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疾風驟雨，翌日院中葉落花殘。東院廂房門外安靜躺著一封書信，城外巨石陣見，署名托托。

　原本以為托托會躲著他們，沒想到主要邀他們見面。黎綰青直接將書信拿給孤宿白看，條件是帶一起去城外巨石陣見托托。

　孤宿白無奈，只能同意。安全保險，帶上逐風，須子和老鬼。

　一行五人，騎著快馬趕往城外巨石陣。

　等到了巨石陣所在的樹林，霾的天忽然放晴，萬丈。林間霧氣未散，氣頗重。孤宿白騎著高頭大馬走在最前頭，黎綰青騎著馬兒走在中間。末尾的逐風，須子和老鬼全神貫注凝視四周。

　不遠便是那晚大戰妙森和噬魂的地方，托托特意選巨石陣做見面地點。是隨意選的，還是有什麼深意？

　忽然逐風指著前面的巨石陣大喊一聲，“快看！”

　眾人順勢一看，只見其中一塊巨石上綁著一個影，腦袋低垂，也不，腳下還有一攤鮮。

　黎綰青一愣，道，“是哈二……”

　孤宿白也看清了，過去的時候吩咐逐風，須子和老鬼保護好黎綰青。

　豈料剛到巨石陣前，一道刀閃過哈二的。自腰部下切斷，鮮噴濺，腸子掉了一地。

　孤宿白惡心的眉頭一，逐風沒忍住，扭頭吐了起來。須子和老鬼還好，不過臉都不怎麼好看。黎綰青則見怪不怪看著，臉依舊白皙。順便就地上那堆腸子分析了下，哈二的闌尾發炎了，平時應該會作痛。

　被腰斬，哈二卻一點反應都沒有，顯然早就死了。

　沒想到托托會送給他們這麼大個見面禮，氛圍霎時詭異了起來。

　這時傳來托托清冷幽然的聲音，“十幾年前，我流浪無所依之時，有個好心伯伯收留了我。雖然只是短短幾個月，可是在我心中，把他當了師父和父親。直到我某天醒來，發現他不見了，只給我留了封書信和一些錢財。他說他去找他心的人去了，讓我好好照顧自己。自那以后，我便再沒見到他。不是因為他和他心的人找個地方居生活，而是他死了，被他兩個徒弟殺了……”

　說話間，托托緩步從巨石后出來，依舊是黑紗蒙面，神而危險。

　孤宿白左手放到馬背上的劍鞘上，逐風，須子和老鬼也是抓住各自的武，警惕盯著托托，以防突然出手。

　黎綰青卻騎著馬兒上前幾步，看著托托道，“那兩個徒弟，是哈大和哈二？”

　托托“嗯”了一聲，惜的邊巨石，繼續講述當年那個故事。

　“十幾年前，這里除了這些巨石陣，還有一間茅草屋。當時伯伯就帶著我住在這里，我們過了幾個月開心且無憂無慮的日子。我記得當時，伯伯不分日夜的搬運這些巨石，用了整整三個月，才完這項浩大的工程。伯伯說，巨石陣能完他的心愿，所以后來的某一天他走了。我想到最后，伯伯的愿也沒有實現。畢竟這些只是石頭，怎能實現人的心愿。”

　聽托托說完，黎綰青也弄懂了巨石陣之謎。不是巫蠱祭祀，而是許愿。也像托托說的，這些不過是石頭，怎能實現人的愿。

　想到這里，黎綰青道，“所以你把哈二帶到這里死，是為了祭祀那位有恩于你的伯伯的在天之靈？”

　托托不置可否的“嗯”了聲，繼續道，“伯伯那麼好的人，又是他們的師父，他們竟然殺了伯伯。即便他們死上百次，也無法平息我心中的怒火！”

　黎綰青道，“讓我做個小小的假設，哈大哈二和太子鬧翻，你功不可沒？”

　托托冷笑一聲，道，“你說得對。像他們這種廢，活在世上也是浪費空氣和糧食。早死早投胎，保不準下輩子能做個有用之人，所以他們還得謝我送他們一程。”

　哈大和哈二也是數一數二的高手，到了托托里，卻了百無一用的廢。

　回到正題，黎綰青開門見山問道，“你要我們過來，不會只是看哈二的死狀吧？”

　托托笑笑回，“我發現，我越來越喜歡和你聊天，因為不需要費腦筋。我你們來，是給你們一個警告，你們斗不過太子。若想活命，就離開京都。找個地方，安度你們的余生。畢竟英年早逝，不是什麼好事。”

　“放肆！你不過是太子的一條狗，竟敢在我們面前口出狂言，耀武揚威！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你這妖，為虎作倀，作惡多端！今日我們就要取了你的命，為枉死在你手上的無辜英靈報仇！”

　“和說那麼多作甚！我們天命從來還不曾懼過誰！今日就讓你這妖，見識下天命的厲害！”

　逐風，老鬼和須子三人聽卓然說起過托托的事，以為夸大其詞。也不知哪來的自信，自以為集三人之力，定能拿下托托。隨之拔出隨武，就想過去和托托拼命。

　黎綰青一見他們要送人頭，剛要攔住，孤宿白先開了口，一聲冷斥，喝住三人。之后冷冷看著托托，長劍出鞘三分。

　三人灰頭土臉回來，不爽的嘟嘟囔囔。黎綰青見此騎著馬兒湊過去，賤兮兮道，“撿回一條命還不滿足，是不是非得送在托托手里才開心？”

　逐風看著，滿臉不爽，道，“我們要為卓老大報仇！”

　話音剛落，須子和老鬼也出聲附和。

　黎綰青道，“所以即便明知是死，也要義無反顧，勇往直前？”

　三人愣了下，不約而同點點頭。

　黎綰青恨不得一人賞他們錘，嘆了口氣，道，“報仇也要看對方是什麼人，打得過自然就賞。打不過還上，那就是蠢中之蠢。你們也不想卓然醒來，發現天命只剩下他一個吧？記住，活著才有無限可能。”

　話理不，三人想想有道理，把手中的武收了起來。

　“那夫人，咱接下來就這麼看著？”

　黎綰青看著不遠的孤宿白，勾淺笑，道，“看你家爺表演，不好嗎？”

　如果孤宿白也打不過，他們一擁而上也沒用。而且黎綰青覺，這次托托不想和他們手。

　孤宿白也覺到了，將長劍回劍鞘，冷冷看著托托，一言不發。

　黎綰青想起一事，對托托道，“上次你不是說，幫太子拿到姚府的東子，就兩不相欠，自由了。既然如此，你為何還要留在太子邊？”

　托托沒料到會突然問起這個，一時眉頭蹙，不作回答。

　黎綰青猜到應該和席止言有關，至于是什麼，一時無法得出。

　過了會兒，托托轉要走。逐風，須子和老鬼估計頭鐵，非要去留住。結果被托托一擊打飛，重重摔在地上，口吐鮮。再看托托，則已經消失在巨石陣那頭。

　孤宿白都懶得看這些蠢貨，自顧自揚鞭策馬離開。

　黎綰青騎著馬兒走到三人邊，里嘖嘖作響，道，“哎，如果托托真的那麼好對付，方才你們的爺也不會攔住你們，你們卓老大也不會傷這樣。說不聽，偏要上，這回吃苦頭，長記了吧。”

　不難看出，托托沒有用全力，不然他們三人已經死了。

　不管托托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罷。這一戰，澤淵侯府應了。

　路過市集的時候，黎綰青瞧著一個泥人好玩，乍一看有點像小兜，便買下想送給。回到侯府，拿著泥人興沖沖去后院找小兜。推門房門，沒看到小兜，只看到桌上放著洗好，疊整齊的帕巾，還有一封書信。

　拿起帕巾聞了下，是最的百合花香。而信，是小兜留給離別書。

　“大嬸，我走了。或許我不該來，畢竟給你們惹出了那麼多子。我想過過幾天再走，可是我怕再留幾天，我便不舍得走了。因為我真的很想很想繼續留在你邊，陪你一起歷經風風雨雨，分你的喜怒哀樂。人生逃不過生離死別，雖然我真的真的很舍不得你……”

　沒想到小兜這丫頭的字寫的不錯，頗像孤宿白那一手端正漂亮的蠅頭小楷。

　看著看著，黎綰青的眼眶有些潤了，倒是最后那句讓有些不解。

　“六個月后才能打開錦囊，一定要記住！六個月后才能打開！切記！到時候一定要打開錦囊！千萬不要忘了！”

　黎綰青倒了下信封，果然倒出一個錦囊。了下，很薄，里面應該是紙條之類的。以為是小兜的惡作劇，本想直接打開。轉念一想，小兜在信上的千叮嚀萬囑咐，似乎不像胡鬧。猶豫了下，攥在手心。打算等六個月后，再拿出來打開看個究竟。

　沒有料到小兜會走的那麼匆忙，也沒知會一聲。再看這廂房，變得從所未有的安靜。恍惚間聽到小兜嘰嘰喳喳的聲音，在眼前上躥下跳，跑來跑去。

　最后黎綰青把泥人放在桌上，離開廂房，讓下人上了鎖，任何人都不能進去。

　想保留小兜住過的地方，用過的東西。甚至幻想，某一天小兜會回來，繼續住在這里。

　可是心里卻有個聲音，清楚告訴，小兜不會回來了。

　因為拜月認識了小兜，也因為拜月結束，小兜走了。

　來也拜月，去也拜月。今晚卻不見月亮，只有厚重的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