萬。侯鎮如果能找二十萬出來，我就同意新方案。」

侯衛東立刻道：「老敬老院是臨街房子，鎮里出資修一個兩樓一底的小住宿樓，門面、包括上面的住房，賣出去就可以變現錢，或者我們就將老敬老院的位置摺合錢，用來給建築商抵帳。也能解決錢的問題。」

他們兩人一問一答，倒有些辯論的意味，秦飛躍調離青林鎮以後，趙永勝在鎮里就於強勢地位，已經很久沒有人在黨政聯席會上同他爭論了，劉坤坐在趙永勝旁邊。他有些驚訝地看著侯衛東，暗道：「侯衛東是不是吃錯藥了，趙永勝已經表了態。他何必擰著。」

粟明一直躲在幕後，見會場出現了僵局，便打起了圓場，道：「侯鎮，此事還要進一步調研，你進一步完善方案以後，再報黨政聯席會研究，我建議進行下一個議題。」

他這個提議，實際上沒有否定新方案，敏一點的幹部都聽出了話中之話。

隨後的議題都沒有什麼分歧，十一點過，黨政聯席會便結束了。

侯衛東就來到了趙永勝辦公室，道：「趙書記，我是來作檢查，今天的新方案沒有徵求兩位領導的意見，就擅自提了出來，下次我一定注意。」

聽了侯衛東還算誠懇地檢查，趙永勝至表面上舒服了一些，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今天是開黨政聯席會，明正大的提意見，這說明我們青林鎮黨委地民主集中制搞得好，你沒有必要作檢查。」

經過會場爭論，趙永勝心裡也覺得新方案要優於舊方案，只是他要拿出鎮委書記的權威，就算以後同意這個方案，也至要擱置一個月再說，而且要在適當地時候，以合適的方式來重提新方案，總之，決定權要牢牢控制在手上。

出了書記辦公室，侯衛東暗道：「真***，大半級死人。」侯衛東天生就有擰勁，第一次提出方案被擱置下來，他並不氣餒，反而激起了爭強好勝之心。

社事辦蘇亞軍已經在辦公室外等著，進了門，他道：「看來趙書記不同意新方案，侯鎮，下一步怎麼辦？」侯衛東坐在椅子上，用手敲著桌面，道：「敬老院修不，集資建房也就玄。」

蘇亞軍對敬老院修在哪裡並不在乎，可是搞不搞集資建房卻關係著他的切利益，道：「修敬老院和集資建房沒有直接關係，敬老院就是原地重建，集資建房也可以搞。」他又問：「集資建房的事給趙書記彙報沒有？」

見侯衛東搖頭，蘇亞軍就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他回到辦公室，生了半天悶氣，最後下了結論，「上無，辦事不牢。」

吃中午飯的時候，粟明給侯衛東打了一個電話，道：「侯鎮，到家裡吃飯。」由於兩人有了謀，粟明就言簡意賅，直截了當。

侯衛東吸取了三年前初來鎮政府地小教訓，吃飯前，就站在窗邊看，等到趙永勝和粟明前後離開了鎮政府大院，他才鎖上了門，慢慢地踱出門，他一路觀測著，就如前往接頭的間諜一樣，閃進了粟明所住的門里。

進了門，侯衛東不啞然失笑，「副鎮長到鎮長家吃飯，可是天經地議的事，為什麼還要這樣神。」在心裡笑過自己以後，到了粟明家門口，他還是回頭往後看了一眼，這才進了屋。

在不需要績，只需要領導評價的場系中，小心翼翼地遵守場潛規則。往往比干出實績更重要，侯衛東現在就遊走於潛規則左右。

「粟鎮，趙書記這個態度，下一步工作不好開展。」

粟明知道侯衛東與秦飛躍關係不錯，也就沒有顧忌，道：「趙永勝與秦飛躍兩人的個都強，始終尿不到一個壺裡，我和秦鎮長地況不一樣，我曾經是趙永勝的下級，又是才任鎮長。在場面上不好與他紅臉，但是。曲線建鎮的決心還是有地，否則當一屆鎮長。一點績也留不下來，也就太窩囊了。」

他又分析道：「我和趙永勝共事好多年了，這兩年來，他越來越保守，只求平穩過渡，不願意承擔風險，我們可以選一個好的切點。」

「不到迫不得已。我不會與趙書記鬧翻，和為兩利，斗則兩敗，今天我不直接出面，就是留了一條後路，下來以後我就可以與趙書記進行流通。」

粟明夫人是極為賢惠的，任勞任怨地在廚房忙碌著，當兩位男人居心叵測地談著另一個男人的時候。已將炒臘、麻婆豆腐等並不盛卻極為可口的飯菜端了上來。

喝著小酒，侯衛東不斷地在頭腦中思索著如何說服趙永勝，達到自己的目的，一時半會也想不起更好地辦法，就自嘲道：「民主集中制，民主是前綴，集中才是核心，趙書記一人把關，是萬夫莫開。」

粟明面子上也有些過不去，道：「也沒有這樣嚴重，他還是很聽意見。」

隨後幾天的日子風平浪靜，圖紙在四月二十七日出來了，李晶作很快，拿到圖紙以後，就立刻以公謀私，打了一個借口，就將一個施工隊派了過來，把中型割石機安裝好，開始了石場基礎工作，同時挖起了興平橋地地基。

晏道理見施工隊來了，高興萬分，每天都要到工地看了兩、三個小時，當第一塊石場安放以後，他將侯衛東請到家裡，兩人地喝了一頓酒，晏道理心眼多，酒量卻淺，侯衛東離開他家裡的時候，格外地清醒，他卻醉到了半夜。

五月一日當天，社事辦不準請假，全部都在辦公室等待命令，侯衛東也是高度張，這是執行新地殯葬方式的第一天，從這一天起，全鎮就不許土葬。

當然願意錢的也可以選擇土葬，不過五千元對於青林鎮的社員來說，無疑是一筆巨款，社事辦隨時準備應付突發事件。

在辦公室里守了一整天，到了傍晚，各地傳來了消息：「沒有人死亡。」侯衛東和社事辦全同志這才鬆了一口氣，晚上，社事辦在張家館子辦了一桌，趙永勝、粟明、侯衛東、社事辦、派出所全同志都參加了晚餐，趙永勝很重視殯葬改革，他主和秦所長喝了三杯，目的就是讓秦所長支持殯葬改革。

五月二日，侯衛東剛剛坐定，電話就響了起來。

民政局李文龍副局長的聲音中電話里傳了過來，「侯鎮，青林鎮運氣真好，昨天居然沒有死人。」

侯衛東笑道：「我才分管社事辦，青林鎮人民給我了一個薄面。」

李文龍「哈、哈」笑了兩聲，隨後聲音就很正式了，「昨天有李山鎮、吳灘鎮都出了問題，特別是李山鎮，社事辦不準死者土，雙方發生了抓扯，社事辦兩位同志被打傷了，縣公安局出了面，才平息了事態，青林鎮一定要小心。」

侯衛東不敢怠慢，分別給趙永勝和粟明彙報了這項工作，九點半，趙永勝、粟明、侯衛東、劉坤、派出所、社事辦、黨政辦就在小會議室集中。通報了況，趙永勝強調道：「按照統計數據，青林鎮一至兩天就要死一個人，五月一日沒有死，今天就肯定要死人，這是死規律，大家要作好充分的思想準備，第一仗一定要打好。」

他又安排道：「劉書記，你以鎮黨委地名義，給每一個支部書記打電話，讓他們務必發揮黨支部的戰鬥堡壘作用，將殯葬改革工作落實好。」

「侯鎮長，你全天候守在鎮里，切實組織好人力，遇到突發事件，一定要快速反應，確保完任務，但是你一定要掌握工作方法，不能造嚴重事件。」他稍停一下，道：「殯葬改革是艱巨工作，真金不怕火煉，挑得起這幅擔子，才是英雄好漢。」

趙永勝作完戰鬥員，粟明講了一些事，大家就散會，各就各位。

五月二日下午，侯衛東正在辦公室喝茶看報紙，紅的電話突然驚心魄地了起來。

「我是侯衛東，什麼事？」

「我是肖國財，我們村昨天晚上死了一個人，他們家裡的人正在地埋，你們趕快過來，晚了就埋下去了。」

肖國財是下青林小河彎村的支部書記，平時與侯衛東接不多，侯衛東印象最深的就是其禿禿地頭頂，別人禿頂，頭上總還要留些頭髮，他禿頂卻是乾脆利落，頭上一都沒有，就如被撥了的。

侯衛東此時也沒有心去想他頭上的髮，九步樓梯，他三、兩步就下去了，到了社事辦辦公室，辦公室地人已經得知了消息，臉上都有一種臨戰的慌與激，蘇亞軍正在大聲道：「殯葬車快點開過來，啟工一起過來，我估計已經埋了下去，一個半鐘頭就能開頭，盡量快一點。」

他放下電話，對侯衛東道：「侯鎮，我已經與殯儀館聯繫好了，他們馬上派車過來。」侯衛東也沒有回答他，用手機給派出所秦所長打了一個手機，道：「我是侯衛東，小河彎村死了一個人，正在地埋，我們的人馬上過去，請你支援。」

秦所長就坐在派出所的值班室，他懶洋洋地道：「公安局給我們打了招呼，不能隨意出警力。」侯衛東心裡著急，著火氣道：「秦所長，殯葬改革是縣政府統一部署的事，公安局表態是要支持的，耿直點，快點派人出來。」

秦所長在青林派出所當所長，由於有石場和煤廠，他的日子過得比一般的鄉鎮所要舒服得多，所以，對於侯衛東這樣的財神爺，他還是留著幾分薄面，道：「看著侯兄弟的面上，我讓兄弟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