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未央只是微笑,並不是很在意的樣子:“陛下今年已經五十有餘,他的兒子中已經長的,只剩下三皇子、七皇子和八皇子三個人,置太子就已經用盡了他的決心,再加一個,他恐怕是承不了了。”
“什麼只有三個人?”蓮妃口而出,隨後見李未央向過來,自覺失言,但卻又不能彌補,知道只能說出自己的心意,聲音一下子低了八度,“我的兒子,不也是陛下最寵的皇子嗎?”
李未央聞言,突然笑了起來:“蓮妃娘娘,你想學章太後嗎?”
章太後是前朝第三個皇帝慶帝的妃子,慶帝駕崩後,章太後年僅三歲的兒子和帝即位,因為年紀太小,所以朝政一直把持在章太後手中。在李未央讀過的史書之中,章太後被描述一個心狹窄、自私刻薄,並且一心篡謀皇位的人,為了大權獨攬,章太後不惜大開殺戒,以致因猜忌嫌疑被覆滅者十餘家,死者數千人。但是在李未央看來,這位章太後聰明果決,猜忌而長於權,總是用重管﹑重罰駕群臣,迫使他們為其所用,展現出超強的**手段。
正是因為這個人如此厲害,所以和帝慢慢長大之後,輾轉於父系親族和母親、外戚之間,因為他們的爭鬥而痛苦不休。他親政以後,頗想有所作為,貶斥了不章太後寵信的人,並試圖重用提拔一些對章太後不滿的人,以結自己的心腹。一開始,章太後對和帝的所作所為雖然到心中不快,但畢竟和帝是的親生兒子,所以也沒有立即發作。然而最終,在和帝殺死章太後的一個弟弟之後,章太後終於決心懲罰這個不聽話的兒子,想方設法邀請和帝赴宴,結果和帝到了太後宮中,被伏兵一擁而上擒拿住,強行起來。隨後,章太後開始了長達二十年的代君執政,一時權傾朝野。
蓮妃突然聽到章太後三個字,眼睛裡閃過一亮,像是被點到了心思,面上就有了點訕訕的意思:“你——”停頓了片刻,想到在李未央面前撒謊是沒有用的,便輕聲道,“正是,所以,你支持我,我也可以幫助你,不可以嗎?”
李未央悠悠道:“想要輔佐小皇子登基,不是不可能,但只有一個辦法。”
蓮妃自從報仇之後,仿佛突然失去了目標,可是後來當看到了小皇子,突然就冒起了一個念頭,若是的兒子能夠得到皇位,那豈不是也能夠執掌大曆權勢了嗎?到時候,可以給自己的父皇母後還有親人們重新建立墓碑,平反昭雪,也能夠堂堂正正回到自己的真實份慕容心,這簡直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再者,自己如今正是如日中天,皇帝衰微,太子也被廢了,而拓跋真和拓跋玉兩兄弟鬥得你死我活。局勢雖然,但只要抓住時機,不是沒有希。當然,明白自己的斤兩,想要從那兩個年皇子手中搶走皇位,無異於虎口奪食。唯一的辦法就是等他們鬥到你死我活的時候,想法子從中漁利……但前提是,必須取得李未央的支持。此刻聽李未央這樣說話,不由充滿了驚喜,道:“若是能夠功,我可以許給你一切你想要的東西!”
如此的迫不及待啊,簡直跟往日裡小心謹慎的蓮妃判若兩人。李未央笑了笑,看向,聲音輕細,聽不出任何緒:“除非你死。”
措手不及的四個字,讓蓮妃猶如一盆冷水澆下去,迅速的冷靜下來。的心中到極大震,張了張,卻說不出半個字,好半天,才發出聲音,強自鎮定道:“你不願意就算了,何必說這樣的話!”
李未央面上的笑漸漸收攏,凝視著,說道:“蓮妃娘娘,你我是朋友,所以我才實話實說,若是你在陛下面前流出一點點想讓小皇子登基的意思,或者你讓別人窺探出了你的這種想法,你的下場就只有死路一條。”
蓮妃麗的面孔上,那薄薄的一層又迅速的褪去,但意識到,李未央既不是嘲笑癡心妄想,也不是在隨便開玩笑,對方是認真的在警告。
李未央淺淡的三分笑意經渲開,話說的十分明白:“我知道,你心裡一定在想,憑著你如今在陛下面前的恩寵,一定有法子勸服他,是不是?或者,你希拓跋真和拓跋玉兩敗俱傷,你的兒子可以從中漁利——可是,若有一天陛下真的要讓小皇子登基,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殺母留子。”
蓮妃的面一變,道:“你說什麼?”
“假如你不死,小皇子年繼任,免不了大權落於母親之手。而你年紀太輕,又是流之輩,必定要親族的援手。我知道,你是慕容氏孤,但慕容氏也有主支和旁支,當初你一個人從故地到達大曆,若是沒有這些人的幫助,你必定沒辦法做到。若是你的兒子即位,你為了保護自己和他,一定會想方設法依靠他們,這樣一來,終究有一天會形龐大的外戚,對拓跋氏的江山肯定會有很大影響。就算你的親族已經一個不剩,你這樣年輕貌,焉知你不會去依靠權臣?陛下可不放心留下你啊!你一死,這種潛在的患就消失了。”李未央不不慢地道。
蓮妃不起了一陣奇異的戰栗:“這不可能,小皇子這樣小,他邊若是沒有親
生母親,怎麼能夠在宮廷中活下去?!”
李未央始終未曾移雙目,一瞬不瞬地直視著,眸子十分明亮:“宮中高位無子的妃子,可是不啊——”
蓮妃面十分難看,四妃之位一下子空下來三個,皇帝便接連提了兩位年紀較大、進宮頗久的妃子,一位靜妃,一位康妃,卻都有三個特點,在宮中資曆很深,但都並不得寵,而且沒有子嗣。慢慢道:“既然殺了生母,又怎麼會把孩子給養母,這樣就不怕外戚了嗎?”
李未央淡淡笑了:“別人來養這個孩子,再怎麼說也是毫無緣的外人,這位養母就算做了太後,能一時權貴,十年之後呢,二十年之後呢?”緣斬不斷,義有時疏,說到底,蓮妃終究是不懂得,所謂殺母留子,防備的不是母親本人,而是這個兒子,算計的不是親,而是人心!
蓮妃的容一陣青一陣白,李未央微微一笑,再不多言,知道,蓮妃其實是一個很聰明的人,應該會明白自己的意思。與其去追求一個空中樓閣,不如好好把握眼前的局面,為自己和小皇子贏得一段平穩的富貴。蓮妃之所以有這樣的錯覺,完全是因為皇帝對的寵,可是本沒有真正了解過皇帝,他高興時,當是不可多得的玩,百般呵護;與江山社稷發生沖突時,就只好犧牲了!看不清這一點,只是自尋死路。
蓮妃沉思半天,終究是明白了過來,輕輕歎了一口氣,眼眸如波地朝著李未央淺淺一漾,眼眸中閃過一黯淡,聲細語道:“多謝你提醒我,否則我真要因為一時得意忘形闖下大禍了。”頓一頓,“但是,三皇子那裡,還是應該斬草除。”
李未央淡淡道:“這一點,我自然是明白的。”
蓮妃的歎息更深,卻不知道是為了自己,還是別的什麼。
回到福宮門口,眾人見到蓮妃和李未央去而複返,面上都出驚疑不定的表,他們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親眼看著妃、九公主等人一個接一個地離去,不由得更加奇怪。李未央回來以後,向孫夫人略一點頭,孫夫人明白了過來,向回了個禮。
蓮妃走到人群的最前面,屬於自己的位份之上,複又跪下,繼續哀哀痛哭,仿似清雨梨花,到讓人不忍移目。但與此同時,的表卻又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李未央微微一笑,看樣子,蓮妃已經有些想明白了。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拓跋真和安國公主若無其事地回來。皇帝恩準他們參加完喪禮之後回府去,這意味著一旦回去,便要面臨被監的命運,他們自然不會太開心。可是,拓跋真的面容這樣平靜,半點看不出到挫折的樣子,還是讓李未央非常佩服。
這世上,真正能夠做到喜怒不形於的人,如果不是天生的癱瘓,那便是心機深沉。大多數的人在面臨巨大的打擊的時候,總是控制不住地表現出異樣,就像安國公主那雙充滿了恨意的眼睛,可拓跋真卻連看都沒有往這個方向看一眼,仿佛本對此不在意,這就實在是太奇怪了!
李未央並非不高興贏,只是贏的同時,要看到對方哭喪著臉,或者是含著痛苦的神,才會覺得痛快。可惜,這兩種神,在拓跋真的臉上本都找不到!此人,實在是太難以捉了!
接下來的三天,一切順順當當地結束了。李老夫人出宮門的時候,只覺得頭暈眼花,需要李未央和蔣月蘭攙扶著才能上馬車。三天之中不能吃葷只能服素,還要作出一副哀傷到了極點的表,這實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不要說李老夫人這樣年老虛的人,便是李未央,臉都有些微微發白。
回到李府,已經是黑沉沉的夜晚。屋外廊下傳來些許的鳥聲,李未央就有了些許恍惚。一片沉寂裡,只聞得淡淡的清心的香氣。側耳傾聽,除了鳥聲外,窗外,仿佛還有夜風的聲音。一聲輕輕的咳嗽突然響起,是有消息傳的暗號。
李未央微微一笑,知道時候到了,掀開簾子下了床,隨手披上一件外衫,走到外間,不出所料的就看見了趙月。
趙月低聲道:“小姐,一切已經安排好了。”
李未央點了點頭,將服全部穿好,回過頭,只見趙月一副言又止的樣子。
李未央並不問,只是耐心地點燃了燭火,坐在了桌邊上,像是在等待著什麼。半晌,趙月才輕輕咳嗽了一聲,道:“小姐,您回來之前,三爺就親自來問過兩回,您回來了,是不是派人去說一聲。”
李未央一怔,語氣裡卻有點漫不經心:“我們回來的時候,門房都驚了,他也會知道的,不必特地派人去說了。”
“三爺好像很擔心——”趙月試探著道。
李未央眼眸之中有火跳,面上卻是極為沉靜,像是對這句話沒什麼反應:“我只是去宮中而已,又有什麼好擔心的。”李未央慢慢地晃著茶杯,杯中的水一時有些微灑了出來,趙月連忙上去,重新替倒好熱茶。接著又道:“小姐,他們一定會來嗎?”
李未央只是微笑,烏黑的眼睛裡有一簇小小的火苗,旋即又消散無痕:“會來的。”故意激怒安國公主,那些人今天若是不來,那若非安國公主轉了子,就是突然痛改前非了。但——一個那樣狹隘自私的人,怎麼會輕易改變呢?
趙月沖口道:“咱們的計劃若是不功呢?”
李未央仿若未聞,只淡淡:“沒有若是兩個字,必須功,而且,只有這一個機會。”
“如果有三公子幫忙,計劃會進行地更加順利。”趙月說著,抬眼定定住李未央:“小姐,為什麼要躲著三公子呢?”
話題回到了原點,李未央的手已不自的了茶杯,面上卻只是輕輕一笑,那笑容卻猶如染了寒氣:“你到底想要說什麼?你們真正的主子,不是希我離敏德越遠越好嗎?難道他沒有給你們下過命令,若是到了必要的時候,可以連我一起除掉?”
趙月心中猛地一跳,垂下臉,輕輕道:“奴婢不知道小姐在說什麼……”
“不必在我面前演戲了!他是一定會從我邊帶走敏德的,因為他是他最心的兒子,他唯一過的人生下的孩子,他怎麼能看他這樣流落在外呢?”李未央淡淡地說道,仿佛自言自語,可是呼吸中都是苦的味道,心中的不舍和難過,趙月怎麼會懂得?!讓敏德一直留在邊,困住他的人生,這怎麼可以?!千方百計地避開他,就是想要讓他死心,最好馬上回去越西!這裡的局勢不會變好,只會更糟,敏德牽扯到這渾水裡,又有什麼好?!
趙月只不過是面上平靜,心頭已經浪洶湧,的面容在昏昏的燈火下慢慢變得有一點模糊,隨後,慢慢道:“奴婢知道,小姐是外冷熱的人,之前奴婢一直是為了完任務才會留在小姐的邊,但從燕王差點殺了奴婢,而小姐卻為了奴婢報仇的時候,奴婢就下定決心,此生絕對不會再離開小姐的邊。奴婢今天說這番話,絕對不是為了三爺,而是為了小姐著想。”
窗外的風聲變得越來越大,李未央有一瞬間的屏息,看著眼前的趙月,對方的神是那樣的認真,盡管李未央從來不曾將真正看是自己人,但趙月卻始終沉默地守候在的邊,堅定不移地執行的每一個命令——默不作聲了半晌,李未央神略略一松,淡淡一笑:“多謝你了,趙月。”但是怎麼做,我自己的心中早已有所決定。
趙月若有所思,正在們說話的時候,趙月突然出了腰間的劍。剛才那一瞬間,突然覺到一種危險,那危險越來越近,給一種渾戰栗的覺。這種覺,從第一次見到安國邊的那個刀疤男子的時候,也曾經到。那種力越來越強,冷冷一笑,突然周上下殺氣沖天:“小姐,他們來了!”
整個院子裡異常安靜,主人仿佛已經睡。首領驚蟄觀察了一番,輕輕做了個手勢,四人便悉數跳進了院子裡。他們的步子很輕,很輕,必定不會被任何人發覺。在跟隨安國公主之前,驚蟄已經策劃了上百場刺殺,最驚險的一次便是帶領十七名暗衛,連夜伏擊越西叛將唐狄,一夜便殺五百餘人,唐狄帶著剩餘人馬倉惶逃走,他們窮追不舍,生生把唐狄早已設好的陷阱,導致三千餘人全部覆沒,從此以後,他便被裴皇後心挑選出來,放在安國公主邊保護。
三皇子府外守著軍,而驚蟄等四人卻一直在府外保護,得到了飛鴿傳書,第一件事便是執行命令。安國公主到了大曆,第一次這樣鄭重地發給他命令,誅殺安寧郡主李未央。這要求實在過於大膽,公主雖然向來任妄為,卻從不曾如此氣急敗壞,甚至不顧李未央的死亡可能帶來的後果——這說明,安國已經**得要發瘋了。
雖然李家守衛森嚴,但對於驚蟄來說,誅殺李未央無異於探囊取!果然,從李府後門一路進來,誅殺二十餘名護衛,幾乎說得上暢通無阻地進了宅……驚蟄冷笑一聲,一把長劍輕輕一撥,那道門便吱嘎一聲,打開了,他先行走了進去。卻見到廳一人正背對著他坐著,似乎垂頭正在看書,穿著的裳金銀線繡著牡丹花,富貴而又麗,瞧那背影,便是這屋子的主人無疑。這任務,實在是過於簡單了!驚蟄長劍一揮,便砍掉了那人的頭顱,然而,沒有驚沒有鮮,那人撲通一聲栽倒在地,服和假發掉在了地上,卻是一個紮得十分漂亮的稻草人,金燦燦的稻草在燭下發出詭異的黑煙霧,驚蟄吃驚地倒退半步,連忙捂住鼻子,厲聲道:“有埋伏,快走!”
驚蟄等四人剛剛跑到院中,便聽到“叮”的一響,隨著一聲慘,原來是一支鋼箭,竟然生生將其中一人釘在了門上!驚蟄怒道:“快走!”就在此時,不知從哪裡連珠般來第二支箭、第三支箭,每一支上都閃著幽幽的藍,顯然是有毒……驚蟄等人武功奇高,若是真刀明槍,以一敵百都不在話下,但此刻本看不到任何敵人,只聽見無數冷箭嗖嗖嗖嗖直接向他們過來。
驚蟄這輩子只暗殺過別人,還從未被別人如同甕中捉鱉一樣地對待,當下然大怒,一把長劍舞得虎虎生威,試圖盡快找到出口突圍,然而箭如蝗,力道極大,竟然將他腳下的青磚得碎。“噗”一聲,一支箭進了他的肩頭,頓時鮮四濺,驚蟄悶哼一聲,丟下其他三人,率先在一片麻麻的箭雨之中沖上了牆頭!長箭追蹤而至,穿破瓦片,“砰砰”連聲激起碎屑無數,又是一箭中他的背後,他子一抖,去勢頓時一阻,原本已經到了牆頭上,眼看著有機會突圍,可是瞬間,他便從高高的牆頭重重摔落在地上。
一代高手竟然在裡翻船,這是無論如何都不可想象的——
幽暗之中,有一個冷淡的聲音響起,如同暗夜裡盛放的曇花:“我要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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