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未央聽到這裡，卻是一愣，在這場棋局之中，一直以為自己是下棋之人，現在看來，這盤棋下得還不夠到家。

齊國公的面上出一寒意：“就昨天的這件事，你確實是算無、步步為營，若是讓別人知道這一切都是你所為，只會覺得你心機深沉。因為裴家與咱們郭家早有嫌隙，與旭王也是十分的不睦，所以裴白才會教唆祥雲郡主去殺死圖世子，借以陷害旭王殿下，誰知你當著眾人的面將這一切揭穿，大君自然嚴懲裴白，不會饒過他的命，這樣裴家和草原王室之間的矛盾也越來越大。然後你再派人刺殺草原大君，所有的人都會懷疑到裴家的上。若是尋常軍前去詢問，裴家人一定會打開帳門讓他們搜查，偏偏你用了郭家的力量，這會讓裴家人十分的疑慮，更甚至引起激烈反抗。你就是算準了他的這種心思，才會借著機會斬殺了裴家的子弟，又讓旭王引來皇帝，借他的手將裴獻送到草原大君的金帳之，任他置。這一步一步的陷阱讓裴家人再無立足之地，讓他們按著你鋪好的路去走，這份心計和手段，不管是誰看到都會不寒而栗。”

李未央看著齊國公，沉默良久道：“所以，父親覺得我錯了。”

齊國公看了一眼道：“當然錯了，而且錯得太離譜，這些年來若是陛下想要徹底除裴家，他還會留下裴家，縱容他們麼？就是為了牽制其他的家族！你這樣一裴家，所有人的目都集中到了我們郭府上，真是個傻丫頭，你鋒芒太了！”

李未央沉思，是啊，過於習慣單打獨鬥，所出的謀略都是不要命的打法，只攻不守，雖然除了裴家大部分的銳，可這樣的險招卻會將郭家置於十分為難的境地，尤其是在皇帝面前，他那麼明的人，會看不出這一切是郭家人所為嗎？也許明知道這個問題，可是報仇心切，再加上祥雲郡主的事，讓的暴戾之心不斷膨脹，才會這麼做……

這時候，齊國公看向他的三個兒子道：“我早就說過，郭家的實力不到關鍵的時刻不要顯，結果你們帶著我從小安排在你們邊的親衛不說，還親自上陣，一下子把實力都暴在眾人眼前。只知道盯著裴家，卻本不知道想一想那些暗中的眼睛！皇帝親眼瞧見你們誅殺了裴家的人，他會不會懷疑郭家會支持靜王，掀翻他的皇位呢？”

三個人對視一眼，卻不敢吱聲了，現在他們才知道齊國公不是懦弱，而是老謀深算，他正是什麼都知道，所以他才顧慮重重，按兵不。齊國公歎息一聲道：“當朝聖上絕不是一般的人，他越是捧著裴家，越是將他們置於烈火之上，所以咱們遠遠瞧著就好，在必要的時候加火送柴。世家之間的鬥爭絕不是這麼簡單的，都是牽一發而全！你以為除掉裴家，還有其他的家族在幸災樂禍呢！你們啊，全都太年輕了。”

李未央眼中不由流出一訝異，齊國公說的很對，這一次的考慮的確太冒險了，雖然僥幸功，可也在皇帝的心中埋下了一顆炸彈。李未央看向齊國公，目之中出一愧疚，知道對方是個很聰明的人，他對他們說這些，便是教導他們，吃一塹長一智，縱然要勝，也要勝得明正大，不要將自己至於險境。

齊國公看了李未央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三個兒子，恨鐵不鋼得道：“你們四個人啊，以後有什麼事都要與我商量，這一次的計策若是稍有不慎，便會損兵折將。郭澄，你也知道那裴徽武功十分的高強，此次若非你們趁其不備，焉能如此取勝呢？”

郭澄不由低下頭道：“父親教訓的是。”那一天確實是郭家險勝了，如果裴家事先得到了一點點風聲，現在落敗的就是郭家，他想到這裡不由得背上出了一層冷汗。

“嘉兒，父親必須提醒你，世上無不殺人的英雄，但如何在殺了人之後還能保持你這雙手的清白呢？借刀殺人講究的是殺人不見，雖然殺了人，卻攤不上殺人的罪名，乃至於還能在眾人面前維持仁義道德的面容，連那些被殺掉的人下了地府也不會找你來報複。這正是常言說的，殺人莫見，見非英雄。這一點，你必須好好想一想。下一回，父親不希看到你的刀鋒再沾了，更不希聽說誰家死了人，跟咱們郭府有幹系。”齊國公認真地著李未央，提醒道。

“是。”李未央低下頭去，這恐怕才是他真正想對自己說的。

齊國公默然良久才緩緩道：“為今之計我們只能盡快的行。”

郭澄不問道：“父親所說的行是什麼呢？”

齊國公開口道：“我會向陛下上奏章，願出那四十萬兵權也要保你們平安。”

郭澄不由變，大聲道：“父親，萬萬不可！”

齊國公瞪了他一眼道：“說你傻，你還真是傻！”說著他一揮手道：“滾吧滾吧，留著你們，遲早要被你們幾個人氣死！都是不孝順的傻東西！”

李未央和另外三人對視一眼，便都不開口了，默默地往外走。等到走出了帳篷，郭澄還是一臉愧疚，才聽見李未央道：“三哥你不必擔心，父親所說的不過是權宜之計，他若是無於衷，陛下才會覺得心生警惕，他這一招以退為進，陛下不會準這道奏章的。”

郭澄仔細想了想，的確如此，不管怎樣裴家都是世家大族，就算他們真的有謀逆之心，刺殺了大君，郭家人手也明顯太過狠辣了，在這種勢之下，齊國公若是不做出一點表示，那會讓皇帝和滿朝的文武都心生寒意，他點了點頭道：“只能亡羊補牢了。”

李未央輕輕一笑，搖了搖頭，事做都已經做了，後悔也是沒用的，但是今天齊國公最後說的那段話是在提點……的行事作風的確過於狠辣，以至於人人都知道兇悍之名。而齊國公在位這麼多年，卻無一人說他的不是，仁義厚道之名遍布天下，但他自己也說了，這世上沒有不殺人的英雄。或許真該好好想一想，這把刀怎麼才能不沾呢？一直作真小人，這樣的辣君子，恐怕還不好做呢。

裴氏一族連損三個英，這在貴族世家間掀起了軒然大波，但他們也是親眼看見裴氏和草原大君的糾紛的。更何況那一晚也不是裴氏家族損兵折將，草原大君一樣派出了不的草原護衛，但凡有反抗的一律格殺，那刑部員外郎一家因為死命守著帳篷不肯讓草原侍衛進去而滿門被屠。事後有人借故尋釁，越西皇帝也不過哈哈一笑就過去了，沒有提到向草原大君追究的事，那一家子可是死了整整十三個人哪，想來裴氏家族損失的也不算太慘了。當然，刑部員外郎一家怎麼也沒辦法和第一顯赫的裴氏一族相比。在這一片洪流之中，眾人意味不明的目明顯的聚集在郭家人上。

裴徽看著郭家人的眼神卻漸漸沉寂下來，從最開始的怨恨變得波瀾不興，而裴寶兒更是在帳篷裡閉門不出，似乎是到了極大的驚嚇，經常半夜發出尖，甚至連別人去看都一概回絕了。

這一日李未央正在帳篷之中，卻突然瞧見靜王元英還有韓琳姐妹兩人，一起來帳篷之中找，瞧正坐著看書，元英滿臉笑容道：“今天是草原上的祭祀，嘉兒想要去瞧瞧嗎？”

李未央微微一笑，搖頭道：“不了，父親讓我們閉門思過，三位哥哥和我都是走不出去的。”

靜王元英便是輕笑一聲，在他看來家族之間的鬥爭本就是你死我活的，莫說齊國公府只是殺了裴家的一個兒子，就算是殺了對他也是有益而無害，他在意的，是對方本沒有提前告訴自己，這等於將他排除在外了。不過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候，等回到大都自然要問個清楚。想到這裡他上前一步道：“無妨的，舅舅那裡我會去跟他說，走吧。”

李未央心裡卻並不想跟靜王去看什麼祭祀，總覺得離開這個人越遠越好，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何必還一起湊呢。不希給對方錯覺，以為這樁聯姻還能進行下去。

靜王卻看向一邊的韓琳，韓琳溫地上前道：“嘉兒，你和我們一起去吧，聽說這草原上的祭祀十分的有趣呢。”旁邊韓琴也一個勁兒地猛點頭，笑容簡直不顧儀態地咧到了邊上。韓琴的個十分爽朗，這一次好不容易離了英國公夫人郭真的看管，便總是騎著一只棗紅小馬在草原上撒丫子地跑，還穿著鮮豔的裳，很快便為了眾人眼中的焦點，雖然的容貌比不上裴寶兒那麼出，可是歡快的個足以彌補容貌上的不足，再者說，英國公府是一等一的公侯之家，再加上韓琳已經被許配，所以大家的目便都盯上了韓琴，在一眾貴公子中眾心捧月，很吃得開。

看到姐姐勸說沒用，韓琴便上前搖著的手說道：“嘉兒，去吧，我要把我的棗紅馬介紹給你。它又聽話又可，總是撅蹄子，還會打噴嚏，通人的，你去看看吧。”的話語十分的熱，李未央還沒來得及拒絕，就被整個人拖了起來，韓琳和韓琴一邊一個，幾乎是挾持一般。李未央失笑，還沒有過這樣的經曆。

元英看到李未央為難的表，愣了一瞬，隨即大笑。李未央瞪了他一眼道：“靜王殿下是特意帶們來的嗎？”

元英笑道：“你若是繼續裝聾作啞，外面的人更是要議論紛紛，那天晚上死的人多了，誰會去特別在意一個裴家小兒呢？”

在那一天晚上，草原上已經有無數個流言版本傳來傳去，在描述之中，那裴和裴獻被說了謀殺草原大君的惡徒，還幾次三番向郭家人下殺手，這才使得郭導起了殺心。但終究，這一切郭家人還是無法洗幹系的。李未央來不及再說什麼，就被他們三個人帶出了帳篷。趙月看著這景，就知道再也阻止不了，趕跟上去。

這時候，帳篷的外面已經是滿了人，十分的熱鬧。人們像是要借機會忘記那一天晚上的腥和不快，刻意的用喜慶的氣氛沖刷著記憶。李未央剛走了幾步，卻看見元烈大步地向走來，他一騎的裝束，卻罩著一件白狐皮的大髦，整個人欺霜賽雪，一塵不染。他英姿發，神熠熠，看起來心頗佳，可是當他的目落到了旁邊靜王的上，那笑意便微微的收斂了起來，他看向李未央，慢慢地靠來道：“外頭十分的熱鬧，我正要去你。”他說的是，而不是請，顯然和李未央是十分的親。

韓琳皺皺眉頭，這旭王元烈是個極為高傲的人，平日裡冷若冰霜，讓人覺得難以親近，但他每次對著郭嘉，都能笑得很開心。可人奇怪的是，這麼高傲、讓人厭惡的一個人，笑起來時卻真的很好看，就像春日的第一縷，有種瞬間融化冰雪的溫暖。兩位韓小姐對視一眼，對旭王元烈都是怒目而視，不管是韓琳還是韓琴，和靜王的都是十分要好，們一心盼著李未央為靜王妃，那才是親上加親。畢竟世家大族表兄妹結親是正常的事，可以鞏固親緣，又不至於遠嫁，失了聯系。

元烈不看其他人，只是笑著看向李未央，那眼睛彎彎的，像個天真的孩子，魅力不可抵擋。所以，韓琴先下手為強，拉住了李未央的手道：“嘉兒，我帶你去看我的棗紅馬。”說著忙不迭地拉著走了，把元烈一個人拋在了後頭。

元烈似笑非笑地看了李未央的背影一眼，隨即和靜王並肩而行，開口道：“靜王殿下的作好快。”靜王只是淡淡一笑道：“旭王殿下也是不遑多讓，咱們彼此彼此罷了。”

元烈冷冷地一笑，目十分的冷冽，他不再與靜王言語，快步的向前追了過去。靜王勾起了畔，目冰冷地著元烈的背影：“你以為你會贏嗎？所有的贏面都在我手上。”他心中這樣想著，腳下的速度也加快了。

草原上的民族十分崇拜神靈，所以他們拜的都是天神。每逢祭祀，都會在草原上高高的豎起桿子，在桿子的頂部掛上祭品，桿子下面更有不的薩滿巫師在高唱，帳子外面到都是興高采烈的人們在歡呼。越西的貴族對這樣的場景司空見慣，畢竟這樣的狩獵已經不是第一回了。李未央瞧著，不由微微一笑。這樣熱鬧的場景，李未央從未見過，許是過於熱鬧了，人頭攢，讓覺得自己和這裡的場景有些格格不。

元烈站在不遠，靜靜地著。在之下，的皮十分的潔，幾乎要發出來，而那雙漆黑的眼睛卻添了無限的彩，所以在元烈心中，李未央是這草原上，不，是這天底下最麗的姑娘。可是在其他人眼睛裡，這郭家的小姐面容偏於沉，上戾氣也很重，人不敢直視。

就在這時候，李未央已經瞧見了阿麗公主，在那些草原之中翩翩起舞。笑容十分得燦爛。李未央著，不由有點出神，與那些的越西舞蹈不同，草原上的舞蹈熱而奔放。阿麗公主也不像越西子一般扭扭，三步一轉，後退前踏，倒旋婉轉，隨後一個四步回轉，手勢的變幻，腰的韻律，配合著那咚咚作響的鼓點，構了這個草原舞蹈的全部，看起來便讓人覺得繁花似錦、熱奔放。阿麗公主一個轉瞧見了靜王元英，眼睛一亮，微微一笑，一邊跳著一邊向他們走來。周圍便有無數熱的草原人轟然好，那琵琶胡琴的聲音也越來越響，阿麗公主一邊手掌互擊，一邊跳躍著前進，帽子上的麗流蘇在側旋轉飛舞。的姿婀娜，作矯健有力，這樣的阿麗公主，上綻放出一種讓人難以拒絕的彩。

似乎已經明白對方要做什麼了，李未央靜靜地看著，畔出一微笑。邊跳邊走，阿麗公主已經跳到了靜王元英的邊，繞著他，一邊拍手一邊轉圈，原地起舞。靜王的面上掠過了一驚訝，隨即看向李未央，可對方的表卻讓他到失。這時候，旁邊的韓琴和韓琳面上都有一些難堪，在們看來，這樣的草原子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為靜王妃的。

李未央看得饒有興致，很喜歡這位公主的熱，也喜歡對靜王的這份執著，這個世界上如此熱執著的姑娘已經不多了。可是，這個舞蹈有什麼特別的意味嗎，為什麼周圍的人這麼激？

郭敦恰在此時跑出了帳篷，站在不遠遠遠瞧著這一幕，他看著那不斷跳舞的阿麗公主，眼睛裡有一種奇異的彩。

靜王元英微微蹙眉，後退了一步，而阿麗公主依舊繞著他跳舞，始終不肯放他離去。旁邊的人轟然好，而越西貴族的臉上都出了似笑非笑，十分曖昧的樣子。元烈眨眨眼睛，瞅準這個機會突然拉起李未央的手，頭也不回地跑了。

元英心中一沉，正要去追，卻不料草原上的人將他圍了個水泄不通，讓他本沒有辦法追上去，韓琴在後面跳起來大喊：“嘉兒，等等我，我還沒給你看我的馬呢！”

李未央還來不及回答，就已經被元烈拉得老遠了。一直到了人群都已經散開的地方，元烈才放下，李未央不由惱怒道：“你這是做什麼？我還要看人跳舞呢！”

元烈失笑道：“你真是傻，那不是跳舞，那是表白呢。”

李未央不由一愣道：“表白？”

元烈堂而皇之地點頭，毫不愧疚地給靜王抹黑了一把，他微笑著道：“那是草原子向心男子表白才跳的舞蹈，你沒看見草原上的人那麼激，因為阿麗公主當眾向靜王表白了，這是求偶舞啊！”

他說這樣的話，語氣中還有些興高采烈的味道，李未央輕輕皺起了眉頭。想了想道：“阿麗公主終究不肯聽我的勸說，我並非堅持要放棄，但這樣做只會讓靜王覺得難堪吧。”李未央知道，靜王的野心很大，他不會迎娶阿麗公主的，所以的一腔只能錯付了。當著這麼多人表白……將來阿麗若是嫁了人，的丈夫能夠對這件事完全釋懷嗎？

這時候，元烈拉起的手道：“走！我帶你去看一樣好東西。”

李未央看著他神采飛揚的模樣，有些吃驚道：“看什麼？”

元烈眨了眨眼睛，琥珀的眸子在下熠熠閃，開心說道：“不要問了，跟我走便對了！”不久，元烈就帶著李未央來到一地方，遠遠的就看見馬群在奔馳，個個膘壯，速度極快。其中有一匹小馬，竟然是通雪白，沒有一雜，在那些或褐或棕的年馬中十分的顯眼。它雖然最小，速度卻毫不遜於其他馬匹，跑過去的時候只見白一閃，隨之卷起高揚的塵土，在碧綠的草原上像一塊飄的白雲。

元烈瞧李未央神驚訝，微微一笑，食指彎起在邊呼嘯一聲，那雪白小馬直立起來，仰天一聲嘯，聲震於野，引得周圍的馬匹都跟著應和，馬嘯聲此起彼伏，隨即它又奔回元烈旁邊轉圈圈，元烈拍了拍它的頭，最奇特的事發生了，它靠元烈一側的前竟然跪了下來，那模樣又是稽又是可。元烈道：“你瞧，這是我送給你的禮。”

李未央一愣，看著那一白若錦的小馬，失笑道：“你從哪裡找來這樣一匹小馬？”這馬的皮在之下熠熠閃，宛如傳說中的獨角一般，十分的麗。

元烈微笑道：“騎上去試試看，好不好。”

李未央笑了起來，開口道：“這馬上都還沒有鞍，怎麼騎呢？”

元烈勾起畔，他的笑容在下十分燦爛，“這本就是匹野馬，哪來的韁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