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約莫三分鍾。

中年男人自忽略了蕭澤，一雙布滿滄桑的眼睛，最後鎖定了薑琳瑯一人。

很快。

他像是發現了什麽，可似乎又不敢相信，這便使勁了眼睛，重新看去。

距離隻有30米，蕭澤其實早就發現，有人在側麵監視，但並沒有打草驚蛇。

甚至，他都能到，後那人，先是微微一怔，而後，瞳孔猛地放大。

下一秒。

蕭澤有些好奇地轉看去。

而與此同時。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原本躲在老槐樹後麵的中年男人，幾乎是狂奔著，衝向半蹲在墳前的薑琳瑯。

蕭澤瞳孔微，準備阻止。

卻不料……

中年男人在衝來時，兩個字口而出。

“琳瑯！”

這兩個字，簡簡單單，卻像是在嘶吼。

悲痛、激、自責、愧疚。

多種緒集於一，五味雜陳。

周邊的植被，乃至整個滄溟山山麓，仿佛因為這道聲音，變得蕭條了許多。

“噗通~”

中年男人臨近薑琳瑯。

二話不說。

雙膝跪地，半條都浸在了淤泥之中。

原本滄桑的外表下，不潸然淚下：“琳瑯，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你的父親。”

“九叔？”

薑琳瑯愣住了。

歐九，18年前，作為薑景程的心腹大將，幫助薑景程打下了龐大的家業。

借助薑景程的梟雄環，以及他本人在道上樂善好施，人人尊稱一聲“九叔”。

“九叔？快起來！”

重新審視著歐九，薑琳瑯縱然緒控製再好，此刻也變得激起來，慨萬千。

歐九著樸素，蓬頭垢麵，整給人一種邋遢，萎靡不振的覺，像極了醉漢。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誰又能想到？

曾經意氣風發，備矚目的人，在薑景程死後，竟淪落到如此地步。

自我覺沒臉見薑琳瑯，歐九腦袋低垂，布滿老繭的十指紮進泥土之中。

他的口中，一遍遍念叨著“對不起”，仿佛一直這樣重複下去，方能贖罪。

本就沉沉的天空，雨，越下越大。

讓跪在地上的歐九，落魄如喪家之犬一般，慚愧自責，無麵對薑琳瑯。

“九叔，我父親的骨，是你收起來的？”

薑琳瑯問道，未想到時隔18年，還能被歐九認出，這讓心很是。

“是我。”

歐九咬了咬牙，語氣沉痛：“除了這些，我什麽都做不到，隻能眼睜睜看著他死。”

“我以為，連琳瑯你也……”

“還好，蒼天有眼啊，讓薑家後繼有人。”

薑琳瑯用力拉起歐九：“九叔，今天我們難得相聚一場，別提其他。”

“是，是，不提，能看到你，真好。”

歐九激得直哆嗦，一邊用沾滿泥土的手背抹眼淚，一邊用力地點頭。

蕭澤站在一旁，看著兩人時隔18年再相聚，也到很是欣。

雨，依舊在下，未曾停息。

陳舊、斑駁的墓碑，在雨水的衝洗下，比一開始顯得要潔、莊重一些。

眼淚抹幹淨後，歐九臉上沾著不泥土，近在咫尺，卻無法直麵薑琳瑯。

事實上……

他是不想讓薑琳瑯，看到如今頹廢的自己。

曾幾何時，他把薑琳瑯當親閨一樣，常帶薑琳瑯去街上，買漂亮的娃娃和味的點心。

可如今？

原本英姿發的一個人，終究是被前程往事，以及生活瑣事，給摧殘得不樣子。

窮困潦倒，神頹喪。

這副模樣，怎好意思麵對芳華絕代的薑琳瑯？

薑琳瑯何嚐看不出歐九的心思，這便出一張手帕，幫歐九去臉上的泥漬。

而正因為這一舉，歐九心的芥，終於是削弱了許多，轉而失聲道。

“琳瑯，這些年，你都在哪裏？”

“我……”

薑琳瑯把自己離開平京市之後的經曆，簡單地給歐九講述了一遍。

歐九聽後，喜憂參半。

喜，是因為……

薑琳瑯得薛敬業照顧，被薛敬業收為義。

憂，是因為……

歐九自己，恩於薑景程，把薑琳瑯當親閨，整整18年，卻沒盡責任照顧。

“這位是？”

歐九扭頭看向蕭澤，見蕭澤氣宇軒昂，氣質鋒芒，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薑琳瑯有意靠近蕭澤，介紹道：“九叔，他蕭澤，是我男朋友，對我很好的。”

“咳……”

蕭澤假咳一聲，臉都黑了。

歐九卻當了真，眼中滿是讚賞之：“小夥子一看就不簡單，琳瑯日後能嫁給你，有福了。”

“嗯，我也這麽認為！”

薑琳瑯瞧了蕭澤一眼，俏臉上滿是欣喜之。

“……”

蕭澤無語，為了不掃歐九的興，也隻好將錯就錯，裝作是薑琳瑯的男朋友。

三人越聊越熱絡，漸漸有了歡聲笑語。

隻是，看著旁邊這座冷冰冰的孤墳，三個人心深，又很不是滋味。

如果薑景程沒死，看見兒帶著男朋友過來，一定會大擺宴席，慶祝一番，不醉不歸。

可惜。

故人已去，骨已寒。

“姚嵐那個人，該死！”

看著那座孤墳，歐九握拳頭，咬牙切齒。

薑琳瑯的母親，在薑琳瑯三歲時，因病而亡。

三年後，薑景程娶了姚嵐，為二婚妻子。

可是。

姚嵐，背叛了那個給幸福的男人。

最後，更是聯合趙家、周家，設下圈套，讓薑景程遍鱗傷，最後才被鬼剎致命一擊。

以至於，骨未寒時，還要背負孬種的罵名。

“一代梟雄”這一殊榮，也被說浪得虛名。

就連“薑景程”這個名字，都為忌之談。

薑琳瑯撐傘，站在風雨中。

蕭澤亦是如此。

兩人，都不說話。

歐九著無字碑，沉默良久，繼續道。

“害死你父親的，除了蛇蠍人姚嵐，還有周家之主，周滄，趙家之主，趙庭忠。”

說到最後，歐九眼中帶著深深的無奈。

在他看來，趙家與周家，乃至於以姚嵐為代表的姚家，這三家，猶如站在凡人之巔。

位高權重。

俯視眾生。

而如今的他，連溫飽都有些問題，這輩子怕是沒有資格，為薑景程報仇雪恨。

頂多在憤憤不平時，借酒消愁，順便罵幾句蒼天無眼，詛咒姚、趙、周三家不得好死。

而他前不久聽說，姚嵐在凱萊大酒店，舉辦生日宴，被人砸場，最後狼狽收場。

而且，周家之主，周滄的兒子，周興，死了。

這兩條消息，讓他激了幾天幾夜。

風越吹越大，雨越下越急。

滄溟山山麓，山間林木颯颯作響，似是在為薑景程的慘死而悲鳴、哀歎。

“九叔，走，去你家看看？！”

未免歐九緒過激，薑琳瑯索轉開話題。

我家？

歐九愣了一下。

似是有什麽心事，他言又止，在看著蕭澤與薑琳瑯時，又顯得猶豫不決。

不過，他還是咬咬牙，答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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