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未央微微一怔，隨即握了握郭夫人的手，道：“我知道娘的心。只是，靜王是個好人，卻未必是個好夫君。他可能一輩子對我相敬如賓，就像二哥對二**，可他卻做不到像爹爹對娘親這樣，是不是？”

郭夫人吃驚地看著李未央，慢慢眼睛裡湧現出一訝異：“你以為靜王不喜歡你？”早就看出來了，元英喜歡嘉兒，也許剛開始他有點無可無不可，但他今天主提出要送他們出宮，這就是一種姿態了，嘉兒這麼聰明，難道看不出來嗎？

郭夫人沒猜錯，李未央在方面很漠然，靜王的表現如此明顯，卻無於衷。此刻，聽到郭夫人說的話，只是微微一笑，道：“最重要的是，我不喜歡他。”

郭夫人愣了愣，歎了口氣，道：“娘早該猜到了，嗯，不喜歡就罷了，娘再替你選別的。”

沒有半個不字，就這樣輕易答應了。若是換了別人，恐怕本不會問過兒的意見，只要父母親看著覺得門當戶對，於兩家彼此有利，便算是一樁好婚事了，可郭夫人聽說一句不喜歡，便立刻點了頭，這世上怕是再也沒有比更好的母親了。李未央微笑，卻依著郭夫人的肩膀，輕聲地道：“娘，謝謝你。”這不是的親生母親，是小蠻的，可卻對自己這樣好，好到超過了預期，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傻孩子，我們的意見不重要，你的幸福才重要。娘再喜歡，也不能代替你跟那人過一輩子。不過，你真的喜歡那旭王的話，娘會讓你爹好好打聽一下這個人，畢竟來曆不明的，老旭王在的時候還好，他不在，怕是沒有人能得住這個小子。若是你真的要嫁給他，還得好好想一想才是。”郭夫人決定用緩兵之計，上說得很好，對待元烈和元英一視同仁，實際上還是偏向靜王多一些。

李未央失笑，道：“我剛剛回到郭家，娘就這麼希把我嫁出去嗎？”

“當然不是！”郭夫人握了的手，道，“娘不得把你一輩子留在邊才好，好，我不提婚事了，咱們以後再說。”

馬車一路出了宮，李未央聽著馬蹄聲，卻有些出神。元烈應該在宮門口等著，可他應該瞧見元英了吧，現在，果真不是見面的時候。

馬車還是停下了，在出宮不久後的一條岔路口，旭王元烈站在道中間，笑得溫文儒雅。原本他在宮門口攔路，元英卻裝作沒有瞧見，他索打馬從小道走，更險地命人拉了一頭牛車過來，生生擋住了郭家的馬車。

元英坐在馬上，似笑非笑道：“旭王殿下，這是什麼意思？”

“我剛才便讓靜王停下，偏偏你眼神不好，怕是沒瞧見？”一華服的男子笑得優雅，俊絕倫的面孔上帶著一嘲諷。

元英挑起了一邊的眉頭，他剛才故意裝作沒瞧見元烈，對方居然還這麼不死心，這麼不知趣！他知道宮裡頭如今都在傳說，旭王元烈對郭家小姐一見鐘，拼了命地追求，眾人都十分費解，這郭家小姐雖然長得漂亮，但也沒有到傾國傾城的地步，那裴寶兒才是越西第一人，怎麼沒見旭王看上裴寶兒，反而對一個郭小姐窮追猛打呢？元英原本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因為他當時沒特別看重這門婚事，可是現在，不知怎麼的他看見旭王就是不舒坦，更加不喜歡他接近郭嘉。

“不是沒瞧見，只是我舅母和表妹急著回府，不好停車。不知道旭王又有什麼急事？”元英不以為然地道。

元烈的笑容很燦爛：“我和郭小姐已經說好，一起去看故友，怎麼，靜王不知道麼？”

元英的面有一瞬間的不好看，旭王的話仿佛特意告訴他，他和郭嘉十分悉，這種覺，他不太喜歡。也就是從這時候開始，他發現自己有點在意這個表妹，也許，不是一點點。隨後，他被自己的心思嚇到，郭嘉雖然生得貌，可也還沒有到能夠撥他心的地步。此刻的元英說不清自己的心思，便有點心煩意。他不是前幾日還懷疑郭嘉麼，為什麼他好像有一點被那種神采飛揚的神態迷住了呢……

然而，車簾一，卻是趙月跳下了馬車，見到元烈立刻出高興的模樣：“旭王殿下，小姐吩咐了，請你在前面路口等。”

這就是答應了——元英的俊臉微微沉了下來。

“靜王殿下是不是一起去？”元烈微笑著看向他，這個時候才像突然想起來一樣，笑著拍拍頭，“呀，我怎麼忘了，好像靜王還要護送馬車回去，那就有勞你送郭夫人回府了。”

元英畢竟是出了名的笑面虎，他的眼裡閃過一抹暗，溫和地笑笑，低下了頭沒有說話。

李未央向郭夫人說了只是去看看永寧公主，郭夫人點了點頭，親自送下了馬車，隨後看到靜王面冷淡，便歎了口氣，道：“英兒，不是舅母不幫你，只不過……”只不過，這旭王實在難纏。

元英只是微笑，道：“舅母，我都明白。只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旭王這樣的人，未必有定，表妹年紀輕，怕是還看不明白，需要舅母在旁邊多提點。”

郭夫人心頭又歎了口氣，面上卻笑道：“這是自然，我心裡還是幫著你的。”話是這麼說，卻看了一眼旭王的背影，那孩子長得太俊朗，這點可是誰都無法匹敵的，兒也許看中了那張臉？要是那樣，可就沒法子了。

元英笑容更加和煦，殷勤地扶著郭夫人上了馬車，道：“舅母小心。說起來，我已經很久沒看到外祖母，今天也該去陪一陪。”

郭夫人上了馬車，若有所思地看了元英一眼，這個侄子，既然對嘉兒了心思，怕是也不是那麼好打發的。唉，從前找不到兒的時候犯愁，現在兒到了出嫁的年紀還是犯愁。不管是靜王還是旭王，怕都不能輕易拒絕。

廟會很熱鬧，到都是人，也有不千金小姐帶著面紗，邊丫頭和護衛環繞，更多的卻是坐在轎子裡明正大地看著街上的人群。李未央的面上也帶著面紗，趙月在後不不慢地跟著，當然，郭夫人不放心的況下，還特地派了四個護衛跟著，這樣的陣仗，實在不適合兩個人獨。元烈卻並不在意，長臂一垂，袖子便落下來，將他二人的手覆住，讓人看不出。

耳邊人聲嘈雜，有小孩兒從二人前飛跑過去，笑鬧穿行不斷。李未央有些吃驚地看了他一眼，他卻只是微笑道：“人太多，不小心會走散。”

啞然，卻因為周圍都是人，不能拒絕，他的手指輕輕地彎了彎，握住了的手，約有些發燙。

一路走過，不的小販都在賣，有人眼尖，直喊李未央過去：“這位夫人，這簪子最配您，這位公子，替你家娘子買一個吧！”

元烈明顯心裡很高興，表面卻要不聲，拉住李未央過去，把小攤上的東西翻來覆去看了一遍，最後選了一只雕刻著月牙兒的簪子，雖然材質不是最好，樣式卻極為別致，他丟了一錠銀子，便把簪子戴在了李未央的發間。

小販看到銀子，眉眼都笑開了花，道：“這位公子真是大方，夫人好福氣啊！”

李未央臉不由自主地發紅，盡管想說對方誤會了，可元烈卻將的手握得更。雖然這裡很權貴來逛，可若是萬一遇上什麼人，他二人又要如何是好？難道真的要坐實那些謠言麼？郭家的兒和旭王……李未央想要回自己的手，卻被他繼續拉著往前走去。

“你——放開，”皺眉，終究下狠心道。

他回頭著，那琥珀的眸子清冽懾心，人心中驚。但他卻沒說什麼，只是微笑道：“我要是放開，你會被人群散的。等到了人的地方我便放開。”

李未央無奈，一路上無數人將目放在元烈的上，他如今雖然毫不張揚，在人群當中也是與眾不同，盡管他們不知道他是誰，卻被他的俊驚，尤其是那些姑娘們，看向李未央的眼神幾乎要把的面紗穿。李未央不喜歡這樣的注視，眉頭微，又側頭看了看他。

這樣的男子，又有誰敢言能將他獨占獨？李未央麼？

手心微微發冷，卻不知道心頭充斥的是怎樣複雜的心緒。

他一路向前走，餘卻在注意著後的靜，那四個郭家的護衛，一直悄然尾隨著，保護著李未央。微微一笑，他的眼中掠過一狡黠，突然向距離最近的趙月使了個眼，隨後從袖子裡丟出一把銀錠子，飛快地灑向後，一瞬間，數不清的人便盡數聚了過來，拼命地在地上爭搶銀子。他毫不猶豫，大踏步地拉著越過人群，一把拐旁邊僻靜的小巷，李未央驚訝，卻見趙月和那四個護衛好不容易從人群中掙出來，趙月卻像是故意引錯了路，向另外一邊走去。剛要說話，卻見到隨五人之後，竟然又有一行人尾隨而去。

元烈笑道：“瞧見了嗎？”

李未央蹙眉，道：“你這是做什麼？郭家人找不到我，定然會出大事的！”

他笑瞇瞇地道：“我就是想要甩掉那些跟屁蟲，那裡面不全是你娘派來的人，最後面還有七八個還不知道是什麼來路。”

李未央看了一眼那幾個人的背影，若有所思道：“他們的確不是郭家的人，我從未見過他們。”

元烈笑容滿面，道：“也許是靜王呢？”

“靜王？他派人跟著你做什麼？”李未央畢竟不懂武功，更何況元英有什麼理由非要跟著他們，“莫非他懷疑我們別有目的？”在看來，這是唯一的理由。

那七八個人尋錯了方向，已經又向這裡走過來，元烈一把拉過李未央，避一旁的木箱之後，高大的影將牢牢罩住，讓街外窺不見這一角。

那群人四在人群之中搜索，李未央遠遠瞧著，心一下子猛跳起來，抬眼又去他。

“他不是懷疑咱們，他是想要知道我們在一起，做了什麼。”他微笑，卻突然低聲：“未央。”

他仿佛越靠越近，笑容也帶了一不易察覺的惱怒：“我想，你在宮中的所作所為，已經做的太好了，不但功打消了靜王的疑慮，還讓他對你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兩家聯姻本來就是長輩說好的事，若是換了小蠻，會真的為靜王妃麼？李未央歎了一口氣，不管小蠻會作何選擇，自己不是，絕對不會嫁給靜王的。不由蹙眉：“不過是……”

話未說完，他卻突然手一，掀開了的面紗，低下頭，一下子尋到的，舌尖進的齒間，拼命似地吻咬，像是要將這些日子以來的諸多思念盡泄於這一剎。李未央吃驚，還來不及拒絕，心卻跟著一點點燙起來。這不是他第一次吻，可這卻是他最兇狠的一次，仿佛要把整個人吞下去。

外面人來人往，也許不知什麼時候便會有人走進來，看見這一幕，若是如此，等待的便是數不盡的麻煩。手原本要推開他，可是在這種讓人渾發的親吻之中，卻一時忘記了拒絕，竟然任由他這樣放肆。

有一種東西，他們彼此之間都很明白。這樣的依，這樣的信任，不會給別人，他也如此。只是，有足夠的信心去報仇，卻不知道該怎麼才能好好守住一份幸福。

“哪怕下一瞬就會被人撞見，哪怕整個郭家都反對，便是明日就要遭天下人唾罵，我亦不會放手。”他好不容易才放開，輕聲地息著，這樣在耳邊說道。

不會放手——輕怔，卻遠遠聽見尋的人已經回來，不斷地在人群之中搜索，面上的焦慮和恐慌過重重人群都能發覺。輕輕歎息一聲，蒙上了面紗，道：“咱們回去吧。”

元烈看著，只是微笑，道：“我陪你回去。”

的心是冰冷的蚌殼，不論是怎麼樣優秀的男子都沒辦法打開一條隙。他如此，元英也是如此。他們唯一不同的是，他比元英早了那麼多年認識，他知道的心關閉的有多，知道的肋在哪裡，更加知道無論如何都舍不下他，這就足夠了。他有時間，有耐心，有信心，一點、一點、一點一點一點地打開的心，慢慢融化的蚌殼，至於元英，永遠都做不到。

回到郭府，郭澄立刻迎了上來，滿面笑容道：“不好意思旭王殿下，今天是我們家族聚會，怕是不方便接待外客。”

家族聚會？元英也參加？元烈微笑微笑再微笑，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了，改天再來拜訪。”

郭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中心中十分爽快，他和郭敦好不容易堵住了地道，卻發現元烈竟然收買了府中的婢，喬裝改扮了進府，簡直是無所不用其極，他原本還保持著中立的態度，現在也看不下去了。在他看來，元英雖然也需要防範，但總比元烈這種打不死的害蟲要好得多。

不耐煩再看郭家兄弟這種皮笑不笑的神，元烈向李未央微笑，眨了眨眼睛，隨後轉，翩然離去。

李未央失笑，道：“三哥，你一定要用這種態度對待客人嗎？”

郭澄笑容還是那麼親和：“妹妹，你涉世不深，容易被小白臉騙走，若是真的有這種況發生，娘會多麼傷心啊，你想想看，我說的對不對？”

說的是很對，只是沒有什麼說服力。李未央搖了搖頭，道：“三哥，你想的真是太長遠了。”

郭澄非常厚臉皮地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是為了你好啊。”說著，他看了一眼旁邊的郭敦，道：“對不對？”郭敦是最反元烈的人，相反，他覺得妹妹嫁給元英才是最合適的，所以他毫不猶豫地點了頭。

李未央歎了口氣，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樣一對兄弟。

元英在大廳裡坐著喝茶，聽著這郭家人的對話，微笑不語。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能夠贏得全部郭家人的好，可元烈就很難做到，所以他想要沖破阻礙靠近李未央，只怕難得很。

就在這時候，郭導風塵僕僕地走進了大廳，那一抹招牌式的懶散笑容掛在邊，令人見之而生親切之心，他瞧見大廳裡的形，倒是並不驚訝，滿面微笑道：“妹妹，剛才外面有人送來一個箱子，說是要送給你的，我就命人抬進來了。”

眾人都愣住，郭澄面上奇怪道：“這不是過年過節，送的哪門子禮？”難道又是賊心不死的元烈？！怎麼可能——他剛剛才被自己踢出去。

箱子上了封條，李未央看著，不知為什麼心頭卻有一種奇怪的預，慢慢地道：“五哥知道是誰送來的嗎？”

郭導搖了搖頭，道：“這……門房說是早就送來了，卻因為指明是送給郭小姐的，所以沒有人敢打開。”

李未央想了想，吩咐趙月道：“打開吧。”趙月便上前去扯了封條，剛掀了箱子，就忍不住驚呼出聲。

李未央向前走了一步，郭澄卻一下子攔在了面前：“不要看！”郭導也反應了過來，迅速地將箱蓋放下，可是已經晚了，李未央看到了箱子裡的景。

“五哥，請你打開箱子。”李未央的聲音很強。

“死人……有什麼好看的！”郭澄顯然也是十分的意外，此刻不得不這樣道。

李未央眼眸間似攏了一抹淡淡的冷漠，聲音卻強行抑著驚怒：“三哥！”

這一聲，卻讓郭澄微微一震，然而，他咬了牙關，道：“我都說了，你不要看！”

這時候，原本坐在一旁的元英卻站了起來，慢慢地走過來，推開了郭澄，道：“不必攔著。”郭嘉並非那樣弱可欺的子，從在宮中的時候他就看出來了。當然，郭家兄弟的所作所為是完全是出自對的護，但這種護若是違背了的心意，在他看來是沒有必要的。

郭敦恨恨地瞪了郭導一眼，郭導也是無辜，他以為箱子裡是誰送來的禮，畢竟這景並不見，到有人在給郭家小姐獻殷勤，便是那旭王也不知做了多回這種事，他只以為又是誰送來的寶貝，卻想不到竟然會出這種事！誰竟然敢在背後搗鬼！他歎了口氣，將那箱子又重新掀開。在箱子裡橫的男子，極其俊俏的容貌青白錯，眉眼之間又有幾分英氣，眼睛大睜著，瞳孔已經擴散了，變得十分可怕。

這張臉，李未央當然不會忘記，溫小樓……

小蠻最親的朋友，為了報仇不惜一切代價的，溫小樓……

他的上滿烏紫，是酷刑的痕跡，傷痕累累不說，很多地方已經見了骨頭，十手指甲都被剝掉了，鮮淋漓十分可怖，想也知道生前了多大的折磨。

郭澄皺起眉頭，他也認得溫小樓，他記得郭夫人說過，若非此人，恐怕還找不到妹妹……所以郭夫人投桃報李，將他引薦給不人家，他為大都紅了半邊天的名角兒。可是如今，卻這樣死在了這裡，還被弄這個樣子送來給李未央看。對方顯然是知道李未央和溫小樓的，故意送來的，到底是什麼目的？

李未央看了一眼，淡淡地道：“將溫老板好好安葬吧。”

的眼前，卻不知怎麼浮現出小蠻和溫小樓站在一起的畫面。記得小蠻說過，怕死了以後，溫小樓一個人會寂寞。

說實話，不喜歡溫小樓，非常的不喜歡，因為這個戲子太過敏銳，太過狡猾，太過冰冷，骨子裡和李未央是一樣的人。所以他們之間與其說是朋友，不如說是合作者。在報完了元毓的仇恨之後，溫小樓便辭別了，寄居在那收養孤兒的宅子裡，每日裡唱戲得來的錢財，全部用在那些孩子上。

李未央知道，他和自己走得近絕沒什麼好，所以也就命人多送了一些財去，原本以為，他們不會再有集。

可是現在，有人殺了溫小樓，並且送來了的面前。

想，知道這是誰，這世上的敵人很多，但知道和溫小樓之間關系的卻不多，除了曾經在戲院出現過的那個人，只有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