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目都落在了玉姬的上，端看如何代這件事。

玉姬盈盈拜倒在齊國公面前，淚如雨下：“國公爺不記得我了麼？我是守城梁蕭的兒梁玉姬，當初在白州，我父親因為不肯追隨那叛將，被他誅殺，我母親便殉自盡了，我孤一人逃出來，走到半路差點被叛軍劫持，是你及時救下了我啊！”

此言一出，李未央便發現齊國公整個人愣住了，他像是終於想起了眼前這個人是誰，面上掠過一驚訝道：“原來是你……我不是把你托付給你的叔父照顧了嗎？”

玉姬眼淚汪汪地道：“當時您只說等前線事了，便接我和你一起回大都，後來遇見叔父，你反而改了主意，將我托付給他。可惜叔父漸漸衰弱，終於撒手人寰，我無依無靠，只能離開白州，想要來大都尋找國公爺。後來在路上遇到了郭將軍，他說是您的兄長，我便跟著他來到了大都……”

嘖嘖，說得真是聲並茂，涕淚齊下，再加上又是這麼一個滴滴的人，任誰看了都要心的。可是齊國公眉頭卻皺的死：“我跟你父親一直有往來，他無辜喪命我覺得十分可惜，後來將你及時救了下來，也算保全他的一點骨。而且你跟著叔父自然要比跟著我回大都更合適，所以我才將你托付給他。”難怪他認不出來，當年這孩子才多大，現在卻已經是個韻的人了。

玉姬一副傷心的模樣，道：“國公爺，你原本是好心，可是嬸娘哪裡容得下我呢？我在叔父家中，終究是無依無靠啊！可是我等了好久，盼了好久，也不見你回來！”

李未央失笑，突然慢慢道：“這位……梁小姐，我父親在混之中救下你，本是一片好心，聽你說話的意思，倒像是責怪我父親好人沒有做到底？”

玉姬一愣，隨後看向李未央，不知所措道：“我……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李未央淡淡一笑，道：“哦，不是這個意思，那你是什麼意思？我父親救了你，還得管你今後的一日三餐，管你有所依靠，管你嫁人生子，管你幸福一生嗎？”

玉姬沒想到這位郭家小姐這般厲害，再看對方一雙冷漠的眸子讓人覺得心驚膽戰，倒退了一步，下意識地看了齊國公一眼，那淒楚的模樣仿佛到了誰的欺負，齊國公卻皺著眉頭，顯然很贊同李未央的話，玉姬沒有想到對方如此無，便只能求助於郭騰。

郭騰重重放下了酒杯，冷聲道：“嘉兒，長輩們說話，有你的份嗎？！”

郭夫人擔心李未央吃虧，便向搖了搖頭。可李未央又是什麼人，這輩子何曾吃過虧呢？的目沉靜若深水，上下打量著郭騰，反倒是言又止的模樣。

郭騰沉下臉，道：“你想要說什麼？”

李未央笑了笑，道：“我原來不想說，這可是二伯父讓我說的。您口口聲聲說嘉兒沒有資格，可見是個很懂得規矩的人。”

郭騰揚起眉頭，冷笑一聲道：“這自然是的，我家中的兒是從來不會在這種場合胡開口的！”

**笑了笑，目在李未央面上溜了一圈，假惺惺地道：“哎，二弟何必跟個孩子生氣，嘉兒畢竟是在異國他鄉長大，不懂郭家的規矩也是正常的。只是三弟啊，兒既然尋回來了，就該好好教導，否則將來嫁出去，別人該指著你的鼻子罵你沒有家教了！”

齊國公面終於沉了下來，在他看來，說他可以，說他的兒卻是萬萬不行的，他剛要開口，卻聽見李未央笑容滿面地道：“兩位伯父真的是很懂規矩的人，嘉兒教了。既然二位伯父這樣懂規矩，就請你們讓出尊位吧！”

**和郭騰同時一愣，對視一眼，面上都浮現起怒意。**放下了筷子，怒聲道：“三弟，你這兒到底懂不懂道理，怎麼什麼話都敢說呢？！”

好好一場宴會弄這樣，回去還要向夫人好好解釋，說不定今天晚上連房門都進不了，齊國公哪怕再忍讓兩個兄長，也不由了怒，礙於陳留公主在場，不好把話說的太難堪，他只是冷冷一笑，道：“我的兒從來不會無緣無故指責長輩，還是請二位兄長聽一聽怎麼說吧！”

**畢竟心機深沉，聞言不聲地了齊國公一眼，眼中略帶指責，然後他轉頭向李未央，道：“你到底有何道理！”

李未央臉上掛著冷漠的笑容：“我越西的禮，乃是不以年紀排行論尊卑的，兩位伯父不過普通員，更加沒有爵位在，怎可和祖母陳留公主、我父親齊國公同桌而食，尤其大伯父還在右側尊位？分明是視禮法尊卑於無。剛才開宴，我父親尚未說話，兩位本是客人，卻自以為得計，竟然先行代主人開口。若是天底下人人如你們這般沒有規矩，沒有上下，沒有尊卑，國威何以壯？君威何以明？天下何以穩固呢？！你們自詡懂得規矩，連這麼淺顯的道理都要別人來提醒嗎？”

元英的臉上掛著慣常的微笑，他就這麼笑著看李未央。這丫頭可真是毒辣，說的話分明是在提醒對方，你們早已被趕出了郭家，沒了繼承國公位置的權力，居然還坐在主人的位置上，本是不知尊卑，寡廉鮮恥！這話別人聽起來沒什麼，可**卻覺得一瞬間如墜冰窖。

他是嫡子，又是長子，若是當年沒有陳留公主進門，沒有生下郭素，他今日就是堂堂正正的國公爺，何至於區區一個尚書？！這本就是他心中最深的痛楚，最厭惡別人提起。郭素一直忍讓於他，對方越是如此，他越是覺得這爵位是被對方搶走的！所以千方百計地來辱郭素……可他沒有想到，居然當面指責他的人是郭嘉這個丫頭，他幾乎當場要站起來給這個侄兒一個狠狠的掌，可是一瞬間對上那雙古井一般的眼睛……李未央角帶笑，站在他面前，一雙眼睛裡面卻是帶著冷酷的寒芒，他竟不寒而栗，手足似僵。

如夢初醒般，**突然意識到，這孩從座開始，一直等著這樣的機會發作，若是自己開口反駁，怕是要得到更大的辱。

他下意識地看了齊國公一眼，這時候應該是他呵斥自己的兒，然後理所當然地把位置繼續讓給自己。從前這麼多年，郭素一直是這樣的謙卑，他應該會這樣做的，因為這是他虧欠自己的！可是出乎他意料的，齊國公沒有說話，甚至沒有看他一眼。對方的眼底，燃燒著的是抑著的怒火。可這發怒的對象，明顯不是郭嘉！

**心頭一沉。李未央已經走了過來，迫視著他，冷冷地道：“大伯父，你怎麼不回答我呢？侄兒不懂規矩，正等著你的教導呢！”

郭夫人雖然擔心，卻也覺得解氣，這麼多年了，齊國公一直都忍讓著對方，但這並不是因為愧疚，而是因為兄弟義，可某些人卻本不知道恩，不知道珍惜，非要這樣咄咄人，怎麼能怪李未央給他們難堪呢？！這是他們活該！

郭素的兒子們也都面帶微笑看著這一幕，而**、郭騰的子們都對李未央怒目而視，只可惜，他們誰都不敢發怒，因為郭敦是個火脾氣，敢去惹他妹妹，怕是要被他活生生胖揍一頓，到時候場面怕是要變得異常難看。

李未央還站在那裡，好整以暇地等著**的答案。**只覺得冷汗從他的脖頸劃過，浸了襟，一直蔓延到他的膛，他努力撐起屬於伯父的威嚴，死死地抿住角，抬頭一臉震怒地盯著對方。

整個大廳都靜極了，眾人幾乎能覺到呼吸的聲音。

元英一直默默著李未央的背影，**和郭騰都是有軍功的，手上無一不曾染過鮮，面相威嚴不說，格也是十分的剛毅，尋常子到了他們跟前要是多說兩句話怕是就要腳發。可是李未央卻是毫都不畏懼，簡直比尋常男子還要悍勇十分，元英看著，卻突然笑了笑。

這才是他期待之中的妻子，既有麗的外表，又有堅強的心，直面敵人的時候比男人還要兇悍，不是嗎？為什麼當初他竟然沒有看出來，還那樣的排斥呢？就在所有人以為**要當眾失態的時候，**忽然朗聲笑了出來，他側頭向左一的郭騰道：“的確，是我們逾越了。”說著，他竟然主站起，將位置讓了出來，坐到了下首。隨後，他看了齊國公一眼，道：“三弟，是我一時糊塗，忘記了規矩，還請你不要見怪！”

他又恢複了請罪時候的彬彬有禮，簡直和剛才判若兩人，就像是會變臉一般，可見心機十分的厲害，忍功也很了得！

齊國公面上掠過一快得看不清的悲傷，卻只是默默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陳留公主看到這一幕，心裡也是十分複雜，當初一時憐憫任氏留下的三個孩子，讓他們和郭素一起長大，本以為這樣對方便會明白事理，誰曾想，養出來的卻是三頭白眼狼呢……

郭騰冷笑一聲，道：“好了，規矩講完了，咱們也該好好講一講人了吧！”

李未央揚起眉頭，似笑非笑：“不知二伯父說的是什麼人？”

郭騰臉上帶著一冷凝，道：“人家千裡迢迢來尋找齊國公，難道國公爺不該給人家姑娘一個代？”玉姬不發一言，只是默默地淚流滿面，如風中的弱柳般，哀淒絕地站在那裡，剛才還紅潤的臉如今已經變得十分蒼白，惹人憐惜的模樣。郭夫人的臉變得很不好看，郭騰這意思，是非要著國公府收下這位姑娘？憑什麼？自己的夫君自己最清楚，這些年在戰爭中救下的孤弱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誰也不曾就這麼厚無恥地賴上來，難道救人還救出一把火來了嗎？

郭澄聞言，不由道：“不知二伯父所言，是怎樣的代？”

郭騰笑道：“在救助這位梁姑娘的時候，齊國公可是攬住了人家的腰，可還記得嗎？”

齊國公面沉，這如今不過十**，六年前也不過十二三歲，在他心中，著實和他的兒沒什麼兩樣，被人強行擄走，他一箭殺了叛軍，將救了下來，親自護送回去，得知是故人之，便留心照顧，再加上他的親生兒也是在病之中失蹤，所以他才對多加了一分關懷，可卻沒有想到六年之後，這居然上門來尋這樣一個說法。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父親救過的人，全都是無辜的弱者，有男人也有人，有老婦也有，若是他們全都賴上門來父親負責，這齊國公府豈非變收容之所了麼？更何況，當時這姑娘不過十二三歲，又在危難之中，竟然也如此懂得男之妨，還真是不容易啊！”

玉姬早已不忿李未央說話語氣，惱怒道：“郭小姐，我敬重你是國公爺的千金，才會特別忍讓你三分，但並不意味著你可以任意辱我！我是好人家的兒，你怎麼能話中帶刺？！”

李未央還未來得及說話，郭敦已經忍不住道：“你若是真要找人負責，當初那歹人擄走你的時候，你怎麼不為了保護貞潔自盡？難道我父親救了你，還救出一個禍患來了嗎？”尋常豪門富戶之中，若是真有小姐被人救下，固然也有以相許的，但這件事發生在戰之中，誰還管得了那麼許多，激郭素都來不及了，哪裡會給他找麻煩？可這梁姑娘偏偏千裡尋上門來，不是看中郭家富貴，了人挑唆又是什麼？！

李未央看了郭敦一眼，向他搖了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事實上，不過一個弱子，父親留下不要，可郭家那兩個兄弟一肚子壞水，李未央敢保證，今天齊國公若是心留下了這個子，明天他們就會找人參他一本，說他戰期間人妻之類的話……這樣的罪名，縱然是國公府也是承擔不起的！父親多年來的清譽也要到影響！

宮中的事敗，他們竟然還不肯死心，這一對兄弟，還真是歹毒！

聽到郭敦說的話，郭騰冷笑一聲，道：“滿口胡言語！梁家父母全都是知書達禮之人，梁小姐亦自讀詩書，對於一個子的閨門訓，三從四德，最是知道，從不肯越規失禮一步。在白州的時候，不是沒有名門富戶向梁小姐求婚的，就是不為所，依舊著三弟，可見報恩之心了。便是到了大都，為了防止別人疑心，耽誤了三弟的前程，我特意讓用歌姬的份進府，到了府更是很難越雷池半步，見了面生男子，別說是說話，連看都難得看多一眼，可以知道極為看重貞潔！我府中的人，哪一個不說賢惠溫淑的，似這般的子，豈是金錢可以打於。我真是羨慕三弟，得到如此紅知己，你真是要好好珍惜啊！”

這一番話，把所有人都說得目瞪口呆。這郭騰字字句句都說梁小姐看重貞潔，所以才千裡迢迢地來尋找齊國公以相許，照著這架勢，若是齊國公不肯收下人，豈非是白白耽誤了人家小姐？！

果然，梁玉姬又落下淚水來：“若是國公爺厭惡我，不願意收留，那我願一頭撞死在國公府門前！”

一頭撞死？！這樣等於告訴所有人齊國公負心薄幸，丟棄了？！郭夫人面上已將是怒到了極點，冷聲道：“我夫君有哪裡對不起你，你要這樣來害他？！”

誰知梁玉姬聞言，竟然撲倒在郭夫人面前，泣不聲道：“夫人，夫人！我不求做妾，只求為婢，甚至可以不要名分，只要讓我伺候齊國公，我可以什麼都不要啊！”在白州的時候，的確有富戶來向求婚，只不過父母皆亡，又無恒產，叔父死去之後，嬸娘只是把當搖錢樹，當然不肯從命，想盡辦法逃了出來，卻遇見郭騰。不管郭騰是什麼目的，只想著要進國公府！因為郭素雖然年紀比大許多，卻面容俊朗，家厚，更是堂堂的國公爺，若是能夠進門，憑借著的年輕和手段，早晚有一天能夠坐上側夫人的位置，到時候，榮華富貴是指日可待！自然要賣力演出了！

郭夫人氣得頭都痛了，更是一腔怒火發不出來。畢竟是國公夫人，對這樣死皮賴臉的人既不能打也不能罵，不管怎麼做都會失掉份，偏偏又十分耿直，幾乎渾發起抖來。就在這時，李未央走到了的邊，用手扶住了，輕聲道：“娘，古語有雲，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父親好心好意救了梁小姐，又怎能眼睜睜看著死在郭府門口呢？傳出去，豈非人家說咱們不夠宅心仁厚嗎？”

郭夫人驚訝地看著李未央，不知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剛才不是還那樣強烈地反對嗎，怎麼話鋒一轉，意思就變了？不是郭夫人，在座的其他人都不明白要做什麼了。

事實上，齊國公若是趕走梁玉姬，那些人一定會大肆宣揚，胡栽贓，說他不尊禮法，背信棄義，但若他留下這個子，明天就會有一本奏章參到皇帝面前，說他出征在外如何與子結雲雲……一邊是流言蜚語，一邊是嚴厲詰問，不管怎麼選擇，郭家都會面臨極大的難題。

元英微笑著看向李未央，他真的很想知道，會怎麼理這個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