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老爺說的理直氣壯，好像事實就是如此。

“救？”方謹言重復了這個字后，哈哈大笑了起來，笑的時間短了還好，他笑得久了些，有些滲人，當所有人的目都落在他上之后，方謹言迅速地變了臉，“怎麼救？”

誠如方謹言所言，他容貌生的好，就算不笑，臉上好似也是帶著一兩分笑意的。但此刻，他完全崩住了臉，卻突然多了那麼不容駁斥的氣度。

潘老爺微微瑟了一下，看到邊不言不語的兒子，又有了勇氣，梗著脖子說，“還能怎麼救？花銀子唄。”

“花銀子？”方謹言出一個帶著諷刺的笑容，抬起手指著潘云櫻道，“連被你兒親手送給歹人的我兒子嘟嘟，都是別人替我們救下來的。若不然，我們方府就算有再多的銀子，也都不知道該去哪里救我兒子。”

“什麼什麼？你說什麼？謹言你再說清楚點，嘟嘟是被誰送給歹人的？”

“還能有誰？便是眼前這位，阿萱所謂的親嫂子。是親口說，要救有緣關系的侄子，所以只能犧牲我們家和沒有緣關系的嘟嘟。歹人說要抱著嘟嘟換的侄子，就答應了，如果不是，嘟嘟哪兒有那麼容易落在別人手上。”

從剛才開始開始，方謹言的聲音就一直不小，至能讓這附近看熱鬧的人都聽得清楚。

“你，你胡說。要不是你們家嘟嘟，我們家安安能被抓嗎？你們為什麼只贖回了你們家孩子，就任由他們殺了我們家的孩子？”潘夫人先接了這番話，然后‘哦’了一聲，“我明白了，就因為是我兒把你們家嘟嘟給歹人的，所以你們去贖人的時候，故意不贖嘟嘟，是不是？你們是故意看著嘟嘟死的，是想用他的死來我們的心窩子。你們好狠的心哪！”潘夫人說著說著，就賴在地上哭了起來，懷里依舊抱著那個包袱。

“我說了，嘟嘟也是旁人救的，我們一個銅板都沒有花。至于你們家的孩子，不如請衙門的仵作驗一驗，他究竟是什麼時候死的。是潘云櫻把嘟嘟給出去之后，還是之前。”因為方謹言猜測應當是之前，所以后頭四個字方謹言說的極重。

潘家人一聽這話，頓時都愣了一愣，其實他們去認安安的尸的時候，衙門里頭的人是有和他們大約說過的，安安恐怕是昨天就咽了氣的。但的時間，得剖開尸查看。他們怎麼忍心安安死了依舊不得安寧，自然是不肯的，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嘟嘟是在安安死了之后才被送出去的。

潘夫人聽方謹言這麼一說，很張地抱了手中的包袱，“你，你的心怎麼這麼毒？我家安安都已經不在了，你怎麼能出這樣的主要，讓他死后都不得安寧呢？”

方謹言還想再說話，總算明白了事大約是怎麼回事的方老爺擋在了他跟前，“行了，你們別再說那些有的沒的了，你們只說，你們今天來，究竟是想干什麼吧？”

“我們不是一開始就說了嗎？是來討公道的。”潘老爺想了想，說。

“公道？公道可不是這麼討的。你們要公道，可以，咱們一塊兒去衙門說說清楚。謹言，讓阿萱抱著嘟嘟一塊兒來。讓他們看看我們家嘟嘟都被他們家害什麼模樣了。”

潘老爺和潘夫人只是聽說嘟嘟已經回了方府，卻并不知道嘟嘟發生了什麼事，又聽說要去衙門，知道自己家恐怕并不占理，一時之間有些退。

潘老爺想了想，了語氣道：“再怎麼說，咱們也算是挨得上的姻親，安安的事，便也算是家事，家丑不可外揚，不然，咱們還是進府去說吧？”

方老爺看了眼差點兒就把方府門口圍地水泄不通的眾鄰里，嗤笑了聲，家丑不可外揚？恐怕不用到明天，全四方城便都是他方老爺為富不仁的傳言了。若是一開始的時候他們就這麼說，他或許還是會客氣地請他們府的，但是既然現在已經鬧到了這份上，為了避免一會兒他們說話不好聽，他命人將他們趕出方府的況，“我方志豪做人明磊落，事無不可對人言。有什麼話，就在這兒說吧。”

方老爺的這番做派，讓潘老爺有些暈。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去衙門收斂安安的尸的時候，他確實是很難過很難過的，但難過只是一瞬，并沒有他想象的那麼長久。

安安從一出生開始，就不大好，必須得心照顧，大夫說了的，一旦有所疏忽，那就很有可能會留不住。在得知安安被人帶走之時，在苦等了一夜卻消息全無之時，他們其實就已經慢慢做好了這樣的準備。當事實擺在他們跟前之后，他們想的，是更現實的一面，怎麼把日子繼續過下去。不能因為安安不在了，他們就全家都去陪葬吧。

潘夫人眼皮子淺，抱著安安就哭啊鬧的，和他們的媳婦一道。潘老爺卻清醒地多，孫子沒了，他得為唯一的兒子打算，他們的兒子年紀還輕，只要兒子在，害怕沒有孫子嗎？至于兒媳婦，如果兒子當了，沒了安安，又不能再生，難道還能攔著不讓兒子納妾，給他們潘家傳宗接代嗎？

但這所有種種，都缺不了一樣最重要的東西—銀子。他們潘家缺銀子，不然安安能從一出生開始就吃更好的藥，看更好的大夫，或者也不會這麼糟糕。再退一步，若是他們潘家不缺銀子，當初兒媳婦的弱，一直懷不了孩子，他們也能請遍各路名醫替兒媳婦看診，也不至于親這麼多年，兒媳婦才有孕。

銀子這東西，人人都喜歡，但不是天上能掉下來的。他沒本事，供兒子考科舉都已經幾乎舉全家之力了，現在兒子寒窗苦讀多年，快要熬出頭了，會試在即，不論兒子考不考得中進士，今后花銀子的地方都還很多，他得給他尋一條路。安安的死就是那一條路。

雖然將安安的死扣在方家上有些缺德還有些牽強，但若是能拿到銀子，若是他們潘家有一天能起來，他兒子能給潘家耀門楣，誰又會去追究，他們當初發家的這筆銀子究竟是怎麼來的呢？

潘老爺覺得自己想的很是周全，先在方府跟前鬧騰，讓四方城里的人都知道，他們家安安是被方府的小爺牽累才死了的。方老爺是生意人，最是護名聲，為了不讓事鬧大，肯定是會花銀子了事的。到時候，他們既能得一個寬宏大量的好名聲，還能得到一筆不菲的銀子。名聲、錢財，一個都不缺。

潘老爺打的一手好算盤，但又怎麼能算計地過在商海沉浮的方老爺呢？方老爺見潘老爺不說話了，聲音又提高了一些，“潘兄你是不是耳朵不大好使？沒關系，我再說的大聲一些，你還有什麼話，就在這里說吧。”而后方老爺的目落在了潘夫人懷里，搖了搖頭道，“你們家孫子可憐，沒能挨到好心人搭救，還是早些讓他土為安吧。”

潘老爺被方老爺說的一噎，他就算臉皮再厚，也無法當著眾人跟方老爺要銀子。但潘老爺不說，不代表被他勸服了的潘夫人不敢，潘夫人以為夫君說的沒錯，只要有了銀子，兒子做了大，還怕沒有孫子嗎？用一個不一定能養到年的病歪歪的孫子的命，換兒子的大好前程，他們潘家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