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毓當時只是一時惱怒，吩咐人將畫舫全都砸了，誰知那畫舫之上卻是早已安排有護衛，一言不合那些人竟然聽從出雲的命令要對他手！這簡直是匪夷所思！在激烈的沖突之中，他的後腦被人重重一擊，生生被打了水中。一咕嚕下去喝了很多水，原本整個人就要往上浮，卻不知怎麼被兩只冰冷的手往下拉，他拼命掙紮，眼前卻是很快陷一片漆黑。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從昏迷之中清醒過來，然而卻發現自己於一個監牢之中，而且不管他如何咒罵、哀求，都沒有任何人回答他。他剛開始以為擄走他的人一定會很快出現，可後來才發現，他仿佛是被人忘了，本不曾有人來過這裡，每天固定的時辰都有一個又聾又啞的看守送來一碗清水，就靠著這一點水，他撐過了好幾天。

周圍寂靜的沒有毫的聲音，往日裡聲犬馬和錦玉食的一幕幕在他的腦海中飛快地閃過，可是睜開眼睛，眼前卻是冰冷的牆壁，他悲涼地發現，自己走到了死亡的邊緣。

不知過了幾天之後，整個監牢裡第一次亮起了火把。接著，有腳步聲在臺階上響起，隨後，元毓睜開眼睛，看見了一雙鑲嵌著珍珠的繡鞋，上面不染纖塵。他的視線慢慢向上移，淺藍的，潔白的脖頸，最後是那一雙古井般的眼睛。這一輩子，他都不會忘記這雙眼睛。

“果然是你——”元毓開口，這才發現自己的嗓音沙啞得可怕。他早該想到的，李未央是設計陷害他的人。是啊，他威脅了的安全，知道的過去，怎麼會饒過他呢？之前在宴會上裝作若無其事，本是在這裡等著他吧！

李未央笑了笑，道：“怎麼，見到我不開心？哦，我明白了，燕王殿下是不喜歡這個環境麼？”

這樣一說，元毓才第一次看清了他住了很久的地方，這是一個很空曠的牢房，到暗，外面掛滿了刑，上面跡斑斑，空氣裡那種發黴和腥臭的味道讓人難以忍。當他看不到的時候，尚未覺得這環境有多麼可怕，現在看在眼裡，越發覺得骨悚然。接著，他突然意識到這是哪裡——隨後，他暴怒：“你瘋了嗎？！”老天，他竟然被關在王府的地牢，而這幾天過去，他本都沒有意識到。

誰會想到這就是囚他的地方，這怎麼可能，李未央這個瘋子！

李未央輕輕地笑起來，慢慢地道：“燕王殿下，這地方可是你一手創建的，現在用來關押你自己，是不是很有意思？”

元毓一把撲過去，抓住冰冷的柵欄：“放我出去！放我出去！私自囚我，你可知道會有什麼樣的罰？！你會被死的！聽見沒有李未央，你真的發瘋了嗎？”

李未央歎了口氣，元毓當初建立這座地牢，用來關押所有敢於反抗他的人，或者說，是替裴皇後除掉一些不想見到的人，可他斷然想不到，最後他竟然會為被審判者，關押在這個地方，人生真是一場絕妙的諷刺，不是嗎？看著眼前的元毓，那張比子還要漂亮的臉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變得無比消瘦，衫破爛，氣息衰弱，使他看上去格外頹唐。更重要的是，因為過於恐懼，他眼中的彩全被磨平了，與從前那個英俊瀟灑的燕王判若兩人。

此刻，突然有一個子的聲音響起：“元毓，把你關在這裡的人是我。”搖曳的火之下，永寧公主從一旁走出，的面上帶著勝利的微笑，冷眼看著正在苦的元毓。

元毓大怒道：“永寧，你背叛我？！”

永寧公主冷笑一聲，道：“我一心嫁給你，追隨你千裡迢迢來到越西，可你是如何回報我的呢？你不但辱了我的，甚至害的我流產，這還不夠，你還教唆著那些側妃來讓我難堪，得我避庵堂！你說我會不會放過你？！”是一個國家的公主，上流著最高貴的，可以容許傷害，卻不能容許欺騙和侮辱。元毓一次又一次地妄圖欺騙，把當傻子一樣耍的團團轉，怎麼可能放過他？！

元毓不敢置信地看著永寧，他無論如何不能理解，永寧公主居然真的背叛他了！明明是個那麼愚蠢的人，任由他在手心裡的，一切怎麼會變如今這個模樣！他心念急轉，面大變，撲倒在柵欄邊上，眼睛裡變得滿是淚水：“永寧，你救我！我錯了，我錯了，你原諒我吧！以後一定不會再惹你生氣，你想讓我怎麼樣我就怎麼樣，我可以為了你驅散那些侍妾和側妃，以後也絕對不會再親近除你之外的人！你跟說，放過我吧！”

永寧一震，沒想到他居然能說哭就哭，毫都不覺得丟人。

李未央歎了口氣，道：“燕王殿下，你演戲的功夫可是越發好了！”

元毓然變，厲聲道：“李未央，都是你，是你哄騙了永寧，是你破壞我們夫妻的，是你設計了這一切！”說著，他又轉頭向永寧公主，滿眼哀求，“永寧，你為什麼要聽信一個外人的話來害我？難道你忘記了嗎，咱們是夫妻啊！難道你想要再做一次寡婦嗎？”

李未央輕輕笑了起來，道：“燕王殿下，永寧公主已經做了第二次寡婦了，難道你在地牢裡，沒有聽見外頭正在辦喪事嗎？”

燕王元毓的臉變得驚恐，他看看面平靜的李未央，又看看毫不曾容的永寧公主，他幾乎不能理解對方的意思。已經做了第二次寡婦，這話的意思是——很快，他臉上就連一都沒有了……

“你們——你們竟然——你們竟然敢！”元毓指著他們，驚恐地說不出話來。

李未央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怎麼，殿下害怕了嗎？”

元毓的面容完全扭曲，他們造了他的死訊，這也意味著，他們確信，他沒辦法活著見到外面的太了，這世上從今往後，再也不會有燕王元毓這個人。

他張大，卻言又止。李未央知道他想問什麼，於是道：“燕王殿下在水裡消失的第三天，便有人在河上找到了你的。”

元毓喃喃地道：“可我還活著。”

“是啊，你還活著，可在如今大都所有人的心目中，你已經死了，而且，渾被水泡爛了，連原本的模樣都瞧不出來。”李未央輕輕巧巧地道，語氣十分平靜。

元毓的劇烈一震，像了什麼無法承的力量似的，面孔變得一片死灰：“裴皇後不會相信的，一定不會放過你！”

李未央微笑，道：“不，會相信的，燕王殿下這麼慕那位出雲小姐，可知道真正的幕之賓是誰嗎？”

元毓盯著李未央，約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很多原本他忽略的線索附浮現在腦海之中，的確，出雲當時明顯是在等人，卻不是在等他，那麼，李未央就是知道這一點，才故意讓永寧公主將自己約了出去，借機會制造矛盾。但出雲不過一個小小的歌姬，縱然無數人不惜重金吹捧，也沒有膽量敢公然拒絕自己，更別提讓的那些護衛與他手。這只能證明一點，出雲背後的人，權勢遠在自己之上。大都之中，這樣的人屈指可數……

李未央見元毓的表異樣，仿佛好心提點道：“裴後的親生兒子，那位雍文太子殿下，便是出雲小姐的幕之賓，怎麼，燕王殿下為裴後的親信，居然不知道嗎？”

元毓的神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剛才的震驚轉瞬被覆蓋不見，只餘下刺骨寒冷的驚恐，裴皇後自從大曆事件之後便疏遠了他，再加上他娶回來一個大曆公主，多為裴後所不喜，連帶著雍文太子也一並對他冷落了。若是出雲真的是太子的人，他從前一定會知道，可現在，他竟然忽略了這樣重要的消息……

永寧公主冷笑道：“你不必驚訝，全怪這出雲份太低，連做太子的紅知己都不夠格，太子自然不會到張揚，更加不會告訴你這麼一個已經沒用的人。”其實，也十分奇怪，為什麼李未央會知道這樣重要的消息呢……不明白！

李未央邊的笑意讓人之心中冰涼：“殿下，你想知道我為何會發現這個嗎？”

元毓盯著李未央，那眼神無比兇狠，仿佛要將撕裂一般。李未央淡淡一笑，不以為意道：“那天跳完舞，我親眼瞧見出雲的上掉出了一個香囊，原本這沒什麼好躲避的，卻顯得很張，立刻將香囊收藏了起來。剛開始我也沒有特別留意，直到我的丫頭向我說起，出雲小姐的那個香囊上，有一個很漂亮的太印跡。我陡然想起，這個印跡，應該是屬於越西皇室的，出雲繡好這個香囊，定然是為了送給某個皇室員。但若是出雲與皇室子弟來往，傳出去也不過是風流韻事，事一樁，但卻一直以清倌兒自詡，從不曾向人的人，這只有一個可能，就是的份太低，攀附上對方，會給他的名聲帶來很大的影響。那麼這個人是誰，就已經呼之出了不是嗎？”

從李未央來到大都的第一天，就仔細了解過越西的皇室員，包括裴皇後和最心的兒子雍文太子。若說大曆的太子在所有人的過度呵護之中，顯得過於平庸，而這位越西太子，就走向了一個完全不同的道路。裴皇後十分溺兒們，但對太子的管教卻十分嚴格。雍文太子五歲的時候便跟著皇帝出獵，第一次五箭出，中一只蒼鷹四只兔子，而其他的孩子這個年紀甚至連弓箭都拉不開。若僅是這樣，那雍文太子不過是一個武夫，但他長到八歲，不管經史子集還是諸子百家，無一不無一不通，不但言辭溫雅清朗，更兼勤到了一般人難以企及的地步，據傳他的書法，八俱備，如鐵畫銀鉤，得難以形容。

不止如此，這位太子殿下對自己的要求更是嚴苛到了常人無法做到的地步，他的府裡除了太子妃和皇帝親自賜給他的側妃之外，從來不曾納過一個妾，也從未留下任何的汙點。這世上沒有完無缺的人，庸文太子越是表現得完，李未央越是覺得他偽裝得很好。自我克制到了極點的人，反叛的願也越強烈。他不收妾，不親近，並非他不喜歡人，也不是對太子妃多麼癡，而是對於皇位的已經超越了一切，或者說，他對於自完形象的護，到了近乎扭曲的程度。

而今，從出雲的上，約看到了其中的端倪。他一邊塑造出一個勤於政務、不問的形象，一邊卻和青樓名出雲來往，若是這消息傳出去，那這麼多年來他表現出來的清譽就會毀於一旦。人們都會覺得，這個太子不過是假正經，那他們對他其他的行為也會產生懷疑。所以，太子絕對不會讓任何人知道這個，但一個人做的越是，越容易被人發現。他是個很聰明的人，所以見面的地方也選在大庭廣眾之下，到時候他只要喬裝改扮，誰會想到夜晚大搖大擺地來到出雲船上的，會是向來不涉足秦樓楚館的雍文太子呢？

正因如此，裴皇後要保護自己最心的兒子，當然不會容許流言蜚語的產生。所以當得知元毓的死跟出雲扯上關系，立刻便會去調查出雲的背景，不可能不發現太子和對方的關系……這樣一來，絕對不會讓出雲再出現在眾人的面前，這也就是出雲在事發後就銷聲匿跡，仿佛人間蒸發一樣的原因。當然，並不排除另外一種可能，雍文太子為了掩飾自己的行為，在裴皇後的眼皮子底下將出雲悄悄送出了大都……不管是哪一種，出雲都不會在人前出現了，更加沒辦法當時發生的事。

“李未央，你從手開始，就知道太子和出雲的關系，並且故意設計我局，因為你知道，裴後為了掩飾太子的，一定不會再追究這件事！”

李未央淡淡地道：“說的不錯。”元毓必須死，哪怕是為了雍文太子的榮譽。

元毓委頓下去，許久方喃喃地道：“你果然是個心腸毒辣的人，他一點都沒有說錯。”

李未央微笑，道：“他？哦，你說的是蔣南嗎？”

元毓猛地抬起頭盯著：“你知道他也在大都？”

李未央的目變得沒有一：“是啊，我親眼瞧見他在你邊出現，燕王，你們幹的好事啊！”

元毓一驚：“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李未央笑著了袖口上的織錦流蘇，慢慢地道：“你們殺了我娘，殺了我的祖母，殺了我的心腹……這些，都忘記了嗎？”

元毓哈地笑了一聲，道：“你真是滿口的胡言語，你家那些人跟我有什麼關系，那時候我可在越西！”

那時候？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說明他本早已知道李家人什麼時候遇害。李未央冷笑一聲，道：“是啊，你是在越西，可這件事，你、蔣南、裴皇後，必定都是知者、參與者，你縱然不是主謀，也是個幫兇。”

元毓看著李未央的面容，心頭的恐懼越來越大，變黑將他的勇氣一點點吞噬殆盡。他希自己有點尊嚴，哪怕是死，也點辱……可面對李未央，他連求死的話都不敢說。他越是想死，那人越是不會讓他死。這一點，他心頭還是很明白的，因為李未央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絕對不會放過自己！

李未央看他驚恐，曼聲道：“溫小樓，你說該如何置他呢？”

黑暗之中，走出了一個年輕俊的男子，他盯著牢籠裡的元毓，面上帶著冷酷的笑容：“他對小蠻的所作所為令人發指，我想……當然是越慘烈的死法越適合他。”

元毓震驚地著溫小樓，李未央搖了搖頭，道：“元毓，你怕是不認識這位公子了……那天晚上可是他把你拉上岸的呢！”

元毓滿面的駭然，這麼說，那雙冰冷的手……就是這個男子！

“元毓，你讓那些畜生糟蹋小蠻的時候，可有想過自己也會淪落到任人宰割的一天嗎？”溫小樓靠近了柵欄，目冷地盯著元毓，元毓看到那眼神，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隨後，他撲向了另外一邊，向永寧公主出手去：“永寧，饒了我！求求你，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他的手拼命地出來，想要抓住永寧公主的腳踝，永寧往日裡總是梳得一不的致華髻有幾分散，青拂上沒的面龐，仿佛一朵凋零的花朵，深吸一口氣，下心腸向後退了一步。就在此時，元毓的手卻突然被踩住了，他痛得大，溫小樓卻用上了力氣，牢房裡幾乎能聽見骨節碎裂的聲音！元毓痛得鑽心，卻終究想起了小蠻是誰，他怒罵道：“那人不過是個下九流的戲子，李未央你真的要因為就殺了我嗎？！一個戲子算什麼東西！一個賤人！賤人！”他口中怒罵不絕，在地牢之中特別清晰，溫小樓氣得渾發抖，幾乎恨不能一劍殺了元毓，就在這時候，李未央卻阻止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