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我知道你委屈了，這個——我一定會補償你的，我在這裡答應你，只要你肯放過元毓，我什麼都肯為你做。”永寧鄭重地道。李未央鐵石心腸，哀求更是沒有用，不如用此來換一個條件。

“公主，你馬上要嫁去越西了，你的這個承諾，真的有用嗎？”李未央提醒道。

永寧知道對方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人，幹脆從懷中取出一塊令牌：“我不管去了哪裡，都是大曆的公主，李未央，你殺了元毓，除了泄憤之外，對於大局並沒有什麼好，可你若是放了他，我會欠你一個人，十年，二十年，不管什麼時候你來找我，我會按照你的吩咐去做事。我知道你現在總是一帆風順，可將來不管是誰登基，對你來說都不會是什麼好事。我三弟不會放過你，七弟你也不想要，但他們是男人，而且手掌權力居高位，一旦真的惹怒了他們，對你又有什麼好呢？也許有一天，你會需要我的幫助。”

李未央沒有，也沒有接那塊令牌。

永寧公主靜靜著，知道在衡量，便繼續道：“縱然你永遠不需要，可留下一條後路，又有什麼不好？”

李未央笑了，慢慢道：“公主，一塊令牌永遠不過是死，能說明什麼問題呢？”

永寧冷笑了一聲，道：“李未央，你太小看我了。既然給了你承諾，我便不會變卦。若我有違此誓，願遭天打雷劈，永生永世沉淪地獄，再無翻之日！”

大曆人發誓是為求信，證明自己心地真純，讓天地為我證明，表明這個心是真的。將生命於天地神靈作證，一般人是絕對不會違反自己的誓言，而這誓言，也是絕對不會隨便發的。可是李未央卻不信，拓拔真那種人便可以輕易違背自己的誓言，永寧是他的姐姐，未必不會做出同樣的事。況且，並不需要永寧公主的幫助，這種誓言沒有存在的必要。

但是，永寧說得對，現在殺了元毓，對自己沒有太大的好，還會招來永寧公主發瘋一樣的怨恨。李未央並不擔心招來報複，不過，吃力不討好的事，是不會做的。“好，我答應你，到時候你離京，新郎會完好無損地出現。”李未央微笑著回答。

永寧松了一口氣，相信李未央，隨後慢慢道：“如此，我便敬候佳音。”說著，便要起離去，李未央突然道：“公主在大曆生活多年，最重要的依仗就是皇帝陛下，如今越西和大曆結盟，公主可以平安無憂，但若是有一天兩國翻臉，公主的日子會很難。所以，請公主保重吧。”

永寧公主一愣，腳步也停滯了片刻，隨後頭也不回地道：“多謝你的提醒，可惜我已經沒有退路了。”說完，便快步走了出去。

李未央送走了永寧公主，獨自在花廳裡坐了一會兒，直到有人來稟報說三皇子和三皇子妃到訪，李未央有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隨後，皺起了眉頭，拓跋真和安國公主，他們來幹什麼？但是很快，便想到，李蕭然在朝中一枝獨秀，李家的喪事，三皇子自然要親自到訪才顯得慎重，或許，表面上看，他是代替太子來的，真正的目的，恐怕沒人會知道。

李府的花園從湖泊那裡分園和外園，中間用花木、甬道等間隔開來，並沒有十分明確的界限，但是外卻是分明，就在這時候，李未央發現有一個年輕貌的子，正抱著一個小男孩哄著。那男孩子，生得雕玉琢，眼睛大大，卻是不停地眼睛，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怎麼都哄不住。

李未央臉一沉，道：“敏之，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娘見到李未央來了，頓時吃了一驚，趕從安國公主懷裡接過李敏之，道：“四爺，趕下來，郡主要生氣了。”

安國松了手，李敏之躲到娘的懷裡，黑亮的大眼睛含著眼淚，警惕地盯著安國公主。安國笑道：“郡主這是怎麼了，我是看你弟弟生得漂亮，又十分可，剛剛抱起來，你就過來了，是怕我傷害你的弟弟嗎？”

李未央口氣十分客氣：“敏之是個小孩子，自然很怕生的，公主還是不要太過靠近的他的好。”

李敏之到了娘懷裡，就不哭了，可見他很不喜歡安國公主。安國公主卻仿佛對他很興趣，認真看了一會兒，仿佛覺得心十分愉快，笑道：“想不到李府的四爺這樣認生。”

李未央冷笑，李敏之不是認生，是敏，所有對他心懷惡意的人靠近，他自然而然就會嚎啕大哭起來。那一張笑呵呵的小臉會立刻就哭花了……可見，敏之是個天資聰穎而且心懷警惕的孩子。李未央輕聲道：“公主是來參加喪禮的麼？”

安國公主笑了笑，道：“是，三皇子正在前廳，我一個人悶得慌，便跑到這裡來了，郡主不介意吧。”

李未央歎了口氣，道：“這裡是院，但公主是眷，所以自然是無妨的。只是這時間正逢多事之秋，我家祖母不能起來迎接您了。”

安國面上奇怪道：“李老夫人病了嗎？”

李未央點頭，自然道：“是啊，我二嫂這次突然罹難，家中人都很傷心，老夫人表面上沒有妨礙，可是不過兩天就病倒了。說是總瞧見二嫂死的慘狀，唉，也是兇手過於狠毒了。怕是不知道，用越殘忍的法子殺人，那人的靈魂就越是會在間徘徊不去，老夫人這次病得古怪，怕是二嫂纏著要做主呢！”

安國公主手一，用冷淡的聲音道：“哦，原來是慘死的麼？”

李未央敏銳地注意到了安國公主的不安，卻裝作沒有看到，只是歎了口氣道：“是啊，二嫂死得太慘，死了之後眼睛都合不上呢。再加上是出將門之家，煞氣本來就重，怕是死了之後天地都不敢收，只能任由在間遊。我二哥也是癡，天天守著的不肯放手，還特地弄來了一個什麼還魂咒，說是可以讓夜間托夢，告之他究竟誰是殺人兇手。”一副慨的樣子。

安國公主勉強笑道：“這種無稽之談，你怎麼都相信呢！所謂鬼神之說——”

李未央微笑，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公主若是火旺低，還是不要在這裡久留，免得鬼魂纏。”

安國冷笑一聲，道：“我堂堂金枝玉葉，怎麼會怕這些！”

李未央見如此也不多言，徑自走到一邊去，李敏之不知道家中有喪事，睜大了一雙眼睛聽著不遠的梆鼓聲，很苦惱的模樣。李未央走到他面前，輕輕抱起了他，兩歲的敏之，已經自己能跑能跳，小吧嗒吧嗒道：“姐姐，姐姐……”李未央微笑，他便出手去拉的木釵，一下子弄了的青，李未央反而笑了起來，了他的腦袋。

安國公主不清李未央的心思，不由皺起了眉頭。

李未央歎了口氣，道：“若是二嫂還活著，再過一年，家中就要有小孩子出世了。”

安國公主正在愣神，心不在焉地道：“是啊，真是可憐。”

李未央逗弄敏之的手頓住了，敏之好奇地瞪大黑眼睛看著自己的姐姐，不知道為什麼李未央變得很安靜。李未央看進了敏之的眼睛，孩子的黑瞳孔，天真，幹淨，一塵不染，沒有任何一點的憂愁和煩惱。真好啊——微笑，將敏之還給了娘，道：“帶四爺回去吧。”

安國覺得這裡的氣氛莫名地很抑，眼前的李未央雖然帶著淡淡的笑容，可是那雙眼睛仿佛悉了自己的，讓十分的不安，咳嗽了一聲，恢複了往常高傲的模樣：“好了，我得走了。”

李未央的表看不出任何的異樣，一雙古井般的眸子在安國的臉上停留片刻，輕聲道：“多謝公主前來吊唁，公主慢走。”

等安國公主帶著大批的隨從浩浩地離開，李未央的笑容沉寂了下來。一旁的趙月走了出來，原本就站在不遠靜靜守著，仿佛李未央的影子一般，明明在之下，卻令人視而不見。“小姐——”

李未央淡淡道：“是安國公主所為。”

趙月不由驚詫，突然明白了李未央的意思：“安國公主？可是怎麼會？”

李未央面容變得冰冷：“安國不會無緣無故跑到這裡來，必定有所圖謀。在我剛才說起二嫂懷孕的時候，沒有表現出半點的驚訝，仿佛早已知道這一點。可是當時二嫂告訴過我，懷孕的事沒有任何人知道，可是剛才安國甚至沒有問一句，不是很奇怪嗎？”

趙月不由皺眉：“可這不過是小姐你的猜測，未必是真的。”

李未央冷笑，的牙齒微微咬了起來，一個字一個字道，“剛才我說起二嫂的冤魂在李家遊，你看見沒有，的表和聲音都在抖，這不是做賊心虛是什麼！”

安國公主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敵人，這事必定要很慎重，趙月不安道：“可是小姐真的能確信嗎？”

李未央微笑：“是啊，這是我的猜測。可是這京都誰會如安國公主一般的殘忍，會選擇這樣可怕的死法！”

趙月不說話了，想要反駁李未央的話，可知道，小姐的猜測是對的。但的心也存在著一種不敢置信：“小姐，奴婢實在想不通，究竟是什麼原因，會讓安國公主對二夫人下這種毒手。”

李未央搖了搖頭，道：“是啊，究竟是什麼原因呢？”安國公主雖然殘忍，但並不是個十分愚蠢的人，剛剛嫁三皇子府，還沒有站穩腳跟，不會輕易和人結仇。更別提孫沿君份特別，既是李家的媳婦，又是孫將軍的，安國縱然看自己不順眼，也不會輕易去孫沿君，這樣太冒險，也太愚蠢。是什麼促使做出這樣的行為呢？

不遠，李敏德靜靜著李未央，他的眼神，如晚間波瀲灩的湖面，泛起層層耀眼奪目的亮，又似萬千纏繞的細，一，一點點纏繞在那抹纖細的影上，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

趙楠看著自家主子失魂落魄的表，不由歎息：“主子，越西已經連發十二道書，催促您盡快回去。”

李敏德淡淡道：“現在我不能立刻離開大曆。”

趙楠臉上現出急切，道：“屬下知道主子舍不得郡主，可是郡主邊會有人照料的，您這是何苦——”

李敏德回頭，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冬日裡的寒冰，一下子凍結了趙楠還沒有說出口的話。可是李敏德只是目冷淡，並沒有責罵他的意思，趙楠默立良久，終究壯起膽子道：“主子，您回去越西，還會到更好的子——”

李敏德突然笑了：“你說的對，我若是想要娶個貌的、聰明的、賢惠的，都是應有盡有，可李未央呢，世上只有一個李未央而已。如果不是，其他人又有什麼意義？”

趙楠不說話了，他不能理解這樣的，他也不想明白，他只知道，越西已經下了死命令，必須在一個月將主人帶回去，不惜一切代價。

花廳裡，三皇子拓跋真好生安了一番李家的二爺李敏康，仿佛真心將他當朋友一般看待，李敏康畢竟是寬厚的人，正逢大難，遇到三皇子這樣紆尊降貴的人，並沒有多想，不免有些。

二人正說話，廊外就是一陣腳步聲響，須臾間，安國公主招招搖搖地掀簾進來，朝三皇子行了禮，在外面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可面對三皇子，這只是的夫君，一樣要行常禮。

拓跋真淡淡點頭，隨後對後的李敏康道：“二爺要節哀才是，我改日再來看你。”說著，他便和安國公主一起離開。

上了馬車，安國公主換了神，變得十分不安。拓跋真冷眼著，卻在抬起眼睛的瞬間，放了神，道：“怎麼了？剛剛不是說去看安平郡主麼，回來怎麼就這個樣子？遇到不開心的事了麼？”

安國公主嘟起，依著拓拔真，道：“我走到哪裡人家都要敬重我三分，偏偏這個李未央，好像從來都不把我放在眼裡！”

安國公主似乎一直對李未央懷有敵意，這話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聽了，幾乎是從嫁過來開始，三天有兩天會向他說這樣的話，仿佛是在故意試探他的反應，看他對李未央是什麼樣的想法，今天這話一聽便知又是針對李未央，拓拔真按下心頭陡起的不耐，盡量和悅地道：“畢竟是太後的義，輩分上比我都要高，連皇姐見到都要禮遇三分，你何必跟爭奪一時長短呢？這又有什麼所謂？”

當我不知道你的心，你就是忘不了那個狐子！安國公主冷笑一聲，“明明是一副冷心腸，卻還要裝作清高的模樣，真是天生的下作！”

還是不依不饒！他的耳朵都已經聽出老繭了，拓跋真也不再耐煩，凝了邊笑意，冷冷地道：“這話別再讓我聽見第二次——你也是金枝玉葉，若是這話真傳出去，別人會怎麼看待你！你堂堂一個皇子妃，說這種拈酸吃醋的話，何等的失態！”

拓拔真原本打算利用安國公主對付李未央，可是這個人進府之後，新婚第一日便借口小日子來不肯同房，拖了足足半個月卻又說不適，他要招其他人侍寢，卻尋死覓活，甚至還將他一雙貌侍妾的眼睛都給挖了出來！這樣的人，何等的刁蠻任！對他來說，人偶爾爭風吃醋也罷了，但若有一點真地冒犯了他的權威他就半點也容忍不得——無論多貴重的人都不能縱過了頭，否則無法無天起來，誰還轄制的了？

安國公主一愣，隨即眼淚汪汪起來：“拓跋真，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明明說過會好好對待我的！現在了親，卻翻臉不認人！李未央到底有什麼好，能夠把你迷得神魂顛倒！不過是個狐子！還是個森森的狐子！你解釋清楚！你說到底和有什麼關系！家裡那麼多不要臉的還不夠，你還要惦記著，你把我放在什麼地位！”這話說出來，已經是怒到了極點，但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拓跋真狠狠給了一掌。

完全呆住：“你——”

“下一次，不要在我面前撒潑，我很厭惡！你要記得！”拓跋真甩開簾子下了馬車！

安國公主自小在家高高在上，何曾過這等待遇，但無奈一顆心第一次見到拓跋真的時候就完全落在他的上，卻沒想到這才新婚半個月就得了他一個耳，頓時惱恨地起把馬車裡的陳設砸了一地。一旁的婢驚慌失措地看著公主，頭垂得低低的，卻聽見安國公主咬牙切齒道：“李未央，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那聲音，仿佛是野在磨牙，帶著極端的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