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小河彎村的人馬籌備完畢，侯衛東、蘇亞軍等人就坐著計生辦的車，作為先頭部隊前往小河彎村，其餘人等就由唐樹剛帶隊，跟在後面步行，用來增援侯衛東。

殯儀館的車輛已經發起來，朝青林鎮趕了過來。

肖國財和幾個村幹部坐在壩子裏，就如小媳婦盼遠行的郎君一樣，焦急地等著鎮政府的幹部，聽到車響，他們這才鬆了一口氣。

肖國財道：「侯鎮，已經拉到山上去了。」

「死者黃配英，四十多歲，有一兒一，兒子在外面打工，還沒有回來，兒只有十六歲，就在屋裏幫著做農活，這家的男人很老實，家裏窮，不起土地補償金，我已經問過他了。」肖國財習慣地了沒有頭髮的頭頂，道：「這家人有個特殊況，男人家裏雖然窮，黃家卻是小河彎村的大戶，小河彎村至好幾十家姓黃。」

侯衛東聽到肖國財介紹的況，道：「事不宜遲，我們直接去黃家，面對面給他講清楚政策。」

從肖國財家到黃配英家，只有幾分鐘的路程，走在田坎上，視線所及之，不時看到「實行火葬，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標語，侯衛東心道：「這些標語寫得太虛了，應該寫火葬不收費，還能倒得錢，或許效果還要好一些。」

前期宣傳是劉坤在負責，弄得遍地開花，效果也算是不錯。

到了黃配英家裏。只有一個怯生生的孩子在家裏，肖國財就問：「你爸爸在哪裏，他回來，就說鎮裏面要找他。」孩子「喔」了一聲，便低著頭出去了。肖國財不放心，了寸草不生的腦殼，道：「文會計，你去一趟，把李木墩喊回來。」

文會計剛到門口，侯衛東又把喊住。道：「你再去偵察一個況，看一看那邊地況。」

大家等了一會。文會計就回來了，後跟著一個木納的中年人。肖國財就道：「李木墩，黃配英的丈夫，這是侯鎮長。」

李木墩家中來過最大的就是村支書，此時驟然見鎮長站在客廳里，手腳都沒有地方擱，按他的本，他肯定要把家裏最好的花生拿出來招待這些當的。可是又想起幾個舅子們待的話，趕把笑容收了起來，坐在矮小的板凳上不說話。

社事辦主任蘇亞軍就開始履行職責，給李木墩講殯葬改革的要求，作思想工作，這一段時間。蘇亞軍天天泡在殯葬改革地材料上，對政策十分悉，講得口水泡子翻。李木墩卻仍然耷拉著頭，不吭聲。

侯衛東直截了當地道：「李木墩，我就給你說白了，如果一定要埋，就要五千塊錢的土地佔用金，得起，我們就不管你，如果不起錢，就一定要火化，火化費用你不出一分錢，社事辦還要補助你二百塊喪葬費。」

李木墩低著頭，想到火化不用出錢，還能得兩百，心中就了一，這時三個舅子輕蔑地眼神又不合適宜地跳了出來，他的頭就埋得更低了，幾乎到了膝蓋上。

講了一會，李木墩確實人如其名，閉不言，讓侯衛東等人也無可奈何。

唐樹剛帶著大部隊來到了肖國財家，鎮里幹部來了三十多個，派出所更是傾巢出，秦所長穿著周武鄭王地警服，一臉嚴肅地進了屋。

侯衛東見時機，就問了邊的文會計，「地點找到沒有？」文會計連忙點頭，「我找到地點了，墳坑已經挖好了，他們那邊有好二十多人，都是黃家屋裏的，只怕是看了時辰的，還在等著沒有埋。」

侯衛東就與唐樹剛商量，「唐鎮，看來這事只有來，趁還沒有地，就將死者抬到公路上，等到殯儀館的車來了以後，直接送去火化。」

唐樹剛笑道：「我這是來配合，大主意你來拿。」

侯衛東也沒有推辭，將秦所長、蘇亞軍、歐林等二級班子負責喊進屋，道：「今天我們不得，必須將這事拿下來，男同志跟在我後，到第一線去，同志在外圍做勸解工作，秦所長負責治安秩序，有人要手，一定要制止住。」

肖國財對村最悉，道：「黃配英家裏窮，與幾個嫂子關係一般，把那幾個人勸住，黃家三兄弟也就跳不起來。」

侯衛東立刻採納了這個建議，道：「這事給婦主任去辦，一定要做好工作。」

蘇亞軍建議道：「那幾個去抬，要事先定好，從那邊到山坡，要走很長一段路，我不好，恐怕抬不，最好找幾個年輕人來抬。」

鎮政府年輕人不，聽了蘇亞軍的建議，都撇著，沒有主站出來。看著眾人為難的神，侯衛東心中著急，就罵道：「你們平時一個個都牛皮哄哄，上了場合就是粑腳，我算一個，還有沒有敢上。」

歐林見侯衛東主站了出來，想了一會，道：「我算一個。」

總算把四個找齊了，侯衛東對唐樹剛道：「我們抬人地時候，唐鎮長負責協調指揮。」他說這話時，已不是商量口氣，帶著一種不可置疑的意味，唐樹剛也沒有多說，就點了點頭。

他又吩咐肖國財，「我們進去抬人的時候，你就帶著村幹部去當說客，村幹部都是本村人，你們肯定都有各自的人，你們的任務就是將自己悉的黃家人拉到一邊去，特別是那三個婆娘客，是重點中地重點。」

李木墩仍然坐在位置上，彷彿沒事人一樣。聽著鎮政府的幹部們在商量著對策，甚至還傻笑了起來。鎮政府地幹部們視李木墩如無，一群人依著安排，就向著目標前進。

李木墩看到鎮政府地人都走了，也從家裏站起來，一位專門留下來的社事辦幹部就拉著他，道：「你老婆肯定要火化，鎮里補助你兩百塊錢，你要打個收條。」李木墩道：「聽說還是骨灰盒的錢，五十塊。」

那個社事辦幹部就笑道：「好。給你二百五。」看著李木墩眉開眼笑地寫收條，社事辦幹部反而有些哭笑不得。心道：「真是一個二百五，難怪黃家人都瞧不起他。當初也是瞎了眼，把兒嫁給這樣一個人。」

侯衛東帶著人到了目的地，小山坡上已經有二十多人，有男有，有老有，都掛著麻布，他們都用帶著敵意的眼看著鎮政府的幹部。

過人群隙。可以看到地上的一幅木板，上面躺著一個人，用布蓋著，並不能看得太真切，山坡上有大量的新鮮泥土，還擺著一幅簡陋的棺木。

聽說黃配英是急病死地。黃家人是匆匆挖的坑，有幾個火盆在燒著錢紙，還有一些香燭。

社事辦蘇亞軍就去宣傳政策。宣傳過程中，不斷地老太婆在大聲咒罵，而幾個強壯地男就提著鋤頭，沉沉地看著青林鎮政計的幹部們。附近地村民也漸漸地圍了過來，站在四周，指點著，咒罵著，人都有同弱者的心理，黃配英是天然的弱者，村民們的心理偏向十分明顯。

蘇亞軍聲嘶力竭地講了好幾分鐘，人越聚越多。

侯衛東看著形勢不對，打了一個手勢，肖國財和歐林等六七個人就跟著他走進了人群面前，肖國財沒有介紹侯衛東的份，只是拿出香煙，不斷地在人群中穿來穿去，他是村支書，大家都給他三分面子，起煙以後，氣氛就稍稍好一些。

侯衛東對著一個中年人宣傳道：「青林鎮是火化區，不能進行土葬，大家要理解，配合我們的工作。」

一個帶著白布的男子惡狠狠地衝到了侯衛東面前，道：「這是姐家裏地自留山，又不妨礙別人，中國人講究土為安，我姐苦了一輩子，這是最後的願，你們這些幹部是不是人，心腸怎麼這樣。」

人都有側之人，侯衛東看到這家人的景，心腸也了，只是他此時並不是普通的男人，而是青林鎮政府分管民政的領導，他要主持著全鎮的殯葬改革，所以他地心腸不能，如果這一次下去，以後的工作就本無法開展。

他繼續耐心地道：「你的心我理解，但是這是國家地政策，我們只能執行，請你們理解。」

又一個帶白布的男子沖了過來，道：「說得這麼好聽，了五千塊錢就準埋，還不是一樣佔了耕地，你們這是發死人財。」

對於這個指責，侯衛東反而不知怎麼回答，他又講了幾句政策，這時，後來的那個男子突然手卡住了侯衛東的脖子。

侯衛東頓時覺得脖子一陣氣，他沒有猶豫，一手逮住了男人的手腕，反向一扭，將男人扭得哇地了一聲，那男人原本以為鎮政府的幹部都是酒囊飯袋，沒有料到這個年輕人力量極好，作又快，讓他吃了虧。

秦所長一直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見侯衛東與人抓扯了起來，便了進去，他穿著一警服，手銬在手中晃來晃去，歷聲道：「我是青林鎮派出所的，哪個敢手，誰手抓誰。」周強、王一兵也穿著警服，站了過來。

警服很有威懾力，手的黃家兄弟便退了回去，他手被扭得很痛，就不停地甩著手。

侯衛東扭頭看了一眼後的肖國財，遞了一個眼神。按照事先安排，肖國財、文會計等五、六個村幹部就悄悄地到人群人，在對峙過程中，慢慢地將各自的人拉到了一邊去。社事辦的同志就在一旁勸解那些老太婆。蘇亞軍繼續在講解殯葬改革的政策。

對峙了一會，估計是時辰到了，黃家幾兄弟就轉去抬棺木，看樣子是準備下土。

侯衛東見狀，大聲道：「歐，跟我上。」他一把推開前之人，就朝前面了過去，歐林跟在他的後面。

抬棺木的漢子們沒有想到鎮政府的幹部真的就沖了過來，一時不知怎麼辦，趁著他們楞神的一剎那，侯衛東帶著歐林已來到了木板，蘇亞軍等人也沖了過來，將黃家人到一邊去，然後站一排，護住侯衛東等人。

秦所長、周強等人就在一旁虎視著，不時喝止著想上來幫忙的人。

黃配英的直系親屬只有四五個人，其他人家雖然都姓黃，卻多是出了五服的，見鎮政府了真格，而真正的當事人李木墩還沒有出現，便一個一個就溜在一旁，裏罵著政府的人是土匪，卻並不衝上來手。

黃家三兄弟被七、八個鎮幹部在一邊，他們想去提鋤頭手，卻又不敢真打，有村幹部就給三兄弟的老婆們打了招呼，這三個人都過來攔著各自的丈夫。

在一片罵聲中，侯衛東等人將黃配英抬了出來，他抬後排，剛好可以看到黃配英的，全蓋著被單，只了頭髮出來，隨風一吹，黑黝黝的頭髮便晃著，很靈的樣子，侯衛東雖然不相信鬼神，這一剎那卻有些心虛。

並不重，只是路遠，一口氣抬著走到公路上，侯衛東渾大汗淋漓，而前面的歐林已經走不了，可是沒有人願意來換，他只有撐著走到了公路邊。此時，黃家人已經沒有跟上來了，只有不懂事的小孩子還在尾隨著這一行大隊伍。

蘇亞軍見殯儀館的車還沒有到，又吩咐道：「把李木墩喊來，讓他跟著去火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