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客棧之前，冬暖故幫司季夏重新梳了頭髮，將他只鬆鬆繫著束髮帶的頭髮梳理整齊，綰一束，高高束起。

冬暖故看著銅鏡裡的司季夏，忽而想起第一次幫司季夏梳頭髮時也是束了一束這樣的頭髮，那時的爲他束起這樣的一束頭髮時只想著將他的頭髮梳得整齊一點，讓他看起來清爽一些，倒沒想到他爲詭公子時的髮型，也是如此，難怪他那個時候微微怔了怔。

他只有一隻手，要梳這要高系起的頭髮，當是很難的吧。

冬暖故低垂著眼瞼，將束髮帶地打了個結，司季夏便靜靜地坐在面前，任一下又一下得梳著他的頭髮，最後替他將頭髮繫好。

末了，冬暖故將雙上搭在司季夏肩上，微微矮下子，看著銅鏡中的司季夏，擡手將他耳邊那梳不上去的碎髮別到了耳後，笑道：“好了，可以走了嗯？”

“好。”司季夏對著銅鏡裡的冬暖故微微一笑，拿起了面前桌上的劍，站起了。

冬暖故輕輕拍掉他斗篷上的褶子，與他一同離開了房間，下樓去了。

白水鎮的氣候在北霜國來說比較特別，因爲北霜國位於南蜀國的北面，其氣候理應比南蜀國乾冷，但也不排除個別地方較爲特別，白水鎮便是其中之一。

因爲白水鎮的氣候雖較爲寒涼，卻不幹，相反卻是溼潤的，像是南蜀國西界郡一帶的氣候，如今正值春日，涼氣減，暖意襲來，整個白水鎮的空氣是溫溫潤潤的，卻又有著如南嶺郡一帶的羣山，山皆不高，山上林木常年蔥蘢，不過卻沒有什麼過多的兇猛類，只是毒蛇蟲蟻這類爬行居多。

司季夏雖然見過冬暖故蛇的本事，然還是不能放心獨自到這山上來，因爲這些繁茂的山林裡，有的可不止是蟲蛇而已，儘管白水鎮百姓都說這山上最兇猛的類也就是野豬而已，司季夏也還是不能放心。

冬暖故倒是不介意也不反對司季夏跟著，相反，喜歡他陪著他，這樣才覺得走的是與前世的不同的路，前世的也好往這些藏著挑戰的林裡竄，不過從無人陪伴。

這一世，什麼都不同了，就連稍稍個腳，都有人心疼。

走在這樣荒草茂盛得本就看不見腳下的路的山林間，還有人在前邊幫開路，什麼都不用做，只需跟在他後就好。

不過……這傻木頭平日裡那麼聰明，這會兒不知道打草驚蛇的道理麼？他這麼在前邊幫撥草開路，如何能好好地遇到那些可的孩子們？

冬暖故知道司季夏這是要保證絕對安全，本是不想說什麼，由著他就好，可是他們這山林走了兩個多時辰，眼見著太漸漸西沉，還是一條蛇都沒有遇到，使得不由擡手了自己的眉心，放下手時喚住了前邊的司季夏，“平安。”

司季夏立刻停下腳步，轉過頭來看了冬暖故一眼後警惕地掃了後一眼，沒有察覺到異樣後才問冬暖故道：“阿暖怎麼了？”

“……”冬暖故有些無奈，手去拉司季夏的手腕，將他往一荒草稍微些的大樹下邊扯邊道，“累了，休息一會兒。”

“好。”司季夏沒有拒絕，隨冬暖故走，就要走到那大樹下時，只見他輕輕掙開了冬暖故的手，將劍鞘咬在齒間的同時拔劍出鞘，輕輕朝前劃了兩道，當他將劍重新收回劍鞘時，只見樹旁一丈的荒草都被齊削斷了，且皆朝樹幹的方向垂倒，冬暖故還未說話，便聽得司季夏道，“阿暖可以墊著荒草來坐。”

冬暖故點了點頭，並未立刻坐下，而是拿了掛在腰上的水囊遞給司季夏，道：“平安，我了。”

“水囊裡的水喝完了？”司季夏有些詫異，明明一盞茶時間前，水囊裡的水還是大半袋，阿暖這麼快便喝完了？

“不信你搖？”冬暖故似有些惱，將水囊塞到了司季夏懷裡，司季夏忙擡手來捂，以防水囊掉到地上，邊解釋道，“沒有不信阿暖，只是……”

“我不放心把阿暖自己一人留在這兒。”司季夏不放心地看著冬暖故。

冬暖故本還想說什麼不要你放心的話，但是覺得在這個有些時候腦子就不會轉彎的傻木頭面前，說再多“我能行”的話都沒有用，在他眼裡，就是需要他保護的，似乎只要他一離開，就會有危險似的。

冬暖故知道，他始終沒能從幾個月前在南碧城被羿王爺無聲無息帶走以致他一個多月未能見著的後怕中走出來。

也的確是如此，在司季夏心裡，他失去什麼都可以，獨獨不能失去阿暖，哪怕阿暖一丁一點的傷害，都不可以。

冬暖故知曉多說無用，只能說實在的，“平安若是不放心我，可以把你的劍給我，你快去快回，我不會有事的，放心，相信我。”

司季夏還是不放心，但是聽著冬暖故說出了“相信我”三個字，他縱是再不放心，也要選擇相信，是以司季夏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將他手中的劍遞給了冬暖故，有些嚴肅道：“那阿暖等著我，不知能否能找到溪流，我會快去快回，阿暖自己小心。”

“嗯。”冬暖故握著司季夏的劍，笑著點了點頭，下一刻，司季夏便消失在了的眼前，帶起一陣風，吹揚了的髮。

冬暖故笑著搖了搖頭，頗顯無奈，看起來真有這麼弱？一刻離了保護都不行？

罷了罷了，在他眼裡似乎就是這樣了。

冬暖故稍稍拔劍出鞘，看一眼那鋒利的劍刃，嘆一聲“好劍”，便又收劍回鞘，並未坐下，就這麼站在樹下，豎耳聽著周遭的聲音。

倒不是有什麼不便與平安說的，只是雖有蛇之能，但在那些孩子們臣服於之前，隨時都有可能攻擊，而不一定能安全避讓開，很多時候，要靠自己的來引它們過來，這就難免會被咬到，所以前世的只要去往深山林，上隨時都會備著自制的解藥。

如今上雖沒有專治蛇毒的解藥，但平安給了能預防毒素擴散的藥，若是真被咬到，便先用上平安給的藥，再等著平安來救就行，死不了就行。

而做這樣的事，在平安眼裡無疑是危險的，是他萬萬不能接手的，是以只能支開他，否則他會在那些孩子們撲向之前就把它們給削了，這可不是想見的，要的是活生生的蛇，可不能由平安這麼做。

可惜的小銀，若是再能遇見一條小銀，便是最好的了，只可惜在北霜國這樣的北地，當是不會有銀環蛇了纔是，且這兒百姓說的白水山嶺多蛇，然再多也不會多得過南蜀國，只是他們沒有見過南蜀國山嶺的毒蛇，認爲這兒的蟲蛇便已是多的。

不求能遇見銀環蛇那樣毒強烈的蛇，能遇見毒稍強些的蛇，也知足了，就算不能以活蛇防，也可用其毒來淬到指環或者簪子一類可隨件上，以備真有危險時用。

冬暖故在樹下安安靜靜地定定站了一會兒後，輕輕邁開了腳步，照著的覺往林子的東北方向緩緩走去。

的腳步很輕，走過那些高高的草叢幾乎不發出什麼聲音。

“沙沙……沙沙……”當冬暖故走了將近半盞茶時間，聽到了極爲悉的細微聲響，如什麼東西挲著地面而發出的細微聲音般。

冬暖故眸中有喜，立刻停下了腳步，與此同時用手中細木杖輕輕點敲著地面，一下又一下，聽起來毫無章續令人心焦。

一直豎耳聆聽，在木杖的點敲聲中聽著那沙沙聲響得愈來愈頻繁也愈來愈靠近，眸中的喜也愈來愈濃。

似乎是個聽話的好孩子，當是不會攻擊纔是。

冬暖故手中木杖的點敲聲愈來愈集，滴滴答答地像極混的雨點聲，角勾揚起的弧度愈來愈高。

好孩子，來來來。

此時的冬暖故，一心只在那正朝靠近的沙沙聲，的眼睛一直盯著下方瞧，自離開司季夏讓等待他的樹下後，就未擡過頭，是以沒有發現，有人正無聲無息地朝這個方向靠近！

冬暖故手上作突地停止，那篤篤的點敲聲戛然而止。

與此同時，一條黑白環相間手腕細、兩臂上的蛇從高且繁茂的草叢中突地蹦了起來，朝冬暖故撲來——

冬暖故驚喜，銀環蛇！？這種地方這種時辰，居然能遇上銀環蛇！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眼見那銀環蛇朝自己撲來，冬暖故卻是不躲不閃，而是自信滿意地笑著，只因爲那條銀環蛇雖是朝撲來，卻是沒有張開蛇口。

冬暖故笑著擡手，就要抓住那銀環蛇的脖子。

可卻在這時，一支短箭朝這個方向疾掠而來，朝向銀環蛇出的手來——

冬暖故眼神驟寒，說時遲那時快，冬暖故迅速將手垂下的同時揪住銀環蛇的蛇尾，將其朝利箭來的方向扔去！

一瞬之間，那本已到了自己面前的銀環蛇又重新回到了茂盛的草叢裡，那支沒有刺穿冬暖故掌心的利劍也沒進了冬暖故後的草叢裡，當此之時，那方纔戛然而止的點敲聲突然又響了起來。

下一瞬，只聽有男人悽慘的喊聲在方纔利劍飛來的方向乍然響起。

冬暖故冷冷一笑，將手中的劍拔劍出鞘，沒有主走上去，但也沒有轉退離這個地方的意思，只是執劍立在遠。

手中的木杖依舊不停地點敲著地面，或急或緩，只一小會兒，便又聽得有輕微的沙沙聲在草叢裡響起。

那條銀環蛇，竟是回到了面前來，並且呈攻擊狀態地朝面對著的方向吐著腥紅的信子。

冬暖故目冷厲，似乎在等著對方主出擊，可執劍定在那兒好一會兒，都未見著周遭有任何靜。

雖是如此，卻不見眸中冷厲有變。

沒有手，還是以靜制爲好。

究竟是什麼人想要對不利？又是爲何想要對不利？

就在這時，冬暖故聽到有悉的腳步聲在後不遠傳來，伴隨著悉的聲音，帶著張，“阿暖？”

冬暖故並未急著轉，而是往後倒退著腳步，然不過才退了一步，司季夏卻已到了的側，那在跟前的銀環蛇轉張就要在司季夏上咬上一口。

冬暖故則是在它咬上司季夏的前一瞬將手中木杖打到了它腦袋上，那銀環蛇便委屈似的回腦袋，在冬暖故腳邊蠕著子。

而司季夏在瞧見冬暖故的一瞬間，他面上神也剎那冷了下來，因爲他瞧見冬暖故手上執著出鞘的劍。

阿暖遇到了危險！？

司季夏目森寒，扔了手上的水囊，從冬暖故手中接過劍，一言不發地站到了面前來，將擋在了後。

然，周遭靜悄悄，只有風拂樹葉而發出的颯颯聲，沒有其餘聲響，亦沒有察覺到危險與敵意。

司季夏緩緩擡眸，看向前方不遠的一株高大茂盛的槐樹，眼神如刃，正待他執劍要走上前去時，冬暖故抓住了他的斗篷。

司季夏微有詫異，稍稍轉過頭來看冬暖故，只見冬暖故在對他笑，道：“平安，我找著我想找的蛇了。”

冬暖故說著，用手中的木杖往銀環蛇的腦袋上輕輕杵了杵，眸中含笑，頗爲高興的，就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對司季夏淺笑道：“不過我想了想，還是不帶走它了。”

冬暖故說完話，蹲下輕輕拍拍銀環蛇的腦袋，銀環蛇圍著繞了個圈兒，盤在面前不了。

只見將手中細木杖掰數段，將其著銀環蛇的扎進泥地裡，以此來扣住銀環蛇讓它不能彈，至短時間不能快速地溜走。

司季夏只是看著，不說話。

冬暖故瞧著他不說話，在將銀環蛇定在那兒後站起踮起腳在他脣上輕輕親了一口且再輕輕咬了一下，又問一遍，“天不早了，下山去了嗯？傻木頭？”

司季夏看著冬暖故眸中自己的倒影，看著面上那他最是喜歡的笑，眸中的森寒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寵溺的溫，在冬暖故那如般好的笑容中，司季夏終是什麼都沒有問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笑著頷首，答應道：“好。”

冬暖故笑著又是在他脣上啄了一口，拿過他手裡的劍，將其收回劍鞘後再塞回他手裡，而後轉過撿起被他扔在地上的水囊，領著剛收得的銀環蛇，先行往回走了，卻是面對著司季夏倒著走，邊走邊笑道，“平安，走了。”

司季夏點了點頭，邁開了腳步。

冬暖故見他走出了一步，這才笑著轉回，將手背在後，慢悠悠地朝山下方向走去。

可就在轉的時候，便不笑了，反是滿眼的深沉。

與平安沒有仇家，至在這北霜國沒有仇家，這就不當存在有誰想要報復他們的問題，對方的目的，想來應該是銀環蛇，那便將這銀環蛇留下，至於方纔那條因銀環蛇而丟的人命，應當能就此兩相抵過，畢竟能活捉銀環蛇，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並且，很難做到。

不是膽小怕事，只是不想平安因而惹上不當有的是非，不管對方究竟是什麼人，是弱還是強，是無意還是有心，都不想今日的事有任何延續。

平安就算再強，可他也僅僅是一個人而已，若對方是他們意想不到的一方勢力，又當如何？

不想平安爲了而置危險之中，不論這危險是大還是小，如今這是選擇了退讓，笑膽小也好，諷懦弱也罷，若對方能因他們這退步而讓這本就不知因何而起的事終止在今日的話便是最好，若是不行，再解決也不遲。

司季夏大概能猜得到冬暖故心中想的是何想法，他本是要看看究竟誰想對他的阿暖不利，然冬暖故執意他走，那便走了也無妨，若是真有什麼事發生，他也定不會讓阿暖毫傷害。

司季夏在邁出第二步的時候，稍稍頓下了腳步，隨之往後轉頭，目沉沉地再看一眼他方纔注意過的那株傘蓋茂盛的槐樹，只頃便又扭回頭，快速走到了冬暖故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