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澤淵侯府被籠罩在卓然死亡的影里，孤宿白要麼坐在卓然房中發呆，要麼在覓星閣待著不出來。逐風，須子和老鬼也是沉浸悲傷，郁郁寡歡。

　已過亥時，街上的商鋪大多關了門，一片死寂。

　黎綰青單手托腮，手肘撐在支起的膝蓋上，臉上帶著懶洋洋的笑，道，“聽卓小哥說你是鐵公，怎就讓人拿走錢袋也不追？”

　此時楊林最不想聽到關于卓然的事，他覺自己快瘋了。緒有些失控，道，“你真是吃飽了撐著嗎！別來煩我！”

　黎綰青仍是笑笑道，“呀，開始自暴自棄了嗎……”

　話沒說完，楊林忽然起就走。喝了太多，沒走出幾步，便急忙走到一邊，扶墻吐了起來。吐得腸胃痙攣，雙發，無力癱在地上。低垂著腦袋，抬手按著雙眼，不住癡癡苦笑。

　黎綰青負手緩慢踱到楊林面前，道，“聽卓小哥說，你總是占他便宜。說是請他吃飯，最后都賴著要他結賬，你應該存了很多錢……”

　楊林怒不可遏咆哮，“黎綰青！真的夠了！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那關于他的事……拜托你！至現在不要……我不想聽到……我真的快瘋了……”說著，眼淚滲出指，滴到地上。

　黎綰青安靜看著，幾秒后道，“你真的很喜歡卓小哥嗎？”

　楊林噌的聲站起來瞪著，雙眼通紅，滿是。雙拳不斷攥，青筋暴起。

　任何人看了，都知道此時最好不要招惹他。黎綰青卻是勾笑了笑，看著他的雙眼，一字一句道，“回答我。”

　楊林一愣，漸漸卸去上的氣勁，道，“……喜歡。”

　黎綰青又道，“有多喜歡？”

　楊林有些不耐煩了，道，“你到底想干什麼？！”

　黎綰青道，“我在自責，要不是當時我一時腦，說了那種話。可能你們這輩子都不會捅破這層窗戶紙，也不會發生后來的事……”

　楊林冷笑道，“我可看不出你有任何自責的樣子。”

　黎綰青了臉，道，“看不出來嗎？好吧，可能我真的沒有自責。”

　“你！”

　楊林被搞得暈頭轉向，惱怒的轉就走。

　黎綰青不不慢喊著，“走這條路剛好，你去前面把拴在樹下的那兩匹馬兒牽來。”

　楊林本不想理會，看到樹下一匹馬兒是卓然的駒，頓時停下腳步。這匹馬兒全棕發，面上有道白痕，卓然給它取名‘白面’。

　這馬兒子很野，還認主人。若不是主人騎它，便會被它顛下去。楊林就被顛下去過幾次，因此跟卓然抱怨很多次，讓他換匹馬兒。抱怨不，甚至‘威脅’，要宰了白面做馬包子。

　卓然每回聽到，便會跟他翻臉。一來白面是孤宿白送他的，二來他和白面曾出生死，白面還好幾次把他從敵人手里救出來，他很惜白面。時常給它加餐吃新鮮蔬果，還親自給它洗澡按。

　想著想白面的腦袋，無一例外被它甩頭拒絕。

　這時黎綰青來到他邊，道，“這匹馬不適合你，你騎那匹。”

　“別逗了，你要騎白面，小心它把你顛……”

　楊林頓時一怔，只因為黎綰青已經騎上白面。而白面不僅沒把顛下來，還很溫順的扭頭蹭著，似乎想讓它。

　黎綰青了幾下白面的腦袋，對楊林說道，“上馬，我帶你去個地方。”

　眼見黎綰青騎馬走遠，楊林猶豫片刻，跳上馬背，拍了下馬屁，急忙追趕。

　這條路楊林很，因為他每回去城外小木屋找卓然，便是走這條路。四年里，已不知道走了多次。卓然大多時候住在澤淵侯府，可他想要一個屬于他自己一個人的家。孤宿白便買下城外的一塊地送給他，之后卓然親自建了個小木屋。

　楊林去澤淵侯府找不到他，便很自然去小木屋找他。

　小木屋挨著三間，一間睡房，一間廚房，一間則是澡堂。卓然心靈手巧，澡堂里的水是他從山上引下來的溫泉。楊林每回去，便在澡堂里泡澡。喊卓然一起泡的時候，卓然總是一臉扭的說不要。

　外圍著一圈木籬笆，院中一邊種著一些蔬菜瓜果。別看卓然年紀輕輕，他最喜歡過老頭子的田園生活。自己種菜自己吃，沒事還去山上打打野味，去附近的河邊釣釣魚。另一邊則擺放著放置兵的架子，是卓然平時閑來無事練武之用。

　等楊林從記憶中回過神的時候，發現眼前竟真的是卓然的小木屋。震驚的同時，黎綰青停在籬笆前，給白面喂了個蘋果。

　楊林急忙騎馬走到邊，景傷，口吻有點急躁，道，“為何帶我來這里？”

　黎綰青道，“以前跟卓小哥聊天，他曾很驕傲的說，他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家。那個家的一切，都是他親手搭建，是他心中的理想之所。當時我就想來看看他的家，可惜一時未能如愿……”

　楊林冷冰冰打斷，“如今你看到了，可以走了吧！”

　他此時實在沒勇氣面對這里，他想逃，迫不及待的想逃……

　可黎綰青卻突然下馬，把白面栓到一邊樹下，推開木籬笆，緩緩走了進去。

　楊林一怔，攥放在馬背上的拳頭，他實在不想進去。不明白想干什麼，咬咬牙，下馬把馬兒栓到一邊樹下，臉鐵青的的走進院中。

　黎綰青負手踱到院子一邊，看著爛了的蔬菜，里嘖嘖作響，道，“浪費了卓小哥的心。”看完蔬菜，又負手踱到院子另一邊。打量著兵架，眉頭蹙的搖搖頭，“卓小哥有多久沒回來了，架子都生銹了……”

　話音剛落，后傳來楊林歇斯底里的低吼，“黎綰青，你鬧夠了吧！”

　黎綰青轉看著楊林，笑笑道，“聽卓小哥說，以前你總來這里蹭飯蹭住，趕都趕不走。如今才進來一會兒，你就不耐煩了。是不是因為卓小哥不在，你一刻也不想待？”

　這句話徹底引楊林心底的怒火，也不管是誰，沖到面前，面上盡是不悅之，道，“你到底想干什麼！奚落我嗎？挖苦我嗎？”

　黎綰青看著楊林，不不慢道，“若喜歡一個人，定會想好和他的以后，你想過和卓小哥的以后嗎……”

　楊林徹底發了，“黎綰青！”

　黎綰青卻毫不在意，滿臉笑容，道，“說嘛。我想知道你有沒有想過？”

　手不打笑臉人。越是如此，楊林越是拿沒辦法。別過臉，許久后，才說道，“有想過。記得有次喝酒，他說他累了，不想再無休止的殺戮。他想做個普通人，過著平凡的生活。當時我就在想，將來帶他離開京都。找個小鎮子，開家酒館。他做掌柜，我做小二。”

　黎綰青道，“你可對他說過？”

　楊林一愣，滿臉苦笑，道，“沒有。沒來得及說，他就……”

　黎綰青急忙擺手，道，“夠了夠了，我看再說，你就要哭了。我這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人哭。人哭已經很麻煩，男人哭更麻煩。我有些累了，進屋坐會兒。”

　沒等楊林反應過來，黎綰青已經推門進屋。

　楊林知道卓然最討厭別人不經他同意，進他小木屋，急忙追進去。正要拉離開，被靈活躲過。

　這屋中滿是和卓然生活過的氣息，楊林一刻也不想待下去。可是屋中漆黑，他幾次想拽黎綰青出去，都被躲了過去。只能站在原地，又氣又惱的干瞪眼。

　黎綰青刻意擋在床前，道，“我問你，給你個如果，你最想對卓小哥說什麼？”

　楊林低聲道，“我此時真的很想揍你！”想了想，道，“請他到醉仙樓喝酒。”

　黎綰青道，“還有呢？”

　楊林道，“把所有的錢給他。”

　黎綰青又道，“還有呢？”

　楊林實在忍無可忍，又只能如實回答，“還有……我會當他面，鄭重其事的向他告白，說我他。”

　黎綰青激的抬手鼓掌，道，“嗯，人肺腑啊。沒想到向來大大咧咧，魯莽沖的楊林，還有這麼溫的一面。孤宿白真該向你學學，沒事總給我板著一張臉……”

　楊林不耐煩的擺擺手，道，“好了，沒什麼要問的話，那我們走吧。”

　“只怕等下，賴著不肯走的會是你。”

　黎綰青說著走去點亮屋中油燈，楊林不適應突然燭，抬手擋。過指看到床上躺著一人，他霎時心頭咯噔巨響。難以置信的放下手，心臟似乎停了下，之后狂烈的仿佛從要腔里要跳出來。

　他怔怔看著靠在床頭的那人，悉的那人，悉的笑容，不自覺邁進一步，“卓……然？”

　他沒死？！

　卓然對著楊林擺手微笑，此時的他還虛弱的說不出話。

　是他坐在那里，就已經讓楊林失控。他一箭步沖到床邊，用力將他摟到懷里。

　黎綰青心頭欣喜，面上卻擺了臭臉，“你倆慢慢聊，我回去挨孤宿白的訓了。”說罷，走出小木屋，順便幫二人把門帶上。抬頭看了眼星空，發現今晚的格外璀璨。

　一轉，發現孤宿白騎馬站在不遠的樹蔭中。他看了眼亮著的小木屋，騎馬走到面前。

　已做好挨罵的準備，豈料孤宿白抬手將輕輕拉上馬背。從后環住的腰，親吻的秀發，在耳邊輕輕說道，“丫頭，謝謝你。”

　若不是相信卓然還活著，一再堅持繼續找，也不會在忘川湖畔十里外的溪邊找到卓然。當時卓然奄奄一息，立馬施救，總算把卓然從鬼門關拉了回來。之后瞞著眾人，把卓然送到小木屋。經過兩天悉心照顧，卓然漸漸恢復。

　也是那時黎綰青才明白，鐘期是把選擇權給了老天爺。若卓然沒死，他和楊林便能在一起。若卓然死了，他在九泉之下也有個伴。想不通的是，鐘期為何會抱著必死的決心。