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媽媽明顯很畏懼來人，跪倒在地道：“國公爺，奴婢……奴婢是沒法子……”

“哼！一個一個都是沒用的東西，連夫人都照顧不好！”齊國公郭素異常關心他的妻子，雙臂竟地摟著，一雙眼睛只關切地看著，然而郭夫人卻像是沒看見他一般，只盯著李未央不放。郭素這才注意到了夫人的對面還坐著一個年輕的孩子，容貌清秀，氣質高雅，他的腦海之中乍然浮現出一個念頭，道：“難道你是——”能讓妻子這樣失態的，莫非是……他幾乎不敢想下去，一雙眼睛裡已經出激。

李未央生怕再出現一個誤會的，立刻道：“抱歉，郭夫人仿佛誤會我是的兒了，應該是這串佛珠的緣故……”說著，正要解釋清楚。誰知郭夫人卻掙開郭素的懷抱，上前拉著李未央的袖子，哀求道：“嘉兒，跟娘回去吧，好不好？再不提那些胡話了——”

究竟是誰在說胡話？李未央從未到過這種況，若是往日，早已甩開這瘋瘋癲癲的貴夫人，轉就走了，可對方卻是齊國公夫人，不想惹出更大的麻煩，就得把事解釋清楚。

“夫人！你先松手！”郭素看到了李未央的為難，便低聲道，“人家已經說過不是咱們的兒，你這樣苦苦糾纏又有什麼用呢？你會嚇到人家的，快放手，好不好？”聲音裡，竟然像是哀求一般。然而他轉頭卻對著宋媽媽怒聲喝道：“夫人今日吃藥了沒有？”

宋媽媽戰戰兢兢地：“夫人一早出門的時候就服過藥了……”

郭素皺眉，他用力地扭過妻子的，大聲道：“湘蘭，這不是咱們的兒啊！”郭夫人轉頭看著他，聲音極度哀怨，極度悲痛：“我不管！是嘉兒，一定就是嘉兒！我親眼看見了佛珠子，是我的兒！你欠我的，這是你欠我的，要不是你的疏忽，怎麼會丟掉了嘉兒，你把我的兒還給我！”

郭素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瞳仁裡閃著螢，釘子似的站在地下，一聲不言語，一也不……

“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人拆開我和嘉兒！”郭夫人甩開他，用力地抓住李未央，幾乎要把的手臂抓出傷痕來，那力氣那麼大，讓李未央一下子皺起了眉頭。郭素悲哀地看著這一幕，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宋媽媽連忙上來哄：“夫人，你先松開小姐吧，不走了，是不是，小姐，你會一直陪著夫人！”宋媽媽使勁兒向李未央使眼，李未央蹙眉，但看著郭夫人的眼神執著到可怕，輕輕點了點頭，道：“好，我不走。”郭夫人眉頭一松，宋媽媽趕再接再厲道：“夫人，你聽見了嗎？不走了，快松手，小姐的手臂都被你抓青了啊！”

郭夫人茫然地看了一眼，突然被燙到一樣松了手，張地喃喃地道：“嘉兒，對不起，娘不是故意的——痛不痛？”

郭素一言不發，一直到郭夫人因為過度疲勞，暈倒在宋媽媽的懷裡，他才頹然地道：“先扶著夫人去一邊休息。”

隨後，他認真地看著李未央，道：“這位小姐，我們需要談一談了。”

“郭夫人剛剛還好好的，為什麼會突然——”李未央不解，郭夫人溫麗，大方高貴，無論如何不像是個瘋子，可的表現，卻本不能稱之為正常。

郭素歎了一口氣，道：“對不起，嚇到你了吧。這十八年來，日日夜夜不得安寧，經常半夜裡都說聽見兒在哭，我陪著走遍了越西的每一個地方，到去尋找，可卻本沒有找到兒的蹤跡。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發現有些不正常了，平日裡都好好兒的，一旦提起嘉兒就像是到了很大的刺激，所以我一直不讓出門，只希能漸漸忘記這回事，卻沒有想到今天會出這樣的事……”往日裡，齊國公的言行舉止都是從容不迫，一副天璜貴胄氣派，然而他此刻的神，孤獨落寞到了極點。隨後，他抬起頭，鄭重地看著李未央，道：“這位小姐，請你告訴我，你的佛珠究竟是從何而來。”

李未央輕輕地將所有的事大略地講述了一遍，不知道齊國公聽到小蠻慘死會不會為複仇，但覺得為小蠻的親生父母，他們有權力知道這個事實。

齊國公聽著，眼中的淚走珠兒似地滾落下來。

“小蠻之前並不知道這佛珠的，將這佛珠送給我，只是希在遠走高飛之前給我留一個念想，卻沒想到會遭遇不幸。”李未央說了最後一句話之後，郭素仿佛不勝其寒，渾痙攣著一團，再也不住，竟自失聲慟哭。明知道兒多年了無音信，他本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乍然聽李未央說小蠻就在大都，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遇害，他們十八年尋找，卻是晚了這一步，不由心中慘痛，幾不生，號泣之聲於腑髒，猶如曠寥空夜中傷了的狼嚎。

宋媽媽心裡猛地一悸，不免為主人難過，手足發抖、面焦黃地重新跪了下去。

李未央震驚地著他，一個位高權重的國公爺在這樣一個外人的面前忍不住熱淚，痛哭失聲，這樣的喪之痛，像是一下子將他擊垮了一般……良久，說不出一句話，只覺得眼中發熱，心頭發酸。小蠻，你畢竟還是幸福的，你瞧，溫小樓為了你不顧一切地要報仇，你的父母一直在到尋找你，找了足足十八年也不肯放棄，他們知道你的死訊，竟然是這樣的傷心。

可能是一直看慣了李蕭然這種隨時隨地預備出賣兒的父親，如今見到齊國公的悲痛，李未央有一種震驚和荒謬之，隨後便是默然，李長樂死了，李蕭然不曾為掉一滴眼淚，李未央若是死了，只怕那人還要拍手稱快……

李未央慢慢地道：“國公爺，我不知道你會不會為了小蠻報仇，但我相信，若是知道郭夫人這樣傷心，九泉之下也不會安寧的，請你好好照顧。我該告辭了。”說著，向外走去，然而郭素卻突然大聲道：“等一等！”

李未央回過頭來，道：“佛珠我已經完璧歸趙了，還有什麼事嗎？”

齊國公看著李未央，道：“你有父母嗎？”

李未央眉頭一皺，搖了搖頭。

齊國公咬牙，道：“你家中可有其他親人？”

李未央還是搖頭，的心中，突然對郭素的奇怪問題有了一頓悟，但，真正聽到郭素說下一句話，卻是表現得非常震驚。

“你可不可以留在齊國公府，就做的嘉兒？”郭素沒有回話，只睜了一下眼，旋又閉上，隨後猛地再次睜開，“若是你無可去，能不能留下來，做我們的兒？！”

李未央一愣，似乎沒想到堂堂的齊國公，竟然會和溫小樓作出同樣的要求，下意識地轉頭，看了一眼面蒼白，昏迷不醒的郭夫人，淡淡道：“抱歉，我不能這樣做，國公爺另請高明吧。”

齊國公幾步上來，擋在了李未央的面前，他以為李未央會迫不及待地答應他的請求，但沒想到想都不想就拒絕了。看了一眼妻子的臉，他不由覺得有人用鞭子一下又一下照著心在猛，疼得通的汗把衫都了，粘在上，他把心一橫，鄭重地道：“之前我們試過，我親自去尋過一個年紀相仿的來冒充，甚至那佛珠子我都找人仿照了一條一模一樣的，可卻一眼識破，說日日夜夜回憶著那珠子，第三十顆上側有個針眼大小的瑕疵……”

看李未央出吃驚的神，齊國公苦笑，“你看，說瘋了，還是有些明白的，但大夫說過，心力瘁，沒有多年可以過了，如今既然認準了你，那就絕不會再更改的，你便當發發善心，幫幫我們吧！”

最終，李未央向齊國公說明，自己還有一位小的弟弟需要照顧，齊國公當即向保證，會請專人照顧敏之，並將他送到安全的地方，等在國公府安頓好了，便可以接他一起來住，到時候只需要向眾人說明，這是養父母的孩子，一切便可以迎刃而解。李未央很明白，要假造一個郭嘉的份，需要一個合合理的過去，這個過去若是由自己來造，很容易被拆穿，但若是齊國公替做，一切就很容易了。

一切安頓好，已經是第二日清晨。李未央重新梳洗過，鏡子裡，卻看見自己的面容，更加的蒼白，輕輕抹了胭脂，在鏡子裡，卻看到了趙月言又止的臉：“怎麼了？”

“小姐，您若是真的不想進郭府，咱們現在就離開吧，何必**著……”

李未央突然笑了起來，那笑意而輕微：“哦，誰告訴你我不願意？”

趙月子一，鼻尖微微沁出汗意，不由得更加吃驚：“小姐，你這是……”

李未央著的眼睛，幾乎要進的心裡去：“從一開始，我就打定了主意要進郭府。”

“可你明明說……明明可以不告訴郭夫人的……”趙月不由得疑起來，若是李未央想進府，完全可以不告訴郭夫人**啊！就按照溫小樓所說的，冒充郭嘉進府，不就行了嗎？

李未央笑意篤定而沉穩，道：“齊國公府是何等地方，我冒充郭嘉，只會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但現在，齊國公知道一切，他必定會想方設法替我瞞一切，甚至，他會替我回答所有人的疑問。”

“奴婢不明白……”

“傻丫頭，齊國公不是傻子，他當時或許是一時沖，回過神來，便會去仔細地打聽我的份，看我究竟是不是別有所圖。但是，我從到越西的第一天，便是一個無親無故、無牽無掛的富家小姐，所有人都以為我是來投親不，便暫住在這裡，他能查到什麼呢？為了安瘋癲的郭夫人，他會替我安排好一切，讓我毫無掛礙地進國公府，這樣不好嗎？”

“可是……可是，若是當時他們沒有留你呢？”趙月不敢說，李未央並不能事先預知國公夫人是瘋癲的啊——

“傻丫頭，我已經告訴過他們，我和小蠻同姐妹，又是的救命恩人，並且還要替報仇，你說，若你是郭夫人，會如何對待我？必定是好好報答我的，不是嗎？到時候，我自然可以進郭家，不過是換個份罷了。”李未央扶了扶發髻上的簪子，那碧玉的質地，硌在手心微微生涼，淡淡一笑，漫不經心地說道。

換句話說，不管郭夫人是否正常，都已經決心要利用郭家了。趙月看著李未央的眼神，一時之間啞然，今天已經被一連串的變故嚇傻了，小姐卻還能如此鎮定，甚至謀劃好了一切……

“怎麼，覺得我利用了小蠻，利用了郭家？”李未央看著趙月，像是猜了心中所想，收起笑意，一句一句語氣穩妥道：“我是李未央，我來越西是為了複仇，不管是多麼卑劣的手段，我都會用。”

不答應溫小樓，固然有不願意欺騙無辜的郭夫人的意思，但更重要的是，那樣太危險，太笨，不如直接告知對方一切，想方設法挑起郭家的複仇之心，借機會結同盟，當然，後來發現郭夫人神智並不清醒，便又有了新的想法，不是冒充郭嘉，而是真正為郭嘉！還必須是在齊國公的默許之下！今天哪怕齊國公沒有留下，也會讓郭夫人自己再找上門來的！

是，就是這樣卑劣的人，可以踩著一切往上爬，比溫小樓還要心狠，還要冷酷。但，只有這樣，才能一步步地接近敵人，將他們徹底**。

“好了，馬車在外面等著，走吧。”李未央語氣冰冷，聲音卻堅定。

坐上齊國公府的馬車，李未央掀開了車簾，看向外面。此刻天已經大亮，外面人來人往，川流不息。看著自己居住了一個月的宅子漸漸消失在視野之中，眼睛裡卻慢慢浮現出一笑意。

馬車顛顛簸簸地進了城，整個大都最繁華的地帶，這裡，聚集著越西真正的高門貴族，與原本居住的外城完全兩樣。整個齊國公府，坐北朝南，占地八十餘畝，辟為正院、住宅，花園三大部分，宅子的東側是住宅……宋媽媽看著快要到了，便輕聲地為李未央講解起來，神卻是十分的恭敬，在看來，李未央雖然不是真正的小姐，可既然齊國公認下了，那從今往後，就是正經的主子了。

李未央側耳傾聽，仿佛很認真的模樣，實際上心神早已不知飛到了何。

馬車之外，已經漸漸看不到行人的走，偶爾會有一輛華貴的馬車駛過，顯然這裡已經不是一般平民居住的地方。就在這時，見到一個年輕男子率眾拍馬而來，飛馳著經過的馬車邊，帶起一地塵土飛揚。李未央心頭一震，只能遠遠地模糊卻又清晰地看見那俊的面容上，是令人心悸的悉。是他，竟然在這裡見到了他？！這怎麼可能呢——李未央幾乎有一瞬間，以為自己是眼花，或者產生了幻覺。

“小姐？你在想什麼？”宋媽媽久久不見李未央開口，卻發現著外面，似乎已然怔住，忙探頭看了一眼，笑道，“小姐，可是認識的人麼？”

那張俊的臉孔，乃是世所罕見，經常縈繞在心頭，怎麼會不認識呢？然而，李未央扯了扯角，帶著幾分冷淡，“不，我不認識。”

這樣說著，向遠漸漸地已經跑地沒影的一群人，暗道：元烈，你竟然也回到越西了麼……

而此刻的元烈，卻不知道自己竟然和一直苦苦尋找的人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