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他們來說，其實朝考已經算是結束了，因為結果不是他們能夠控制的。等待結果的這段時間里頭，不能算是輕松，但也沒必要過于張。

關靜遠大約明白了潘云庭的意思，這是要和他說些不能被旁人聽到的話。雖然他們都是坦的人，但是既然潘云庭覺得有必要避開人群，那麼他也不會反對。

點了點頭，關靜遠指了指某個方向。這兒是皇宮院，他們就算要避開旁人，也不能隨意走太遠。

才剛站定，潘云庭便有些著急地開了口，“你剛才起之后，有沒有看到……階梯之上站著的那個人？”

看自然是看到了，關靜遠點了點頭。不過只看到了背影，剛開始的時候，關靜遠只覺得這個人很有些失禮，在他看來，這人即便低垂著頭也比背對眾人來的強。

但隨后關靜遠想的是，他既然能站在階梯之上，那麼他的份，自然不同一般，恐怕是他們無法企及的，那麼他即便是用這樣的方式表達對他們的蔑視，其實他們也做不了什麼。生氣也只是傷了自己的罷了。

見潘云庭面有異，關靜遠開口問道，“可是他有什麼問題？”

“你有沒有覺得，他的背影有些眼？”這話，潘云庭說得很是猶豫。

“背影眼？”關靜遠重復了一下這四個字，這麼說起來的話，好像還確實是有點的。

難不……“是你認識的人？”說完之后，關靜遠又覺得不對，如果是潘云庭認識的人的話，為什麼他也會覺得眼呢？那麼也就是說，他也是認識這個人的。他們都認識的……

“難道是原來書院里頭的？”同窗？他們那樣小地方的書院里頭，居然藏過這樣的大人嗎？

“事實上……我剛才提早答完了卷子，悄悄抬頭看了眼……”說到這里，潘云庭看向關靜遠，一副言又止的模樣。

“你看到他的樣子了？”關靜遠會意發問。

“嗯。”良久，潘云庭才點了點頭，“我看著……那人像是……你的妹夫。”

“妹夫……你是說謹言？怎麼可能？”關靜遠才剛說完，腦子中又自出現了剛才看到的背影，且這一回，這個背影十分迅速地和他原來所見過的方謹言的背影重合到了一塊兒。

“靜遠，你妹妹、妹夫此刻也在京城之中。”似乎是怕關靜遠犯糊涂，潘云庭很快補了一句。

“我知道。”如果不曾見過阿萱和謹言，那麼或許，潘云庭的話，他只會一笑置之。如果云庭沒有和他一塊兒見過他們，也許云庭本就不會說出這話。

“或許只是人有相似？”阿萱說過的，謹言的親戚找來了。他們此刻借住在謹言的親戚家里。誰的面子會這麼大，能讓親戚借住在皇宮之中？因為呼之出的答案只有一個，所以關靜遠不敢相信。

“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他之所以在咱們站起來的時候轉過，或許就是為了不讓你看見。”

如果方謹言在這兒的話，只怕會被潘云庭說的猜測嚇到，因為完全正確。

“呵，也不是不可能。不過現在再多的猜測也是枉然，想要知道的話，一會兒重新進殿的時候，看一眼，就能見分曉了。”

“也對。”

保和殿中，再聽不到腳步聲之后，方謹言轉過了。他和大舅爺現在只不過是一門之隔，一會兒閱卷審完了卷子，這大殿的門一開，他估計就避免不了和大舅爺的照面了吧？

慶帝不在的時候，他還能轉，慶帝在的時候，難道他不能轉，還能捂臉嗎？方謹言有些著急地在原地轉圈，不然一會兒慶帝來了，他裝肚子疼，先退下去再說？方謹言四瞄了瞄，這兒也沒水，不然還能抹額頭上裝點兒冷汗什麼的。

本來寂靜的保和殿因為方謹言的腳步聲而變得不安靜起來，本來專心致志閱卷的閱卷也相繼抬起了頭，然后只見方謹言像只熱火上的螞蟻一樣，走過來又走過去，幾人面面相覷，實在猜不皇上將這個年輕人留在這里的用意。難不……是為了考驗他們的耐心和意志力？

又一次，方謹言停下了腳步，在階梯邊緣。然后他突然間就想通了，其實他的份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那次和阿萱一起出宮的時候，之所以沒有和大舅爺說實話，那不是怕和大舅爺說了之后嚇到他，影響了他殿試的發揮嗎？現在大舅爺不論是殿試還是朝考都已經結束，應該也沒有什麼不能讓他知道的理由了。

作為一個進士，一個隨時可以當的人來說，大舅爺應該是會有分寸的吧？

這麼想了想，方謹言大大地松了口氣。等大殿的門再度開啟，他就順其自然吧。

這次參加朝考的人不多，閱卷又都是審卷很有經驗的員，所以過程比想象中要順利很多，很快就出了結果。出了結果的事，自然由專人去和慶帝稟告了，他們要做的，就是等，等著慶帝來。

而方謹言等著的，是大殿門的打開。想通了之后，他反而有些期待和大舅爺的相見了，也不知道大舅爺看到他的時候，臉上會出現何種表，他一定得好好看著，然后回去和阿萱說。

參加朝考的六十個進士陸續進殿之后，還是按照剛才考試的次序排好，因為這樣，方謹言極快地就找到了關靜遠的所在。

而關靜遠，本來在殿外的時候就已經打算好了的，一進殿就要尋找潘云庭說的那個人的所在，那個人在高，他找他應該是再容易不過的了。

確實十分容易，方謹言和關靜遠都十分迅速地找到了對方的所在，然后……四目相對。

雖然前頭有了潘云庭的一番猜測，關靜遠也有了他自己的想法，但是當真的在這樣的場合看見方謹言的時候，潘云庭還是驚愕地瞪大了眼睛，甚至連都微微張開、發抖，有些不可置信地上下不停地打量方謹言，似乎想要找出他不是他的一些證據。

方謹言見關靜遠的眼神上下晃，沖著他齒一笑，那牙，白白的，還似乎閃著。

方謹言的笑容，關靜遠是很悉的，但容貌如果相似，笑容相似也無可厚非，可他眼神中的親近、親切卻不是一個初見的陌生人該有的，至此，即便關靜遠不愿意相信，但他還是幾乎已經確定了，此刻站在不遠的高的，著錦袍的，笑的有些傻氣的年輕男子，正是他的妹夫—方謹言。

確認了這個事實之后，關靜遠有些僵直地站在了原地，就連慶帝什麼時候重新進殿的，他都沒有發覺。

直到和邊的今科進士們一塊兒參拜完慶帝，關靜遠才似乎稍稍緩過了神，只是這會兒，因為慶帝來了，所以他們已經不再能隨意抬頭了，除非經過允許。

這一回的朝考，和三年前的并無二致，依舊是挑選通過殿試的進士之中年貌好的前六十人，能以庶吉士的份翰林院的，依舊也是十取其二，也就是說，只有排在前十二名，才有可能。

關靜遠對此其實沒有抱太大的希，因為他的殿試績實在不算怎麼好。而其他人，既然能走到這一步，自然也是有真材實料的。

不過關靜遠和潘云庭的想法其實都差不多，即便考不中庶吉士，能為各部主事、中書舍人或者地方知縣，也是不錯的選擇，能參加朝考，已經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