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真幾次三番要狠心對付李未央，卻都莫名其妙地失敗了，如今連他自己都說不清，到底是多，還是恨多，但不論是哪一點，他的東西都不容許別人覬覦。哪怕是死，李未央也必須死在他的手中，不能假手於人。他的這番話顯然是非常不講道理的。蔣華既然是他的盟友，對於礙事的李未央自然有義務除掉，但是為皇子，拓跋真要不想講道理的時候，有再多的道理在他面前也是沒理。這一點，蔣華怎能不明白。“很抱歉。”蔣華微笑道，“此事是我考慮欠妥，好在不也沒有功麼，殿下不必著急。”若是蔣華發怒，他自有辦法勸他放手，但對方偏偏若無其事的，反倒說明他是絕不準備收手了，拓跋真的目微微一擰，終究只是冷笑了一聲，不再多言了。

宴會照常進行，只是出了走水這種事，眾人的臉都有點訕訕的。只有蓮妃的臉一如往常，笑容不改地和皇帝輕言細語，被的暖風一吹，皇帝難看的臉漸漸和緩了過來，拉著的手道：“還是妃你會說話。”

李未央看在眼裡，不由微笑。蓮妃容貌絕麗，皇上再聰明，終究也是個男人，在很多時候就會重勝過其他。而且蓮妃又是出平民，本沒有家族勢力，沒有外戚的威脅，皇帝再怎麼寵也不會鬧出什麼問題。再加上之前的天下凡的傳聞，更給蒙上了一層神彩，皇帝越發的喜歡。

臺上的蓮妃笑道：“皇上又拿臣妾開玩笑，還是好好看歌舞吧。”說著，的荑在空中輕拍兩下，數十名提著琉璃宮燈的子從不遠娉婷而出，在夜風的吹拂裡，有九天仙落凡塵的清靈之。幾十名花一樣的子，在大殿中開始翩翩起舞。此刻大殿不遠的焰火臺上早已樹起了數百個大小不一的銀架，分別用五彩帶做裝飾，頂端則立著各種各樣的煙花火筒，十分的壯觀，就在這些麗子翩翩起舞的瞬間，太監們手持燈帽將周圍的燭火油燈全數熄滅，點燃了煙火，無數朵煙花騰空而起，碎裂之後，麗的焰火一朵朵，流瀉而下，焰火越來越多，逐漸連一片，為一幅一幅連綿不斷的麗畫卷。

剛剛才走水，皇帝正是惱怒的時候，只有蓮妃才敢在這時候去黴頭，偏偏皇帝仿佛完全忘記了剛才的不愉快，非常開心地看著滿天的煙火，道：“妃果然別匠心啊。”

皇後向蓮妃投去了一怨恨的眼神，蓮妃的笑容卻更深了。

孫沿君悄聲道：“未央，你瞧見沒，陛下特別寵蓮妃娘娘呢，剛才都走水了，還敢在宮中放煙火。”

李未央點了點頭，道：“蓮妃娘娘豔無比，聰明靈秀，這麼做自然有的用意。”一方面是要向其他人示威，另一方面自然是……

果然，聽到蓮妃笑道：“陛下您看，這麼多煙花卻都平安無事，可見陛下剛才的決定無比英明，是順應天意啊。”

皇帝點了點頭，的確如此，吉祥殿突然無緣無故的走水就是一件奇事，而現在他取消了這門婚事，燃放這麼大規模的煙火都不曾出事，可見剛才的確是上天預警了。他不由慶幸剛才沒有過於堅持自己的主張，若是拘泥於君無戲言的承諾，反倒惹惱了上天可就得不償失了。當下他拉著蓮妃的手笑道：“妃說的對，朕早該聽你的話了。”

皇後和德妃聽了這話，臉都變得異常難看，尤其是德妃，幾乎是控制不住地了手中的酒杯，差一點灑了出來。平日裡是最莊重不過的，此刻竟然也克制不住，實在是蓮妃的行事太過囂張了，甚至在前幾日還找了個借口尋釁滋事，打死了德妃邊一個，給了德妃很嚴重的刺激。

蓮妃向臺下的李未央悄悄使了個眼，李未央微笑了一下，不經意的轉頭，才發現李敏德此時已經坐在了他的位置上，在他後不遠，是燃燒的燭火，人與燭火相生輝，他本就致妖嬈的容更加添了七分的邪氣。仿佛是察覺到這裡的目，李敏德突然抬起眼睛向看來，卻是出了一個笑容。

李未央看他眸中笑意，頓然心有所覺。這個家夥，膽大包天在宮中縱火就算了，如今居然還能做到這樣若無其事……李未央控制住自己的心虛，飲下一口甘甜的梨花酒，酒心而安神，到了心田，生出暖意。

“啪。”

酒杯在桌上激出一聲脆響，吸引了許多目，德妃臉更加難看，而蓮妃只是不不慢的酌了一口清酒，才淡淡道：“德妃姐姐這是怎麼了？”

“我一時不小心，摔了酒杯。”德妃強笑著道，今天為了對付李未央，已經失了儀態，萬不能再出毫的不滿了。

“哦？”蓮妃聞言在德妃臉上輕撇一眼，似笑非笑道，“那德妃姐姐可要小心，別再摔了佳釀。”隨後，口中再無其他的言語，似乎並不在意德妃的失態，已經又把所有的力投在了場中的歌舞上。

德妃的臉越發蒼白，周圍的人心中都是想法各異，唯獨七皇子拓跋玉，面上出擔憂的神。母妃再不好，都是他的親生母親，他怎麼能不擔心呢？

李未央遠遠瞧見，卻不過冷笑一聲，就轉開了目。在眼中，德妃剛才還有閑心落井下石，只怕很快就是死期將至了。

酒過三巡，歌舞之樂也沉沉緩下去，靜夜的涼風一重重拂上來，皇帝卻興致極高、龍心大悅，大聲道：“蓮妃這出舞排的甚好，來人，賜清龍酒。”此言一出，皇後和德妃同時變。清龍酒乃是前朝皇室釀，延年益壽、養補氣，曆年來為皇帝一人獨，連皇後都不曾過，今天居然莫名其妙賜給了一個妃子，實在是讓人難以接。可是這種場合，本容不得任何人。

太監手裡捧著清龍酒，一步一步地走上臺階，送到蓮妃的面前。蓮妃笑面如花道：“陛下，臣妾如今怕是不能多飲——”

皇帝笑道：“你徑直喝一口就是，剩下的朕來代勞。”這樣的恩賜，簡直是已經到了巔峰，皇後的臉卻突然恢複了平靜，只是冷笑一聲，並未作聲。

蓮妃微笑著從太監手中接過酒，正要喝下，卻突然驚一聲道：“陛下，您瞧！”皇帝看了一眼，卻是一只小小飛蟲不知何時落到了酒水裡頭，他剛要怒，卻見那酒水很快泛出了一種死灰，皇帝一把打翻了酒杯，怒聲向太監總管道：“這是怎麼回事！”

太監總管周象一愣，隨即跪著爬到酒杯跟前，扶起酒杯一看，卻見到那小蟲子已經死在了酒杯之中。真的就像被人當頭澆了一瓢涼水，渾猛地一，臉都灰青了，張口結舌地說道：“陛下……這蟲子或許是饞酒，醉死了——奴才立刻派人仔細查驗。”

在座之中，太醫院陳院判聞聲快步而來，道：“請陛下容臣一觀。”皇帝點頭，陳院判立刻仔細將那小蟲的取來一看，隨即面大變道：“陛下，這蟲名為酒惡，最喜歡寄居於酒中，決計不會被酒毒死，請陛下下旨，允許臣詳細地查驗這酒水。”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皇帝、皇後、太子等人的臉越來越沉，李未央看在眼中，卻不由掩住了眼底的冷笑。很多時候，做皇帝都不如平民百姓，不就是刺殺毒酒，活的膽戰心驚。

良久，陳院判才開了口：“這酒有毒。”

“不！不可能！所有的酒都是用銀針查驗過的！”周象不由道，前朝喜歡讓小太監來驗酒，只是這種法子過於殘忍，而且很多毒藥是慢的，很難立刻查驗出來，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今朝開始用銀針、銀筷子和太醫院提供的一些藥來驗毒。今天這清龍酒，自然也是經過無數程序才呈獻上來的，怎麼會被人下毒呢？

陳院判搖了搖頭，道：“鶴頂紅加鷓鴣霜，還都是雙份的，夠毒死一頭猛虎。鶴頂紅鮮豔且有微微腥氣，鷓鴣霜卻有微微甜味，兩者中和在一起，恰好暫時制住彼此的毒，便是用銀也是測不出來的，喝下去的人不會立刻中毒，不容易被察覺，但不出三天毒便會徹底發，毒更是加倍的厲害，這下毒之人實在是太歹毒了——”

蓮妃的臉頓時變了，淚盈盈地跪倒在地道：“陛下，臣妾卻自生長在鄉野民間，見識短淺，更無城府，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婦道人家。幸是天降榮華富貴，君王待臣妾深意重。臣妾原想，此生能得這般境遇就已滿足了，卻不想有人見不得臣妾陪伴在陛下邊，請陛下原諒，讓臣妾就此離開宮廷，以保全腹中龍子——”

皇帝然大怒：“你起來！朕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誰敢在眾目睽睽之下謀害朕的妃和龍子！”

李未央看著蓮妃，眨了眨了眼睛，心道還要再加一把火候。蓮妃卻像是心有靈犀一般，在電火石之間淚如雨下，簪子上垂下的纏點翠流蘇，隨著哭泣零落不堪：“陛下，求您不要為了卑微的臣妾大幹戈，這件事就不要追究了吧，橫豎對方只是嫉妒臣妾得寵，不是要傷害陛下——未免發生二皇子的慘劇，還不如讓臣妾離開，以保全皇家的面啊！”

一直靜靜觀察局勢發展的拓跋玉心不好，皇帝的臉在那個瞬間變得異常惱怒，這麼多年來，最令皇帝傷心憂憤的，就是二皇子拓跋景的死了。二皇子拓跋景是皇帝的第二個兒子，年紀就和太子差兩歲，他生仁寬厚，總以善心待人，自很得父母喜，甚至有超過太子的勢頭。然而他過分寵側妃林氏，過於冷落了皇子妃劉氏。偏偏劉氏是個手段毒辣的人，見拓跋景整天與林氏恩，既無奈又忌恨，一氣之下就在飯中下了毒藥。可是拓跋景命不該死，吃了那些飯菜之後竟沒被毒死，但從此落下了疾病。

這事鬧得天昏地暗，沸沸揚揚，皇帝龍大怒、下詔將劉氏貶為庶人，賜死家中。拓跋景被接回宮中養病，但因毒滲，再加上心裡悔愧懊惱，病一天比一天加重，強撐了不到半年，終於沒能撐過去。想到拓跋景，皇帝就不由心痛，由此，他又想到了妻妾之爭，宮廷禍事……

他雖然才五十多歲，神與力就已經明顯地衰老了，一天不如一天。一年當中總要鬧幾場病，每病一次，力與神就虛弱一次，許久不能複原。正因為如此，他對後宮的妃子們也變得越發寬容，然而他卻沒有想到在自己寬容的同時，竟然無意中放縱了兇手，後宮的爭鬥竟然越演越烈，鬧到了臺前，丟盡了皇族的面。

皇帝想到這裡，橫眉揚起，厲聲道：“查！一定要嚴查到底！朕要看看到底是誰狗膽包天！”

皇帝話音剛落，就聽到殿下“噗通”一聲響，有一個人歪倒在地上，原來是一名站在臺階下的宮，正是原本伺候德妃的宮百合。

德妃看此景，頭腦立時“轟”地一聲，心中苦道：這丫頭到底怎麼回事？！

皇帝見狀厲聲問道：“這是怎麼了？”

百合見皇帝問，更是渾像篩糠一樣，哆哆嗦嗦地答道：“陛下……陛下，這毒藥……跟奴婢無關呀！”

這話一說，德妃登時站了起來，厲聲呵斥道：“你在這裡胡說八道什麼！還不快滾下去！”隨後趕回頭道，“陛下，這丫頭最近心神不寧，可能是被什麼魘著了——”

蓮妃面一變，道：“德妃姐姐，這宮是你邊的人，莫不是有話要說吧！”

德妃矍然變，怒意浮上眉間，只得強了怒火道：“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懷疑我做了什麼嗎？”

皇帝冷眼著，道：“住口！讓說下去！”

皇後和太子對視一眼，換了一個彼此心照不宣的眼神。

看到那兩個自以為是螳螂的人，李未央只是含了一縷閑適的笑意，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如同坐在戲臺下看著一出彩絕倫的戲碼。

蓮妃冷眼瞧著那百合的宮，一字一句道：“剛才你殿前失儀，早可以打死，若再不實話實說，就等著宮規置吧。”

“奴婢——奴婢要告太監總管！奴婢要告周象！”百合突然直起子，咬牙關大聲道。

周象幾乎在這一瞬間跳了起來，厲聲道：“你這丫頭瘋了不，還不滾下去！”

皇後突然冷笑一聲，道：“周象，在陛下面前你都這樣囂張，難道是太監總管做久了，真把自己當主子了嗎？”

周象面一變，頓時訥訥地說不出話來，只是睜大眼睛，警告地瞪了百合一眼。可是百合卻像是完全豁出去了，大聲道：“奴婢全都知道，是德妃娘娘收買了太監總管周象，讓他在清龍酒中下了毒！”

此言一出，滿殿嘩然。德妃怒滿面，大聲道：“你這丫頭真是瘋子，我何曾收買周象，他又哪裡來的膽子敢去謀害蓮妃，你滿口胡言語，是了誰的指使！”

這時候，殿的大臣們一個個的額頭上都早已沁出的汗珠。尤其是那些平素與德妃或者七皇子過從甚的人，心裡都在“咚咚咚”地擂鼓，但每個人都咬牙關盡量將子站得筆，睜大眼睛看著局勢的發展。若是德妃真的做了這種事且被揭發出來，那皇帝一定會雷霆震怒……

百合在地上重重磕了幾個頭，抬起頭來的時候額頭都青了：“娘娘，奴婢本不該出賣您，可是您不該為了收買周象就把奴婢賜給他做對食，這三個月來，奴婢過的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奴婢再也無法忍了，哪怕是死，奴婢也不願意再和他一起過日子！”

說著，撥開了自己的服，出左邊的肩膀，這樣的舉可以說是極為無禮的，可是眾人此刻卻顧不得這些，因為他們都清楚地看到，百合的肩膀上或青或紫，伴著無數傷口，直至理深，如被野撓抓，傷痕累累，慘不忍睹，幾乎沒有一塊好，一個字一個字道：“周象本就不是人，是個畜生，他百般待折磨我，娘娘，若非為了您自己的私，您何至於要將我賜給他！您自詡寬容慈和，可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一個對您忠心耿耿的丫頭呢？”

聽著這丫頭字字泣，李未央的笑容在眼底一閃而逝，這出戲可是越來越彩了……德妃娘娘，你在推我下火坑的時候，可曾想到我也正等著看你萬劫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