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完全猜不陸老爺子在想什麼。

正是這種猜不，讓我心焦。

沉默許久，陸老爺子靜靜地說：「你知道，我完全有理由懷疑你。你和喬菲本來就有仇。而且，要嫁進陸家，就是你最大的阻礙……」

我這兩天總被這麼質疑，有點不高興。

我沒把這種不高興表現出來，而是說：「我覺得顧湘和您，可能是一樣的想法。」

陸老爺子呵呵地笑了：「知道的人，難免會這麼想。」

我乾地笑了一聲。

陸老爺子又說：「喬小姐，請你把窗簾拉開。」

「好的。」

我答應一聲，走到他旁邊，把窗簾往兩邊拽開了。

窗簾打開的那一刻，從玻璃窗里傾瀉下來，照得我睜不開眼。

過了半天，我才適應這種線，轉頭看向陸老爺子。

陸老爺子坐在窗邊，眼神炯炯，也正在看我。

他是個清癯矍鑠的老人，廓和陸澤南很相似。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但眼神好像結了一層冰似的。

看得出來，他是個難纏的人。

看見我的時候，陸老爺子明顯地怔了怔，喃喃地說：「真像，真像啊……」

我小心地問他：「您怎麼了？」

陸老爺沒搭理我，又愣了一會，才回過神。

他剛要開口說話，「哐」地一聲，房門就被人一腳踹開。

陸澤南沉著臉走進來，一把拉起我的手。

「澤南？」陸老爺子角的笑弧淡了淡，「你這是面對長輩的態度嗎？」

「爺爺，你……」

陸澤南剛要開口，郭總氣急敗壞的聲音就在他背後響了起來。

「陸澤南！你在幹什麼？！」

我轉過頭，看見郭總踩著高跟鞋衝進來。

「與你無關。」

陸澤南說出這四個字之後，轉過了頭。

我覺得他眼裡有種憤怒。

這種憤怒藏得很深，但很劇烈。

「你！」

郭總也生氣了。

「好了！」關鍵時刻，陸老爺子用力拍了拍桌子，沉聲說，「通通給我住！」

陸澤南和郭總都安靜了下來。

陸老爺子咳嗽了聲，說：「澤南，我看得出來，你對我有不滿意的地方。」

陸澤南冷冰冰地說：「我不敢。」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說的話有多敷衍。

我不由為他擔心。

所幸陸老爺子沒跟他計較，而是繼續說：「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話，可以直接說出來。」

「沒有必要。

陸澤南悶聲拒絕。

陸老爺子也沒生氣，淡淡地說：「機會是個奢侈的東西。澤南，你錯過這個機會，就不要後悔。」

郭總也急了：「陸澤南！你想什麼呢你，快說啊！」

「好了，雪寧。」陸老爺子說，「讓他自己選。」

郭總有點不願：「可是……」

「夠了！」陸老爺子又拍了拍桌子，「別忘了，喬菲也是他自己的選擇！」

「……」

聽見這句話，郭總立刻閉上了。

陸澤南眼神晦了下：「我想知道，喬菲把喬葉引到酒店的事，是不是你安排的。」

郭總又指責他：「澤南，你怎麼能這麼質疑你爺爺？」

我也有點為陸澤南擔心。

「沒關係，讓他問。」陸老爺子饒有興味地看著陸澤南，「告訴我，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陸澤南悶聲說：「你心裡應該清楚。」

「呵呵……」

陸老爺子沉默了一會，笑了出來，答非所問，「想當陸家的兒媳婦，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陸澤南擰了擰眉。

「有時候呢，陸家的人手腕要狠一點。但狠勁兒太過，或者腦子不夠支持這種狠勁兒……」陸老爺子笑著說，「那，就會變笑話了。你們說，是不是？」

郭總趕點頭：「爸說得對。」

陸澤南沒說話。

陸老爺子又問我：「喬小姐，你說是不是？」

這事兒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心裡納悶，琢磨著回答：「可能是吧。」

我覺，郭總悄悄瞪了我一眼。

但就算砍死我，我也想不出什麼更好的答案。

「不錯。」

陸老爺子點了點頭，淡淡地說了一句。

我聽不出他到底是在誇我，還是在損我。

「爸爸——」

郭總好像想說什麼。

剛開了個頭，門口的石英座鐘就響了。噹噹噹噹，連著響了十二聲。

「十二點了。」陸老爺子站起來，看了看錶，「該吃飯了。」

郭總皺眉：「可是，爸——」

「雪寧。」陸老爺子溫和地說，「人到了什麼時候，就該做什麼事。你說，對不對？」

郭總眼神閃爍了下，最後點了點頭：「……對。」

陸老爺子說：「吃飯吧。」

「好。」

郭總答應一聲，跟在陸老爺子後，往餐廳的方向走。

我不大願：「那個……我一個外人，就不去了吧。」

「閉。」

陸澤南瞪了我一眼，拉著我也往那邊走。

說實話，我不願的。

陸老爺子給了我一種很奇怪的覺。他剛才看我的時候，好像不是在看我，而是過我的，在看什麼其他人。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我又覺有點可笑。

也許是我這兩天遇見的事太多，現在看什麼都是草木皆兵的。

我們這些人一路走到餐廳之後，郭雪寧側過，悄悄指了個位置給我：「你坐那裡。」

陸家的餐桌，就是外國電影里常見的那種。長長的一張桌子，桌子兩邊擺著一排椅子。陸老爺一進門，就在面對餐廳正門的那張椅子上坐下了。

我認出來，這是整個房間里地位最高的座位。

郭總把另一個座位安排給我，可能也是出於這方面的考慮吧。

我剛要往那邊走，陸澤南就一把拉住我的手腕：「你坐在這。」

聲音有點大，引得陸老爺子都往這邊看了一眼。

郭總臉一沉，著嗓子說：「澤南，別任。」

陸澤南沒理，按著我坐了下來。

隨後，他自己也在旁邊坐下。

郭總看著陸澤南的眼，瞬間又充滿了火氣。

陸老爺問：「雪寧，你那邊在做什麼？」

「沒做什麼，爸。」

郭總強歡笑，背過狠狠剜了陸澤南一眼。

陸澤南沒理，完全把當了空氣。

郭總也只能憋著氣，自己坐到另外一邊。

我注意到，坐的位置，剛好在指給我的位置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