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時，墨的蒼穹飄下了細細的雪，沒有風，細雪安安靜靜簌簌而落。

通往皇寺的路很黑很安靜，只有掛在灰篷馬車前的風燈一搖一晃，映亮了那細細的白雪。

馬車在山腳下停下，車伕跳下馬車，恭恭敬敬地掀了車簾，讓馬車裡的人下來。

下馬車前，冬暖故替司季夏繫好斗篷，再爲他了微的頭髮，這才與他下了馬車。

夜很黑，雪愈下愈厚，使得風燈裡的火顯得有些微弱。

皇寺很安靜，唯聞篤篤篤木魚聲在夜裡響起，驀地便給人一種肅然的覺。

皇寺外，早有人在等待，見著司季夏，朝他單膝跪下，恭恭敬敬行了禮後將他往寺廟後院方向領，冬暖故未隨他一齊往後院去，而是在佛殿前停下了腳步，朝司季夏微微一笑，“我在這兒等著平安便好。”

司季夏默了默，目和地看著的眼睛，並未說話，只是微微點了點頭，轉繼續跟前前邊的引路人往後院方向去。

直至司季夏的影消失在佛殿的轉角不見了，冬暖故才收回目。

佛殿裡，皇寺弟子們在打坐誦經，沒有一人回頭看殿外出現了什麼人發生了什麼事，冷靜得就像他們所念的佛經。

冬暖故擡腳進佛殿，走到最角落，則了一個空團，在上邊跪坐下，靜靜聽著皇寺弟子們喃喃誦經，靜靜等待著司季夏。

後院，領路人將司季夏領到北邊最裡的一間禪房前才停下腳步，輕輕敲了敲門後，也不待屋中人應聲，便推開了虛掩的門扉，對司季夏做了一個“裡邊請”的作。

司季夏未有遲疑，擡腳便進了門檻，走進了火昏暗的禪房裡。

待司季夏進屋後，領路人將房門重新掩上了，待他轉過時，禪房前多了十名影衛，便是連房頂上都棲息著影衛——他們在保護著禪房裡的人。

禪房裡，一張坐榻，一張小幾，兩張團，一盞燈臺，還有清醇的酒香。

坐榻的一張團上坐著一名穿海藍錦衫的年輕男子，正在溫著一壺酒，見著司季夏進來，朝他微微一笑道：“我藏了十年的酒，拿出與阿季一起嘗。”

就像昨天才見過面老友般，司鬱疆見著司季夏毫不見張之，司季夏亦是如此，只是看了司鬱疆一眼後便慢慢朝坐榻走去，在司鬱疆對面的團上跪坐下，再看一眼桌上的酒壺酒盞已經溫酒的，淡淡一笑，道：“殿下壞了佛門規矩。”

“壞了又如何？”司鬱疆不以爲意，“我又不是阿季你，有這麼禮儀規矩來講。”

司鬱疆說著，給司季夏面前的那隻酒盞滿上了酒，瞬間一悉的清醇酒香撲鼻，只聽司鬱疆淺笑著問道：“阿季可還記得這個酒？”

“記得。”司季夏微微點頭，“十年前殿下特意從我那兒抱回來的酒，道是要在希疆閣裡埋十年再取出來喝。”

“阿季還記得。”司鬱疆笑得有些慨然，“都已經十年過去了。”

“是的，已經十年過去了。”司季夏擡手捧起酒盞，輕嗅一口那清醇的酒香，並未急著飲上一口，而是緩緩道，“卻又像殿下抱著酒罈高興離開只是在昨日發生的事般。”

似乎是想起了原來的事，司鬱疆失笑地微微搖了搖頭，“阿季提醒著我藏哪兒別自己忘了就好的話也好像纔是昨日說過似的。”

司季夏沒有再接話，只是淡淡一笑，輕輕呷了一口酒，口香醇，後味無窮。

而這個無窮的後味，不是因爲酒本，而是因爲關於它的回憶。

待他們將手中的酒盞放下時，他們面上均不見了毫笑意，也不見了關於過往的緬懷之，他們面上眸中有的，只有沉沉的安靜。

“羿王爺已在今晨押送到了京畿，正扣於皇寺下的地牢中，只待事結束後由王上定罪。”司鬱疆面沉靜，語氣嚴肅，“京中事宜，我也與右相部署好，只待太子有靜，阿季你已收到我與右相傳與你的信，可有覺得有何不妥之？”

“並無。”司季夏的眼神沉沉冷冷，與方纔還在微微笑著的他可謂判若兩人，“我也部署妥當，殿下只管放心。”

“王上的病況可還好？”司季夏問。

“如你信中所說，這幾日病況一直在反覆，睡睡醒醒，大約這幾日會召見我，而一旦君父召見我，太子便會有所行。”司鬱疆面有些沉。

“殿下放心，王上不會有事。”

司鬱疆定定看著司季夏片刻，才沉聲道：“阿季，多謝你。”

“殿下無需謝我，我說過，沒有誰比殿下適合擁有南蜀。”司季夏聲音冷冷，彷彿他的決定不容任何人質疑，也不容任何人更改。

“阿季，你超出我的想象太多，太多。”這樣的阿季，上有的似乎只有勝券在握的自信，與他所識所知的那個卑微的阿季相差得太多太多。

“那殿下可還願與這樣的我做知己？”司季夏問得冷冷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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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司鬱疆輕輕一笑，“阿季，我始終只是個司鬱疆，一個喜歡與阿季品酒琴的司鬱疆。”

“我也依然是那個再尋常不過的司季夏。”事變如今這般，並非他所願，“只想要好好活下去的司季夏而已。”

司鬱疆沒有再接話，而是將司季夏的那隻酒盞又斟上了酒，爾後端起自己面前的酒盞朝司季夏微微一遞，和笑道：“來，阿季，來乾一杯，過了今夜，不知何時你我纔會有這樣的機會再坐在一起品酒。”

司季夏並未拒絕，端起酒盞，與司鬱疆手中的酒盞輕輕一，隨之一同昂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司季夏與司鬱疆談了很久很久的話，直到小幾上的油燈火苗忽地一晃，司季夏纔看向火已經變得極其微弱了的油燈，棉線燈芯已經快要燃到底，時辰似乎已經過去很長一段了。

司季夏眼神一凜，忽地從坐榻上站起了，眸中有一閃而過的驚慌，他並沒有在司鬱疆面前將自己的不安完全藏。

司鬱疆看著司季夏這忽然間有些張不安的神，先是微怔，而後有些瞭然，還未待司季夏說什麼，他便淡淡一笑問道：“阿季可是找到了？”

司季夏默了默才道：“是。”

“若阿季不放心，便去吧。”這天下間，也只有一個能讓一向冷靜淡然的阿季出這樣不安的神來。

“殿下若是找我，信鷹聯繫。”司季夏並未多言，向司鬱疆微微垂首，“告辭。”

司季夏腳步很快，似乎這天下間，再沒有什麼比得一個冬暖故在他心中重要，便是整個南蜀的命運，都比不上。

司鬱疆用細挑子輕輕挑了挑燈芯，火苗在他眸子裡跳了又跳，將他的神映得既羨慕又落寞。

他也想將那個見上一見，只是，他不能。

因爲，他本就比不過阿季。

司鬱疆苦地笑了笑，獨自坐了好一會兒後才站起，離開了禪房，趁著夜，離開了皇寺。

司季夏與司鬱疆足足談了三個時辰，皇寺裡的人皆歇息去了，唯有佛殿裡負責夜裡顧看佛燈不讓其熄滅的一名小沙彌在佛殿的角落裡抄著經書外，整個佛殿乃至整個皇寺都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無。

司季夏的腳步很輕，輕得他走進佛殿時，那低著頭正認真抄著經書的小沙彌本沒有發現他。

然他的腳步雖然輕，卻頗爲急切，眼神更是有按捺不了的不安，一走進佛殿便急切地四張，當他了一遭佛殿卻未見著冬暖故的影時，他慌得險些就要衝上前揪住那小沙彌來詢問，然他控制住了自己的緒，讓自己冷靜地將整個佛殿再過一遍。

待司季夏的目第二次慢慢地逡巡過佛殿的各個角落時，他在離殿門最近的那個角落發現了一抹小小的影，他的心瞬間一提，忙走了過去。

只見那抹小小的影坐在角落裡，腦袋微微歪斜著，輕靠在牆壁上，攏著斗篷的子也微微歪斜著往牆壁上靠——冬暖故竟是在佛殿裡睡著了！

司季夏走到冬暖故面前，見著竟是這般坐著也能睡著了時，提的心舒了一口氣的同時卻又有些心疼，本不想擾醒，卻又怕這般睡著著涼，終是擡手輕上的臉頰輕喚道：“阿暖，阿暖？”

臉頰被一隻糙的手掌挲著，帶著溫暖的覺，耳畔似還有人在輕喚的名字，這讓冬暖故微微睜開了眼睛。

目，是司季夏和又帶著些心疼的面容，驀地讓冬暖故覺得溫暖，不應聲，反是張開雙臂就環到了司季夏脖子上，將自己整個人都往他上靠，讓蹲在面前的司季夏險些一個不穩往後跌坐在地。

冬暖故將發的眼睛往司季夏肩上蹭，問：“我睡著了？”

“嗯。”司季夏擡手的頭髮。

冬暖故默了默，道：“平安，我了。”

司季夏微微一怔，隨即聲道：“那我們去吃些東西。”

“這麼晚了，去哪兒吃？”冬暖故不問司季夏去見了誰說了什麼又爲何這麼久纔過來，不是不想知道，而是沒有非知道不可的必要，只要的平安安好就足夠了。

“城裡。”司季夏很溫，“阿暖想吃什麼，我給阿暖做。”

“平安能在這個時間進城？”

“阿暖放心，我有辦法。”

因爲，皇寺門外，已有人在等著接他們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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纔有9點，叔要不要二更，要不要二更，要不要二更更更更更……

無人理叔，叔就默默地滾走走走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