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昨晚一鬧，死牢的守衛又增加了一。

　送飯的獄卒還是上次那個，看到黎綰青的表更加無奈。等其他獄卒都走了，獄卒才走到牢門外，從懷中拿出幾個熱乎乎的包子往里遞，“夫人。”

　黎綰青本想傲骨一回，一見是包子，雙眼發亮。急忙起走過去。連聲說著“謝謝”接過，蹲下便狼吞虎咽了起來。

　牢里的飯本是豬食，進來兩天，得不了，就勉強吃幾口應付一下。早得前的后背，哪還顧得了什麼儀態。

　獄卒看著有些心疼，道，“你年紀和我兒差不多，打小和我很親，也喜歡吃包子。若是沒死的話……”

　聽到最后一句話，黎綰青一愣，抬頭看著獄卒。獄卒大概五十多，兩鬢已經花白，眼角皺紋深刻錯。他眼中有淚，即便笑著，可悲傷四溢。

　獄卒深呼吸一口氣，笑著繼續道，“都怪我。娘親死得早，十五歲生日那年，喜歡游船河，我也早早的答應了，會陪去。那天真的玩得很開心，笑起來的樣子和娘親一模一樣。豈料突然雷雨加，河流暗涌。船翻了，我們掉進了河里。不會游水，我看著往下沉，我拼命想去拉住，可是當時河水太急，我只能眼睜睜看著沉下去……”“后來我被人救上岸，我想起還在河里，我哭著喊著想下去救。他們攔著我，說河水太急，不讓我下去。等河水平靜些，有幾個好心人下河找到了的尸。那一刻我抱著哭得死去活來，我喊著的小名，我多想睜眼看下我……可是已經死了，以后我也再聽不到喊我‘爹爹’。再也看不到纏著我，饞要買包子吃的傻樣子。再也穿不到親手為我制的布鞋，嘗不到親手為我做的飯菜……”

　說完時，獄卒已是老淚縱橫，泣不聲。

　黎綰青急忙遞去帕巾，安道，“死者已矣，你也不要太難過。若你兒在天之靈，知道你那麼，一定會很開心。”

　獄卒接過帕巾著臉上淚水，哽咽的說不出話，只能點頭“嗯”聲。

　之后和獄卒聊了幾下家常，知道獄卒老常。老常為人不錯，健談又幽默。他還說了很多他兒小時候的趣事，說著說著，老常便又悲起來。

　這時傳來靠近的腳步聲，老常急忙站起來，也慢悠悠站起來，往牢門外看，想看誰那麼有閑逸致來看。

　牢房視線太暗，只看到牢頭后跟著兩個人，看不清樣子。

　牢頭沒好氣的擺手讓老常退下，抬了下手，來人奉上銀票。牢頭接過一看，數目喜人，笑了笑，忙塞到袖中，丟下一句“一刻鐘后你們就得走”，神氣活現的走了。

　探監無非兩件事，一，親朋好友的關心。二，仇人來冷嘲熱諷。黎綰青自認沒什麼親朋好友，那來人可能就是后者了。

　想著，黎綰青拍著裳上的塵土，打算回干草上坐著。直到聽到對方一聲“青兒”，停住腳步，轉一看，來的竟然是尤知雯。后跟著一個年輕男子。

　尤知雯雙手抓著牢房的木柱，臉憔悴，滿臉關切。

　黎綰青快步走到牢門前，輕聲道，“你不該來這里！”

　“青兒我……”尤知雯刻意看了眼年輕男子，年輕男子會意，轉出了牢房。“青兒，你這兩天過得怎樣？”

　似乎說一聲“不好”，尤知雯便會哭出來。黎綰青勾俏皮一笑，道，“我又不是第一次來，一回生二回。獄卒都待我很好，一日三餐好吃好喝的伺候。我吃得好，睡得……也好。”

　只有一些干的干草堆，又又冷，這兩晚就是靠在墻上，勉強閉眼睡了會。要不是牢房里視線昏暗，臉上的黑眼圈能嚇哭尤知雯。

　尤知雯不信的搖頭，還沒說完，眼淚先滾了出來。

　最害怕見人哭，剛要掏帕巾給，想起剛才送給老常眼淚了。索去右手，道，“若不嫌臟，拿去吧。”

　尤知雯被一本正經的樣子逗趣，破涕為笑，從懷中拿出帕巾，卻不淚，道，“這帕巾我一直視為珍寶，帶在上，因為這是青兒送我的。”

　尤知雯說著一頓，淚眼婆娑的看著。

　見又要哭，黎綰青開口，轉移的注意力，道，“小羨的傷勢如何？”

　尤知雯道，“醫來過，說羨已經度過危險期。只是傷及要害，一直昏迷不醒……青兒，你罵我吧！”說著忽然跪到地上。

　黎綰青愣了下，想手扶，可隔著牢門，不好使力。只能開口道，“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尤知雯搖搖頭，腦袋低垂，道，“我明知你和羨深厚，不會是刺殺他的刺客。可是那晚我竟然沒站出來幫你說話，任由他們打暈你，將你送進牢房……可笑我口口聲聲說是你的朋友，我卻什麼都做不了。我更該死的是，如果早知道里面的是你，我就不大喊大。也不會引來侍衛，把你當做刺客……”

　黎綰青道，“那晚事出突然，你被嚇壞了，說不出話是正常。其實那侍衛是我喊來的，不關你的事。一切都不關你的事，所以你無須自責。”

　那晚見莫羨重傷昏迷，又沒帶藥，急之下喊人幫忙。只是沒想到，這一喊，直接把自己變了刺客。

　兇手計劃周詳，心機城府之深，可謂防不勝防。

　尤知雯卻搖頭哭泣，哭得傷心絕，肝腸寸斷。

　苦勸無果后，黎綰青卻覺心頭分外溫暖。第一次替原主到幸運，至老天爺給了原主這樣一個好朋友。

　黎綰青想了想，道，“把帕巾給我。”

　尤知雯抬頭疑看了一眼，雖疑，但還是把帕巾遞給了。

　接過帕巾，手勾起尤知雯的臉，邊邊笑著道，“你不，我幫你。”

　神認真，帶著點俏皮。把尤知雯臉上的眼淚得干干凈凈，見雙眼呆呆看著，笑了笑，道，“干凈眼淚就漂亮了，以后別哭了。真的，至別當著我的面哭，我最見不得別人哭。”

　尤知雯淺淺一笑，道，“青兒，你真好。”

　黎綰青笑笑不語，剛要把帕巾還給，年輕男子小跑過來，道，“時間到了，牢頭催了。”

　尤知雯“嗯”了一聲，對說道，“青兒，我先走了。等羨醒來，真相大白，我就來接你出去。”說著，二人匆匆離開。

　“走得那麼急，可能是怕牢頭加價。”

　黎綰青看了眼手里的帕巾，走到干草堆上坐下。雙手拉開帕巾，對著屋頂小窗戶進來的一照，臉頓時凝固住了。

　本是想欣賞帕巾上的彩鵲棲樹，發現‘黎綰青’這三個字有點問題。像是之前原本的繡線被人拆去，后來加上去的。再仔細一看，這塊帕巾是原先丟失的那塊！

　記得很清楚，當時不慎掉彩鵲上的，還說彩鵲了白鳥。

　如今這帕巾上也是只白鳥，可不相信這是巧合。那答案便只有一個，尤知雯的份有假。

　想到這里，把帕巾攥在手心，又細細回想起那晚和尤知雯在一起時發生的事。

　清楚記得隨帶了藥，可是卻不見了。當時和尤知雯在花廳的時候，曾說想下的孕肚，沾點喜氣，難道藥就是那時候被尤知雯順手拿走了？

　刺客進府行刺，定然會小心謹慎。豈會那麼大意，偏偏還被看到。顯然，刺客是故意引過去，以便掉進他設下的圈套。

　還有，當時在臥房聽到尤知雯的驚聲才趕過去，明明看到的是個手拿長劍的刺客，結果是被嚇癱在地上的尤知雯。也正是那時候，侍衛沖進來，便有了所謂的“人贓俱獲。”

　當時場面太過混，一時沒想到。如今一想，一切都是尤知雯設好的圈套。

　不過有一點想不通，殺人要有機，沒機殺莫羨。而且沒人看到親自手，即便上了公堂，也可以拿沒有機這點自辯。

　可是讓始料未及的事，卻在下午過堂的事發生了。

　順天府府尹許樹德，此人海沉浮二十多年，昏庸無能，草包一個，一直是個碌碌無為的小。也不知道走得什麼狗屎運，忽然連升三級，坐上了順天府府尹的位置。

　他手下有個師爺，人稱王。他本姓王，是指他皮子溜，心眼也多。若沒有王幫著，還不知許樹德會把順天府糟蹋什麼樣。

　許樹德五十多歲，須發黑白夾雜，頭大耳，滿面紅，留著山羊胡。高坐大堂之上，手拿驚堂木。王干瘦矮小，干癟青黃的臉上，嵌著一雙泛著的老鼠眼。留著八字胡，看起來更加詐了。留著坐在旁邊師爺座，手拿筆。

　大堂兩邊站著手拿水火的衙役，面無表，嚴肅以待。

　黎綰青由牢頭帶到大堂中間，牢頭退下。手腳皆帶著鐐銬，走起來路來沉甸甸的，磨得腳脖子疼。

　許樹德拍了下驚堂木，威十足，道，“大膽犯婦！見到本還不下跪！”

　還能怎樣，黎綰青吃力跪下。方才一路走來，鐐銬已經磨得兩邊腳脖子模糊。稍微一下，便痛得厲害。

　許樹德煞有其事的翻閱了下卷宗，又拍了下驚堂木，看著，道，“你于本月十五日晚上巳時三刻，行刺六皇子，你可認罪？”

　黎綰青早有準備，看著許樹德，不不慢，一字一句，道，“我不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