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未央吃驚，沒想到，連裴家竟然都用他們兩人的相要挾……如此卑鄙的手段，比當初的劉皇後，實在好不了多。

“皇帝剛剛登基，百廢待舉，而且，他不能讓別人再威脅公主的命。所以，他同意了。只不過，並不只是裴皇後產下了皇子，他接連納了幾個妃子進宮，這些人，都生下了皇子，裴家當然很生氣，可卻無可奈何，因為那幾個妃子，全部出於越西大族，不是他們可以輕易得了的，其中有兩個，還曾經是裴家的堅定支持者，只不過當他們都有了皇子作為依靠，自然不想再依靠裴氏，而想著扶持擁有自家脈的皇子登上太子的位置，理所當然，裴家的勢力在不知不覺中被這些人分割了，皇帝再也不用到裴家的威脅……”說到這裡，李敏德忽然深深歎了一口氣，接著詞鋒一轉道：“皇帝等朝中暫時平靜了，便不再寵幸這些後宮的妃子，而是專心和公主守在一起，而裴皇後則暫時忍耐著，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不過很快，坐不住了，因為公主懷孕了，而且，皇帝不顧一切，要讓這個孩子生下來。”

李未央震驚地看著李敏德，為親兄妹，哪怕是普通人家，相也是一件不容於世俗的事，何況是在帝王之家！他們不但相，而且還要產下子嗣……這樣的消息一旦傳出去，足以毀滅整個皇室，可就是這樣危機重重，越西皇帝居然還讓自己的妹妹生下這個孩子，這份，到底有多瘋狂。

李敏德的目很空，仿佛在看著不知名的地方，或許，他是本沒辦法面對李未央的眼神，因為換了這世上的任何一個人，都沒辦法接這樣的脈，這樣的可怕，這樣的骯髒，不論那兩個人如何相，他們都是兄妹，不但不可以在一起，更不該孕育共同的脈……只要想起，他只覺得別人的眼神就像是裹挾了刀子似的，不僅把他的臉刺得生疼，更把心劃得四分五裂。

“我想……裴後是不會容忍這樣的孩子出生的吧，不只是，只怕那些原本默不作聲的反對者，現在也會集反對的……”李未央默然了半天，才這樣說道，這幾乎是一定的了，而且，察覺到，這個孩子就是李敏德，只是沒有立刻說破，而是繼續聽下去。

“後來的事就很簡單了，皇帝想要留下他們的脈，可是這個孩子生來就是被老天詛咒的，公主完全不能接，自從和皇帝在一起之後，每天夜裡都被無窮的噩夢折磨，陷了自我厭棄和痛苦之中。後來，公主生下了一個男孩子……”李敏德的聲音帶了抖，像是一個大病初愈的病人一樣虛無力。這一瞬他終於能到什麼做絕，全幾乎都像是被無數釘子著，流不出來，卻撓攪得皮生疼。因為未央的關心，他又懂得了人間冷暖，可是他卻不得不把真相告訴，哪怕是將這種來之不易的關心給丟了，僅僅是為了他的那點微不足道的自尊！因為他不想讓一輩子蒙在骨子裡，既然想要知道他的出，那他就告訴，但現在，他開始後悔了。他相信憑的聰明，已經猜到了他是誰。

他從來不知道什麼才，只是印象中有許多人都曾稱贊過他的相貌，說他天生有異於常人的俊，就連收養他的三夫人也曾打諢說他長大會迷死一片姑娘。可是，從他知道自己的世開始，他就覺得自慚形穢了，這種異乎常人的俊，有多來自於罪孽的緣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這一定和那兩個人有千萬縷的關系。這讓他沒辦法面對自己，尤其是每次站在未央的面前，都會覺得自己上的都好骯髒。

李敏德又陷沉思中了。李未央察覺到了他微妙的心，並沒有開口說話，只是那麼靜靜地看著他，眼裡是無波無浪的平靜。

“對不起。”

李敏德閉著眼睛，可這三個字卻是實實在在地從他裡發了出來。

隨後，他轉頭看著，聲道：“我就是那個孩子。”這一瞬間聽到他那的聲音，卻有一種骨悚然的覺。

李未央點點頭，一語不發。想要安，可現在說一句話，仿佛他都沒辦法承似的。他輕輕一笑，那笑靨清醇如甘泉般甜，他說：“我出生以後，公主就發瘋了，我不知道是真的瘋了，還是被那些人害得瘋了，但的的確確是不記得自己是誰，不記得自己生了一個兒子，甚至也不曾看過這孩子一眼，皇帝擔心傷害自己，日日夜夜地守著，可是不管他怎麼保護，都有疏忽的時候，有一天他們發現從荷花池裡飄了起來，浮在水面上，死得很古怪……皇帝徹底失控了，他一連殺了很多人，他懷疑邊的每一個人，覺得是他們殺死了公主，但不管他殺了再多的人，公主都沒辦法活過來了。他越發多疑，覺得自己邊很不安全，而且他想要給他一個名正言順的份，於是命人將這孩子給了一個忠誠的臣子，命他將孩子送去了遙遠的村落，並且派了很多的保護者，預備等他長大之後再接回來。他們走到一個名都懿的鄉村時，這個臣子帶著孩子留了下來，他們在這個地方只居住了四年，最後這臣子卻被人殺了，那些保護者除了一個人逃出生天，其他人都死了，不止如此，這個村落裡面所有的四歲的孩子，都被人在一夜之間屠殺殆盡，所有的人，包括皇帝，都以為這孩子已經死了。”

李未央道：“可是你沒有死，而且到了大曆。我見到那個灰人開始，就開始懷疑你的份了，那應該不是他們第一次找你吧，之前他們就已經找過你了？是嗎？他們要你跟他們走，回到越西去，可是你不肯，為什麼？”

李敏德說：“如果我說是因為不想離開你，你會相信嗎？”

李未央輕笑一下，說：“我相信……開始我還以為你是故意瞞著我，不過現在我改變看法了——你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傻子！你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心麼？”

李敏德說：“我從沒想過要你心。”

的確如此。他一直瞞著這世，不是用來博取同，而是他自己都沒辦法面對。

李未央道：“你很在意嗎？在意自己的世？”

立刻，李敏德的眼神就變得昏暗無了：“這世上沒有人有這樣離奇的世，雖然我知道他們都是沒有錯的，可他們卻是不正常的，這種也是不正常的！我同樣恨他們，為什麼要生出一個和他們同樣不正常的我……”

李未央說：“旁人都可以這樣說，唯獨你不可以，因為他們是你的父母。”

李敏德抬起頭，看著李未央。微笑道：“我曾經，很怨恨我娘，我覺得又無能又懦弱，既然不能保護自己的兒，為什麼要生下我來苦。可是後來，我發現，父母是不能選擇的，雖然連自己都保全不了，卻盡最大的力量來保護我，我又有什麼好抱怨的呢？你也是一樣。”

李敏德怔怔地看著：“你不討厭我？你明知道我是什麼樣——”的怪……

李未央笑道：“沒有人會把自己的傷疤揭開給別人看，更沒人想讓自己的名聲遭到汙點，我也有很多的衷，這世上的每一個人都有，他們都習慣地藏了，所以誰也看不見，你就和我們一樣，是一個普通的人，我為什麼要討厭你呢？你現在不是過得很好麼？所以再悲傷的過去，都可以拋諸腦後了。”

李敏德的神先是發愣，隨後是狂喜，竟然不厭惡他，這讓他好像一下子從幹涸的沙漠回到了萬複蘇的春天……他輕輕地，將頭靠在李未央的膝上，輕聲道：“謝謝你……”沒有因為這樣就厭惡我，鄙棄我……

只是很快，他這種雀躍到狂喜的心，被李未央的一句話給徹底澆滅了：“不過，三夫人收養你的時候，你是一歲左右，可是你又說，那孩子在村莊裡呆到四歲……那麼你到底是多大呢？我記得曾經聽一個行旅的商人說過，越西皇帝只有一位公主妹妹，而且，已經死了十五年了，所以，你確定你真是的兒子嗎……”李未央的神變得很古怪，如果說這個傳言是真的，那麼李敏德的實際年紀，並非從前認為的那樣？的頭腦，好像有點混了。

李敏德的臉一下子通紅，支支吾吾了半天，道：“我問過他們這個問題，他們說，就是因為這個緣故，所以費了很長時間才找到我，當年那些人之所以錯過了我，也是因為他們殺掉的都是四歲的孩子……”

李未央挑眉：“這麼說，你是吃了什麼靈丹妙藥，所以有一段時間停止了生長？”

李敏德一怔道：“這世上哪兒有這種藥，這是天生的……我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那兩個人的緣靠的太近，所以我本就不正常，是不是？”他的神，有一的張，因為他的親生父母是**生下了他，所以才會造他的不正常嗎？他的長，天生比人要緩慢得多，那些人在村子裡殺掉的都是四歲的孩子，而那個時候他看起來只有一歲的樣子……所以才逃過一劫，甚至於，在到大曆生活之前，他連母親都不會。

李未央覺得這很奇異，或許，上天冥冥之中就已經決定了敏德的命運，讓他幸免於難，否則，他早已經死在那些人手裡了……

“所以，你本不是個小孩子？”李未央的臉慢慢沉下來。

李敏德沒想到最後會討論到這個問題，小聲道：“跟你差不多大吧……”

“差不多大是多大！”李未央出乎意料地堅持。

“大……一個月？最多……兩個月吧！”李敏德自己都不知道詳細的出生時辰，從前所說的生日，那是三夫人收養他的日子。

李未央一瞬間暴走，剛要質問他既然都這麼大怎麼還能裝無辜裝可裝單純裝青春三不五時跑到屋子裡如無人之境，甚至好幾次換外他都沒回避……這……這……他怎麼好意思！只可惜，馬車突然剎住，李敏德快速地跳下了馬車，飛快地道：“到了！”

到了宮門口，李未央悄悄瞪了李敏德一眼，他別過臉，當沒看見。李未央心底，松了一口氣，只要他不再執著於自己的世就好，其他的，就不用多想了。父母親是親兄妹又怎樣，他並沒有缺胳膊，或者先天就有什麼畸形，好吧，雖然他在年時期長的比一般人緩慢，好像聽說四歲前都還不會說話……畢竟還是生的比任何人都漂亮不是，這就是值得驕傲的，恩，李未央這麼想，快步走過去，迎上孫沿君滿是笑容的臉：“我剛剛把你要的書放在車上了，一會兒讓你的丫頭去取就是。”

孫沿君笑道：“好好好，對了，你大姐不是臉上過敏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好了？”

李未央向著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李長樂站在蔣月蘭的側，盛裝下越發顯得人楚楚可憐。只聽見的簌簌響，腰間掛著的玉環時而相撞，一聲聲的清響在風中，平添了幾分言語難述的態。人人都不屏住了呼吸，唯恐氣息一大，吹化了這個冰玉骨的人。

孫沿君卻皺起眉頭，悄聲道：“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上有一種怪味兒。”

剛剛走過來的李敏德淡淡道：“是一種腐爛的味道。”

“對對對！好像是一種爛骨頭味兒！到底怎麼了，從哪兒弄來的香，味道真的難聞死了，害的我都不敢靠近！”孫沿君誇張地道。

“難聞的味道？”李未央疑，隨後向前走了兩步，剛剛走到下風口，便聞到從李長樂的邊傳來一種讓人眩暈的濃重脂味，而這脂味道之下，是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住的，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腐爛的味道，那味道極難形容，本沒辦法想象。雖然並沒有孫沿君說的那麼誇張，到了讓人不敢靠近的地步，但的的確確是只要一靠近就能聞到的。

這是怎麼回事？

李未央不覺吃驚，吃驚的不只是，還有李敏德，只聽到李敏德道：“的臉，好的真快啊！不知是什麼樣的靈丹妙藥，才有這種功效。”

孫沿君下意識地順著李敏德的話向他臉上看了一眼，愣了一下，立刻紅了臉，悄悄拉了拉李未央的袖子，似乎要說什麼。

李敏德微微一笑，對未央道：“我先過去了。”李蕭然在向他行注目禮了，所以他必須去打個招呼。

李未央點點頭，他剛走，孫沿君便笑道：“瞧瞧你們這位三爺，說是第一男子也不為過了。”

李未央愣了一下，道：“真的？”天天和他相，倒不覺得他如何了，這樣看來，殺傷力竟然如此之大啊，連一向英姿颯爽的孫沿君都臉紅了。

蔣南好不容易甩掉了追兵，竟然是一路沖進了宮門，他翻下馬，將馬鞭丟給了人，遠遠便看見了宮門口的李未央，在一群人中竟然是格外的耀眼。只見白勝雪，一張秀氣的瓜子臉，配上那對黑白分明、深如古井的眼睛，頓時讓他覺得滿地的姑娘全部失去了。真是奇了怪了，為什麼這樣狠毒的，竟然又有這麼一雙令人心的眼睛呢？他剛才本是想要攔下，提前教訓教訓，因為今天的宴會之後，他覺得將不會有這樣的機會，誰知卻被一群突然出現的黑護衛弄得黑頭土臉，還折損了十名心腹，簡直是令人不敢置信！一邊想著，一邊下意識地走近了，還沒到李未央的跟前，卻看到一個人擋在他面前，卻是李長樂。

蔣四吃了一驚，因為他是親眼看到過李長樂的臉的，可是現在的模樣，已經恢複了往日的貌，可蔣天明明說過，是絕對不可能恢複如初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太令人震驚了！

李長樂高聲道：“南表哥，好久不見。”趁著沒人注意，卻低了聲音，道，“你們答應我的事呢？”

蔣南下意識地看了李未央一眼，回過神，道：“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原本他預備向那邊走過去的步伐，也已經頓住了。而此刻，七皇子拓跋玉，已經面帶微笑地走到了李未央的側，含笑與說話，那神，看著就是一副墜網的模樣。蔣四冷笑一聲，突然意識到一陣冷的目，他低頭，卻是來自李長樂的，不由皺眉道：“好了，你放心吧，不會讓你失就是！”如果李未央真的栽了，他可以從中得到些什麼好呢？他的腦海中，迅速地盤算著。

“未央，你在聽我說話嗎？”七皇子拓跋玉溫地道。

孫沿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溫的和李未央說話的人，是拓跋玉？是拓跋玉？真的是拓跋玉？！覺得自己產生了嚴重的幻聽……一向清冷的、不待見人的拓跋玉，居然如此和悅的和李未央說話，不止如此，剛才他甚至還和站在未央旁邊的自己打招呼啊，從前他可都是眼睛都不瞥一下的啊……明明是從來不認識，現在他卻因為李未央和自己是朋友而表現得特別溫和……孫沿君有種神錯的覺。

李未央看了拓跋玉一眼，道：“我在聽。”

拓跋玉看了一眼的目流連的所在，從的眼神過去，那是正在進行推占的大殿。他知道，尹天照，每天都會用他的天盤，利用蔔卦、星相，甚至用各種匪夷所思的方法在那裡占蔔。

現在天已經黑了，從宮門這裡只能看到大殿的燈火在約閃爍。李未央卻分明看到，大殿以一種與眾不同的彩從黑暗中孤立了出來，裡面似乎有一種看不見的力量正在糾纏鬥爭，今夜，注定是一個驚心魄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