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冷冷道：“我瞧見了，大家都瞧見了，這是天子的旨意，非接不可。”

盧縝將心頭巨大的失下去，臉上是哭無淚的神。

太子目冰冷地道：“笑一笑，然後領著你的新娘子一起去謝恩！”

盧縝咬牙，好不容易笑容才又恢複在臉上，他快步走了過去將那老婦人攙扶到皇帝面前：“微臣叩謝皇恩。”

皇帝微微笑道：“這是朕的母康氏，今日嫁了盧卿，也該有些名分，朕就冊封康氏為品國夫人，從今以後你要好好待，夫妻和睦，恩白頭才好。”

這其中一方已經是白頭了，李未央微笑看著這場鬧劇，心道盧縝娶了這麼一個老婦人當夫人，看似是陛下賜婚，可是實際上他娶回家之後，必須將這婦人當神靈供養。而且觀這名婦人神，許是養尊優久了，有些頤指氣使的神，恐怕這盧家以後再也沒有什麼好日子過了。

阿麗公主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道：“你們的皇帝真是奇怪，他竟然能做出這樣的事，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竟然迎娶一個六七十的老婦人。真是太可怕了，天下奇聞啊！”

李未央神從容道：“所謂天子，自當令行止，說一不二，若是盧縝敢抗旨不遵，那是滿門抄斬的罪過，他是太子側妃的弟弟，又是盧家好不容易才栽培出的英，他自然知道應當作何選擇。”

阿麗公主不免搖頭，知道眼前的李未央對於京中的一舉一都了然於心，可是此刻見竟然對這麼奇怪的事都沒有表現出驚訝，也不免暗中歎息：“我總是不能理解你們，這都是些什麼事……太匪夷所思了。”

李未央神中掠過一嘲諷，越是匪夷所思的事，在這皇宮裡越是容易發生，恐怕皇帝今天這番作為是做給太子看，做給盧妃看，也是做給裴皇後看的。但是，覺得似乎皇帝的目的，還不止於此。

此時，就聽見皇帝微笑著摟著旁的人道：“朕聽聞鎮東將軍的兒已經下山歸來了，今日可在宴上嗎？”

皇帝提起的鎮東將軍王瓊立刻站起來，拜倒道：“是，陛下，小今日也一同來了。”

李未央對於皇帝突然提到的王小姐不側目，郭夫人瞧神出不解，便低聲道：“這位小姐名子衿，是王家最小的兒，往日裡一直追隨一位大宗師學習，極下山。這麼多年以來只聽聞下來兩次，卻都是相助的父親鎮東將軍，外人不知道詳，只知此上通天文地理，下知諸子百家，那些規劃謀斷之道無不了然，雖是子之，卻素有賢名，可是卻連我也沒有親眼見過。”

李未央聽到這裡，不微微一笑道：“那麼這位王小姐此次下山，又是為了什麼呢？”

郭夫人陷沉思之中，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大都之中各大世家都相繼召回在各地的英子弟，似乎頗有異，在看來這一切都跟如今的政局有不開的關系。

皇帝目在大殿中搜尋，口中道：“哦，是哪一位？出來見一見吧。”

此時就見一名子從眷之中走了出來，生得雪，明眸修長，眼梢罕見的上揚，一雙黛眉青鬢角，抬腕凝眸間，風蹁躚，絕姿容並不咄咄人，卻是令人自慚形愧，不敢平視。緩緩而來，退了一殿的繁花似錦，唯有大放異彩。

皇帝難得和藹道：“你學藝多年，不知都有什麼斬獲？”

王子矜恭拜倒，作盈盈，神采若錦，不勝收：“陛下，臣才疏學淺，不敢獻醜。”

宴會上早有人盯著的容，眼前只餘下的倩影，渾然忘記了喝酒與談笑。

皇帝微笑道：“無妨，久聞王家千金才藝雙絕，卻不知道有什麼特別之，那些詩詞歌賦便不要拿出來了，有沒有新鮮的可以拿來湊趣？”

皇帝這麼說，卻看見王子矜微微一笑道：“臣只是通音律，譜了一曲破陣之樂，用樂演奏，配以歌舞，相信陛下會喜歡。”

皇帝頗有興致：“破陣樂麼——聽起來倒有幾分意思。”

王子矜眼底碎芒瑩瑩：“請陛下允許，若有樂再配以七七四十九人演練軍陣，那場面會更加好看。”

皇帝想了想，倒是十分新奇：“朕準了，你就讓人下去準備吧，朕等著瞧。”

王子衿含笑應了，便立刻下去準備，很快，大殿之中的燭火就被熄滅了。

李未央凝眸尋去，那個嫋嫋倩影已經不見了蹤跡，一離開，也帶走了很多人的神魂。只聽見有人率先起奏，簫聲由遠及近飄了過來，仿佛一名遊詩人在空闊的江海之間回腸氣的吹奏著。很快，又有不同的樂加進來，仔細聽來，琵琶，琴瑟，箜篌都夾雜在了一起，現出一派鐘鳴鼎食的繁華之景，十八名著紅的舞者進殿外的空曠廣場上，翩翩起舞的同時，仿佛將一團團火焰也一同帶去了，接著笙、蕭、箏、編鐘、編磬也相繼加，使得整個樂隊的演奏更加大氣磅礴。

忽聽節鼓響起，七七四十九名男子出現在殿外，一個一個如同石像一般凝在那裡一不，原本所有發出和諧氣息的樂聲音驟然停住，再次發的時候已經完全轉變了氛圍，發出金戈鐵馬肅殺之氣，隨著那琵琶和鼓聲漸急，樂音猶如巫峽猿啼，也似鬼哭，在眾人眼前，原本的太平盛世氣象已經完全不見，明顯是意展現叛軍侵、破壞了原來一派繁華安然的景象。

李未央聽到這裡，已經看出來這位王小姐竟然是將軍事蘊於樂曲之中，用琵琶模擬出號角和馬蹄聲，用鼓聲和編鐘描繪出戰場上的互相搏擊和混的拼殺，那些舞者便是太平盛世的百姓，而沖進來的四十九名男子則是囂張的士兵，整個破陣曲展現出戰場的張氣氛和波瀾壯闊的場面。

只聽到有人發出一聲吶喊，音樂節奏馬上發生隨之變化，琵琶聲變調，如同嗩吶吹奏，讓人聯想起大軍出征的場面，所有的舞者猛地撕開上的紅，出裡面潔白的短袍，沖進了敵軍之中。

李未央凝神觀看，仿佛看到一場征伐之戰，不由面複雜。而大殿之上所有曾經上過戰場的將軍，也都看得十分專注，顯然被這一曲破陣樂勾起了很多的思緒。那些尋常的貴婦小姐們則是一派新奇的模樣，雖然看不明白，卻也知道樂曲編排巧妙，又是波瀾壯闊，這無疑是一出好戲。

李未央從頭到尾看著這一曲破陣曲，舞隊的左面圓形，右面方形，前面模仿戰車，後面擺著隊伍，隊形的展開像是一只老鷹，出兩翼，仿佛兩支前鋒隊伍，做打仗的陣勢。舞者以往來擊刺作為主，肢隨著樂曲擺出各種陣勢，聲震百裡，不但有濃厚的戰陣氣息，還有一種威懾，令觀眾凜然震悚。

可若是僅僅如此，李未央並不會覺得如何出，僅僅算是尋常慶典音樂罷了。最重要的是這王子矜在這樣的表演之中，蘊了各種不同的陣法，例如八陣圖，撒星陣，鴛鴦陣，一字長蛇陣，二龍出水陣，天地三才陣，四門兜底陣，五虎群羊陣，六丁六甲陣，七星北鬥陣，八門金鎖陣，九字連環陣，十面埋伏陣。這十大奇陣，每個陣型都富含深刻的變化，竟然都被借由舞者的作，陣型的擺布，不聲之間一一破解。

李未央的目再一次落在了王子矜的上，卻也是刮目相看。這樣的子，堪當是個奇才！

鼓曲共有兩段，每段有五陣，用了一個多時辰。到了最後，四十九人依次退場，象征破陣功，樂曲又恢複了開始時的音調，隨著一陣鐘磬齊鳴，聲音由高及低，周圍漸漸恢複了平靜，舞蹈者們盤旋回地上，匍匐拜倒，仿佛回到最開始的寧靜。

皇帝尚未說話，早已有將領按捺不住道：“好！這曲舞說的是打仗，陣法演變更是十分妙，王小姐之才，當世絕無第二個！”

王子矜錦翩翩，孑然獨立，向皇帝行禮道：“陛下武功韜略，天下盡知。臣不過是略以此曲展現陛下慷慨英武，震懾天下，順祈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

皇帝立起，朗聲道：“朕聽聞此曲，心意甚喜，王小姐匠心獨運，實在難得！將來這首曲子還要好好琢磨，如今舞者僅有四十九人，氣魄不夠宏大，可再增加到四百九十人！嗯，如此才智，一定要賞賜！來人，賜王子矜碧玉觀音一座，黃金百兩！”

皇帝這話一出口，眾人立刻都向王子矜投去欣羨的神，可當事人卻是面平靜，秀眉似遠山青黛，邊笑意盈盈，仿佛到的封賞和沒有毫的關系，眾人瞧那對眸深邃難測，濃的眼睫更為這雙目增加了一神之。

只是輕輕跪倒，再次謝了皇帝的恩典，隨後又回到了眷之中。不知道為什麼，站出來那麼出的一個人，若是不想讓別人注意到，竟然就沒有人能發現剛才一直在那裡坐著。若非是皇帝點了的名字，大家是絕不會注意到一直坐在那裡的。

皇帝微笑著大聲道：“王家的千金，可曾許配他人嗎？”

眾人心頭一跳，心想這皇帝不會又要點鴛鴦譜了吧，剛才那盧縝可是莫名其妙迎娶了一個老婦，難道說皇帝還要把王子矜賜給一個鰥夫不嗎？暴殄天！這陛下真是瘋了！

聽到這裡，鎮東將軍王瓊若有所悟，連忙躬道：“回陛下，小確實不曾許婚。”

皇帝哈哈一笑，目中帶出一笑意：“如此佳人，與旭王正是匹配。”

此言一出，李未央眸驟冷，心道果然來了，原來皇帝在這兒等著！從剛開始給盧縝賜婚開始，就不是為了震懾裴後和太子，最重要的是要讓元烈明白，這世上沒有人能夠違背他的旨意，他可以將你捧上天，也可以把你踩在地！

如今如果元烈識趣，就應該立刻站起來，叩謝陛下的恩典。可是元烈只是目平靜地坐在那裡，神之中沒有一的波。

而李未央注意到，王子矜面上始終神平靜，只是那雙獨風的眼睛輕輕掃過了元烈，卻是沒有毫，只是觀察評估之態，隨後垂下了眼睛。李未央抑住心頭的不快，目筆直地看向元烈，很想知道——此刻他究竟會作何選擇！

皇帝看著元烈，裴後也看著元烈，在場的所有人目都在旭王的上，良久，整個大殿之都是一片死寂。

郭家眾人心頭都是一驚，皇帝這是要為旭王賜婚王家的千金了，那嘉兒又該怎麼辦呢？郭夫人心頭張，不由轉過頭去，擔心地看著李未央，卻見神冷淡，坐在那裡一派從容的模樣，像是毫也沒有被外所影響。郭夫人心中更加不安，是了解嘉兒的格的，越是心頭掀起波濤駭浪，表面上越是若無其事，誰也不能猜到這個兒心中的一一毫。想到這裡，不由更加憂慮。

若說誰要為這場婚事歡喜，那就是靜王元英了。他的一雙眸子落在了元烈上，漸漸顯出了一嘲諷之，你對郭嘉鐘又如何？難道你還能違背父皇的意思嗎？這越西皇帝的賜婚，天底下沒有一個人敢拒絕！若是你今天拒絕了，可就是人頭落地。

裴後淡淡一笑，看來這位王小姐就是皇帝為元烈選中的妻子了。的目落在了那王子矜的面上，眼中閃過了一沉。

王家和郭家同樣顯赫，上有即為太師又任大將軍的王恭，下有尚書僕王愉，有華蓋殿大學士王君，外有鎮東將軍王瓊，這些人都是明能幹之輩，而且從不參與黨爭，素來為皇室所重。更重要的是，當年裴後曾經想要讓太子迎娶王氏的長，可卻偏偏被王家人婉言謝絕了。如今到了王家的小兒，皇帝竟然要將許配給旭王元烈。好！這可真是太好了！裴後長袖下的手攥了起來，指甲幾乎掐手心，可是在眾人看來的神依舊平靜，甚至還帶著笑意，仿佛樂見其一般。

可是，眾人正等著旭王元烈站起來謝恩，他卻坐在那裡像是本沒聽見一樣。

皇帝不耐煩了，又高聲道：“旭王，你以為王家小姐如何？”

元烈在萬眾矚目的況下長而起，他臉一沉，眉梢便攜了煞氣，令人生畏：“陛下，王氏固好，奈何非我良配！”

這句話一說出來，滿殿皆驚，每個人臉上都是極大的憤慨，這旭王也過於大膽了，竟然敢當眾拒絕皇帝的婚事！便有多事的史要上來參奏，可元烈冷眸掃過，眾人都了脖子。明明是這般俊男子，卻氣勢咄咄人，任何人不敢在他面前放肆多說一句。

李未央微微一笑，若是不肆意妄為，他就不是元烈了。

此刻，皇帝幾乎是瞬間崩盤，目眥裂，瞪著元烈道：“你這是要抗旨不遵嗎！”

元烈揚起眉梢，微微一笑道：“陛下什麼時候頒下旨意說要將王小姐許配給我了嗎？您剛才明明只是說王小姐可與旭王匹配——這不就是在問我的意思？難道是我錯會了意？唉，這可難辦了，剛才我已經拒絕了，實在是覆水難收。”

皇帝心頭惱恨，他在朝中呼風喚雨，無所不能，可是每每到了這個兒子的面前，卻是不由自主的吃癟，眼下明明眾人都聽見自己有賜婚的意思，他卻故意裝作不明白，這種孽畜，不如當場打死算了！

他心頭怒火更熾，可他越生氣越是拿旭王元烈沒有辦法。這個兒子是他親手送出去的，又是他心培育出來的，可是養大了之後，卻是個狼崽子，心心念念的只想著李未央，眼底從來沒有過自己這個父親！上一回自己要當他的面賜死對方，就是要給他一個警告，如今他卻毫不以為意，竟然還敢當眾拒婚！

這王子矜文韜武略無所不，又大度雍容，氣質非凡，非是那種拘泥於宅鬥爭的子，也是最好的賢助，將來定可相助於他，更別提背後還有王家的勢力！他難道本就不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嗎？娶李未央又有什麼好，郭家過於中庸自保，李未央又是一個心機沉，滿怨憤之輩，迎娶了，元烈只會有無數的麻煩。

可是這王子矜卻是截然不同，鎮東將軍當年去冀州平叛的時候，他的夫人卻被叛軍扣押下來作為人質，而當時僅有十三歲的王子矜暗中逃，一路賑濟災民，更是招收了一支幾百人的隊伍，並且四聯絡軍隊，以其超人的膽略和才識，在三個多月的時間收編了當地的土匪，組一支相當有規模的隊伍，最後數量達到萬餘人，以一個子之來說，這簡直是個奇跡。率領這批軍隊，一路勢如破竹，攻占了冀州，救回了自己的母親。一個子作為主帥，本該是件十分可笑的事，更別提的年紀如此之小，本沒法服眾，可在的隊伍卻是軍紀嚴明，令出必行，所有人都對肅然起敬。經過調查，皇帝發現此在軍事上的直覺和見地都堪稱天才，就連鎮東將軍那些對手也曾在手中連吃了許多敗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